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沈怀瑾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特意去市中心再看一次的必要,无谓的开销,更是在浪费他来之不易的假期。
但何婉容不死心,连着几天在他耳边念叨:“区里医院不牢靠的,说不定会误诊。”
那时他倒没觉得老医生误诊了,毕竟片子上的碎片是肉眼可见的,而他也确实偶尔会感觉左手不爽利,不过好在他是右撇子,那点不爽利对日常的学习和生活,谈不上有什么影响。
当然,也有可能,这一切都是沈怀瑾的心理作用。
反正这次,沈怀瑾也还是没能扭得过母亲,带着片子跟她去了。
结果没想到,何婉容真的说中了。
那位老医生确实误诊了。
但可惜并不是她期望中的误诊。
因为人家是诊轻了。
三甲医院那位看诊的医生,看上去年轻许多,感觉最多三十出头,两人到的时候骨科诊室好像正在午休,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最后是在别的诊室找到了他,正坐在另一位看诊的医生旁边。
年轻医生接过片子,看了一眼,指了指片上明显错位的骨头,直白地说:“这是骨折了啊,骨头歪了都已经自己长上了。”
沈怀瑾愣住了,一下子竟觉得有点好笑,这么明显,却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过。
其实想知道手伤严不严重很简单,网上查一查,哪怕那个年代百度看病被笑称癌症起步,但认真搜一搜,发个帖子,也好过无脑地去相信那个愚蠢又自信的男人。
何婉容其实是不怎么会上网的,所以合该是沈怀瑾自己查。
人对自己总该是最上心不过了吧。
错了。
沈怀瑾自己也不上心。
所以何婉容才曾会是最爱沈怀瑾的那个人,因为年少的沈怀瑾,不爱自己。
那时的沈怀瑾,就只是一具被焦虑和压力驱使着行动的行尸走肉,从本质上来看,是空洞的。
课间和朋友偶然的嬉笑打闹,已然是他仅剩的灵魂碎片。
说白了,这手伤其实都用不着上网查,但凡他多看几遍片子,那么明显的错位,眼神不差的沈怀瑾不可能看不见。
为什么没有发现呢?
时至今日,沈怀瑾觉得,或许是因为他曾经也和母亲一样将那个男高高举起。
沈立打字很快,从沈怀瑾已知的,有关沈立的人生片段来看,应该是拜他高中逃课去网吧的经历所赐。
但为了家庭和谐,没人会去指责沈立曾经的不学好,所有人都只会一味地告诉从未逃过课的沈怀瑾,要好好学习。
何婉容总觉得自己操作不来电子设备,每次觉得她的手机有问题,都是交给沈立去搞去弄,这时候男人难得地不像让他干其他家务时那般不耐烦,接过手机便开始捣鼓。
年幼的沈怀瑾便高高仰起头,站在一旁看,十分自然地,也曾想过自己的父亲应该是个电子高手。
这个场面被何婉容看到过几次,每次她都会笑着提起,沈怀瑾甚至还不会说话的时候,会趴在沈立肩上看他打游戏,中途沈立去了个厕所,回来便看见小小的沈怀瑾爬在桌上,肉乎乎的手指对着键盘一顿“邦邦”乱敲。
初中的时候,语文老师经常会要沈怀瑾考试作文的电子稿——级里会统一收集各班优秀作文打印出来,再下发给全年级同学当范文。沈怀瑾每晚都忙着写作业,根本没那个闲工夫,便会拜托沈立。
沈立接过卷子,放下他吊儿郎当翘在桌上的脚,沈怀瑾还没转身,就能听到噼里啪啦的清脆键盘声响起,看着那双手指在键盘上起舞纷飞的样子,年少的沈怀瑾也曾经憧憬过。
在小学的时候,他们会上信息课,老师带着他们去机房上课,所有人都很兴奋。老师讲完课,会让他们在电脑上玩拼单词的游戏,机房里瞬间充斥着小孩子的欢呼声,和不太连贯的键盘声。
沈怀瑾英语不差,大部分单词他都会背了,看过一眼就不再看屏幕,专心在键盘上找字母,眼力劲也好,找的快。
因此光荣地成为班里“打字”最快的同学,他昂首挺胸,接受同学们崇拜的目光,心里情不自禁地暗爽,但又会不自觉想到沈立飞快的打字速度,悻悻地遗憾自己打字比起沈立也还是差远了。
这应该就是如今的沈怀瑾心里残存的,为数不多的,对于沈立的好印象。
但也仅此而已了。
因为就连这个电子高手的好形象,再后来还在沈怀瑾心里打了个折扣。
在沈怀瑾成年之后,何婉容也让他帮忙看过手机。
有一天他坐在沙发上,何婉容走过来把手机给他,让他帮忙下一个软件。
“这不是应用商店里下载一下就行吗?”
沈怀瑾震惊,他以为只有像他爷爷奶奶那辈的才会需要这种服务,他母亲不可能不会。
“你爸爸就一直会帮我搞的呀。”
何婉容的语气听上去甚至有点骄傲。
沈怀瑾又一次默然。
不得不接受现实,也就是何婉容所谓的搞手机,只是帮忙下载手机软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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