渡船在水面上缓缓行驶,橹声“呀——呀——”地响着,像谁在低声叹息。谢云澜坐在船头,怀里紧紧抱着紫檀木盒,目光一直望着沈清辞消失的方向,直到那片山林被夜色彻底吞没。
“客官,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渡夫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走过来,脸上堆着慈祥的笑,“这忘川渡的夜里,风凉。”
谢云澜接过茶杯,指尖触到温热的陶碗,才觉得自己的手原来这么凉。“张伯,多谢了。”
张伯在他身边坐下,望着远处漆黑的水面:“那孩子……是你很重要的人吧?”
谢云澜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低低地“嗯”了一声。
“老奴在这忘川渡撑了一辈子船,见过太多分离。”张伯叹了口气,“有些人说了‘等我’,就真的回来了;有些人说了,就再也没见过。”他拍了拍谢云澜的肩膀,“但老奴看你这朋友,是个重诺的,肯定会来找你。”
谢云澜笑了笑,眼里却没什么笑意。他知道沈清辞的性子,说会来就一定会来,可凌霄宗的弟子追得那么紧,他身上还有伤,咒印又时不时发作……
“他不会有事的。”谢云澜低声说,像是在安慰自己。
张伯没再说话,转身去掌舵了。渡船在水面上行驶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突然出现一片朦胧的灯火,像散落水面的星辰。
“到‘镜花坞’了。”张伯指着灯火的方向,“这里是去无妄海的中转站,夜里可以在这儿歇歇脚,明天一早再走。”
谢云澜抬头望去,只见水边建着一片错落有致的竹楼,灯笼在竹檐下轻轻摇晃,映得水面一片暖黄。他突然想起沈清辞,若是此刻他在身边,会不会也像这样,靠在船头看风景?
下了船,谢云澜找了间临河的竹楼住下。竹楼很简陋,只有一张床,一张桌,窗外就是潺潺的流水。他将紫檀木盒放在桌上,打开来,借着油灯的光再次翻看那本古籍。
古籍里除了护魂玉和无妄海的记载,还有几页关于“噬灵咒”的注解。上面说,噬灵咒虽能增强灵力,却会逐渐吞噬施咒者的神智,最终让人变成没有理智的怪物。唯一的解咒之法,就是用护魂玉的阴阳二珏,在月圆之夜的无妄海,以两人的精血为引,方能彻底化解。
“原来……这么难。”谢云澜喃喃自语,指尖划过“两人精血为引”几个字,心里突然有些发紧。他和沈清辞,一个是谢府遗孤,一个是沈家后人,二十年前的恩怨还没解开,如今却要以精血相溶,这算不算命运的玩笑?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踩在竹楼的地板上,发出“吱呀”的轻响。谢云澜瞬间警觉,将古籍和紫檀木盒收好,同时祭出“月魄”琴,指尖轻轻落在琴弦上。
“谁?”
窗外的脚步声停了,过了一会儿,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点虚弱,却格外清晰:“是我。”
谢云澜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扑到窗边,推开窗户。
月光下,沈清辞站在竹楼外的廊下,玄色的道袍上又添了几道新的伤口,左臂的咒印泛着暗红的光,脸色苍白得像纸,却依旧挺直着脊背,像一株在风雨中不屈的竹。
“你……”谢云澜的声音有些哽咽,说不出话来。
沈清辞看着他,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我说过,会来找你。”
谢云澜赶紧打开门,扶着他走进来。沈清辞刚一进门,就踉跄了一下,显然是耗尽了力气。谢云澜将他扶到床上坐下,伸手想查看他的伤口,却被他按住了手。
“我没事。”沈清辞喘了口气,“把他们引到焚灵谷那边了,暂时不会追过来。”
“你疯了!”谢云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后怕,“焚灵谷是什么地方?你不要命了?”
沈清辞笑了笑:“不这样,怎么甩掉他们?”他顿了顿,“再说了,我命硬,死不了。”
谢云澜看着他苍白的脸,眼里的怒火渐渐变成了心疼。他没再说话,转身去拿伤药,动作却有些发颤。
“别动。”谢云澜的声音有些低,小心翼翼地解开沈清辞的道袍,查看他的伤口。新添的伤口有深有浅,最深的一道在左臂,离咒印只有寸许,显然是为了躲避追杀,硬生生挨了一剑。
“疼吗?”谢云澜的指尖轻轻拂过伤口边缘,声音很轻。
沈清辞摇摇头:“习惯了。”
谢云澜的动作顿了顿,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涂药、包扎。油灯的光映在他脸上,能看见他紧抿的唇,和眼里一闪而过的情绪。
处理完伤口,谢云澜倒了杯温水递给沈清辞:“先歇会儿吧,明天还要赶路。”
沈清辞接过水杯,却没喝,只是看着他:“古籍里……是不是有解咒的方法?”
谢云澜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嗯,需要护魂玉的阴阳二珏,还要……我们俩的精血。”
沈清辞的指尖动了动,没说话。
“你怕吗?”谢云澜突然问。
沈清辞抬头看他,眼里带着疑惑。
“怕我骗你,怕谢府和沈家的恩怨,怕这咒印解不开……”谢云澜的声音很轻,“毕竟,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
沈清辞看着他,突然笑了:“不怕。”
“为什么?”
“因为你是谢云澜。”沈清辞的声音很坚定,“从你在张府用琴音救我,从你在乱葬岗为我哼唱安神曲,从你抱着我冲出重围……我就知道,你不会骗我。”
谢云澜的心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软。他活了二十年,听过太多虚情假意,受过太多冷眼相待,从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傻子。”谢云澜别过脸,耳尖有些发烫,“赶紧睡觉,明天还要早起。”
沈清辞笑了笑,没再说话,靠在床头闭上了眼睛。或许是太累了,他很快就睡着了,呼吸均匀而平稳。
谢云澜坐在桌边,看着他熟睡的样子,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脸上,柔和了他平日里冷硬的线条。他突然觉得,就这样也很好,哪怕前路再难,只要身边有这个人,就什么都不怕了。
他拿起“月魄”琴,指尖轻轻拨动,一段舒缓的旋律流淌而出,像月光,像流水,悄悄守护着沉睡的人。
窗外的流水潺潺,竹楼的灯笼轻轻摇晃,镜花坞的夜色温柔得像一场梦。
明天,他们就要继续赶路,前往无妄海,去解开护魂玉的秘密,去面对未知的危险。但此刻,谢云澜看着沈清辞的睡颜,心里却充满了希望。
因为他知道,他们不会再分开了。
就像护魂玉的阴阳二珏,注定要合在一起,缺一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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