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晚风带着凉意,卷着梧桐叶掠过江洲市最繁华的CBD。纪淮逸坐在迈巴赫的后座,指尖夹着一份刚签下的并购案,车窗外流光溢彩的霓虹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却照不进他眼底的沉寂。
“纪总,前面就是慈善晚宴的会场了。”司机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纪淮逸“嗯”了一声,收起文件,抬手松了松领带。黑色西装剪裁得体,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只是眉宇间的疏离比五年前更甚,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这是他回国接手纪氏集团的第三个月。
五年美国生活,他像父亲期望的那样,成了商学院的优等生,熟悉了所有商业规则,学会了用最冷静的姿态谈判,用最虚伪的笑容应酬。父亲对他很满意,说他终于有了“纪家人的样子”。
只有纪淮逸自己知道,他心里有个角落,始终停留在五年前那个飘雪的冬天。西装口袋里,那支钢笔被他摩挲得愈发光滑,像是融进了骨血的习惯。
晚宴设在一家复古风格的酒店,水晶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纪淮逸一出现,立刻成了焦点,不少商界名流上前寒暄,他应付自如,嘴角噙着标准的微笑,眼神却始终淡漠。
“淮逸,越来越有你父亲的风范了。”张父端着酒杯走过来,身后跟着张雅若。她穿着一身红色晚礼服,妆容精致,看向纪淮逸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爱慕。
“张叔叔过奖了。”纪淮逸举杯示意,目光在张雅若身上短暂停留,便移开了。
“听说纪氏最近在谈城东的地块?”张父话锋一转,“我们张氏有意合作,不如……”
纪淮逸正想回应,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不远处的身影。
那是个穿着米色志愿者马甲的女生,正弯腰整理捐赠的衣物,动作轻柔。她的头发长了,随意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侧脸的轮廓比五年前更柔和了些,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青涩。
是林汐栀。
纪淮逸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呼吸骤然停滞。酒杯在指尖微微晃动,猩红的液体差点洒出来。
她怎么会在这里?
张父注意到他的失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笑着说:“哦,那是这次晚宴的志愿者,好像是市一院推荐来的,听说家里以前挺困难的,多亏了好心人帮忙……”
后面的话,纪淮逸没听清。他的视线牢牢锁在林汐栀身上,看着她拿起一件小小的毛衣,细心地叠好,放进捐赠箱;看着她对旁边的工作人员笑了笑,露出浅浅的梨涡,和当年在楼梯间吃红烧肉时的笑容一模一样。
五年了。
他以为自己早已把她藏进了心底最深处,以为再见到时能波澜不惊,可此刻,心脏的悸动却骗不了人。那些被强行压抑的思念,像破土而出的藤蔓,瞬间缠绕了整个胸腔。
“淮逸?”张雅若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
“失陪一下。”纪淮逸放下酒杯,几乎是下意识地朝着林汐栀的方向走去。
脚步越近,心跳越快。他想开口叫她的名字,喉咙却像被堵住一样发不出声音。他看到她手臂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是当年在便利店打工时被货架划伤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清晰可见。
就在他离她只有几步远时,林汐栀转过身,似乎要去拿旁边的箱子。
四目相对。
林汐栀显然也认出了他,瞳孔猛地收缩,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像受惊的小鹿。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纪淮逸的脚步也停住了。
五年未见,他们之间仿佛隔了一条无形的鸿沟,比当年那半臂的距离更遥远。他想质问她当年为什么不告而别,想告诉她那封江洲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想问问她母亲的情况,可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沉默。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人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两杯温水。他走到林汐栀身边,自然地把其中一杯递给她,声音温和:“累了吧?喝点水休息一下。”
林汐栀抬起头,接过水杯,对他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还好,就是有点热。”
男人笑了笑,伸手帮她拂去肩上沾染的一根线头,动作亲昵而自然,像是做过无数次。“这边交给我就行,你去那边坐会儿。”
“没事,马上就整理完了。”林汐栀摇了摇头,目光却没再看向纪淮逸,仿佛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纪淮逸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密密麻麻地疼。他认出那个男人,是市一院的医生,五年前,他去上海找林汐栀时,在医院见过他,是她母亲的主治医生的助手。
原来,她身边早就有了别人。
原来,那些他念念不忘的时光,早已被她轻轻放下。
“纪总,原来你在这儿。”助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王董他们在找你谈合作的事。”
纪淮逸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转身离开。经过林汐栀身边时,他没有回头,脚步却比来时沉重了许多。
水晶灯的光芒依旧璀璨,可他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口袋里的钢笔硌着掌心,提醒着他那些无法回头的过去。
林汐栀看着他挺拔却落寞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端着水杯的手指微微颤抖。刚才那一瞬间的对视,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尘封已久的记忆匣子——暴雨夜的奔跑,楼梯间的热饭,耳机里的慢歌,还有那颗甜到发苦的橘子糖。
“怎么了?”身边的医生注意到她的异样,关切地问。
“没什么。”林汐栀摇摇头,把水杯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我们快点整理吧,一会儿该开始了。”
她低下头,继续叠衣服,可眼眶却不受控制地红了。她以为自己早就放下了,可再次见到他,心脏还是会不争气地悸动。只是那份悸动里,更多的是物是人非的怅惘。
母亲最终还是在一年前走了,是身边这个温和的医生一直陪着她,帮她处理后事,陪她走过最艰难的日子。她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平静地生活下去,却没想过会在这样的场合,以这样的方式,和纪淮逸重逢。
他变了,变得成熟,变得疏离,像传说中那样,成了高高在上的纪氏集团总裁。而她,只是个普通的志愿者,过着平凡的生活。
他们之间,确实隔着遥不可及的距离,就像当年他父亲说的那样,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晚宴进行到一半时,外面下起了雨。
纪淮逸站在露台的阴影里,看着雨丝被风吹得斜斜的,落在玻璃上,晕开一片模糊的水痕。五年前那个暴雨夜的记忆再次袭来,他背着林汐栀在雨里奔跑,她攥着他衣角的力度,仿佛还在掌心。
“纪总,雨下大了,进去吧。”助理递来一把伞。
纪淮逸没有接,只是望着楼下。
雨幕中,林汐栀和那个医生共撑一把伞,慢慢走出酒店大门。男人把伞往她那边倾斜了些,自己的肩膀湿了一大片,她似乎说了句什么,男人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发。
两人的身影在雨里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街角。
纪淮逸的手指紧紧攥着口袋里的钢笔,指节泛白。他忽然想起五年前,她塞给他的那颗橘子糖,甜过,却终究碎了。
原来有些错过,真的是命中注定。
他转身走进宴会厅,脸上又挂上了那副无懈可击的微笑,仿佛刚才那个在露台上怅然失神的人不是他。只是没人知道,那支钢笔的笔尖,在他掌心硌出了一道浅浅的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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