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乐踩着能淹没脚踝的积雪,看着救护车的尾灯彻底消失在公路拐角,感觉整个世界都被冻僵了。
施展——这个信誓旦旦说一切包在他身上的家伙——
因为,脚下一滑,狼狈地摔了个结实,此刻正龇牙咧嘴地被救护车好心捎去了医院。
他上车前只仓促地扔下一句:“芭乐,你原地等我会儿啊!”
然后,就和车一起消失了。
芭乐彻底被扔在了这荒芜的郊外公路上。
四周是望不到边的黑黢黢的树林,风声呼啸着穿过光秃秃的枝桠,发出一种类似呜咽的怪响。
周围的路灯稀疏得像秃顶的中年男人,昏黄的光晕勉强勾勒出惨白的雪地。
极寒像细密的针,穿透她厚重的羽绒服和防寒服,直刺骨头缝。
芭乐徒劳地跺了跺冻得发麻的脚,试图拿出手机向人求助,掏出手机一看,手机电池在极寒环境中电量骤减,只剩不到10%的电,充电宝也无济于事。
真正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就在她鼻子发酸,视线开始模糊的时候,手里的手机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
看清屏幕上跳动的那两个字,芭乐心脏猛地一抽。
“悍匪”。
“喂……”
接通电话后,没等电话那头开口,芭乐首先出了声。
她的声音一出来,就被呼呼的风吹得七零八落,带着自己都没预料到的、明显的鼻音和哽咽感。
电话那头的人明显一怔:“你怎么了?···”
“我好想你啊···”芭乐不知道怎么的,此刻暴露了自己的,声音里还带着哭腔:“手机快没电了···”
有点前言不搭后语。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
只有电流细微的滋滋声,和他似乎……放轻了一些的呼吸声。
紧接着,高翰非开口,声音平缓:“站着别动。”
芭乐一愣,没明白这四个字的意思。
“什么意思?”
“我说,站着别动。”他的声音清晰地从听筒里传来,同时,似乎……还有某种奇特的、微弱的、双重的声音,“原地站着,别动。”
芭乐一边接着电话,一边经过一片没有路灯的区域。
她隐约听到身后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手机的灯光映射出模糊的人影。
芭乐出于本能,打开手机的强光转身对着来人照去。
对方被芭乐照得睁不开眼,抬手遮挡。他露出无语的表情,刚刚还在电话里的那个声音已经近在咫尺。
“童芭乐,别拿手机照人!”
这是?
高翰非的声音?
芭乐握着手机的手一下愣住了,手机移动到下方,照亮了正向她一步步走过来的人。
-
高翰非冷白的皮肤被寒风刮得泛起一丝红,高挺的鼻梁在脸颊投下小片阴影,下颌线依旧绷得冷硬。
衬衣的领口有褶皱,头发也有点凌乱,明显是舟车劳顿,带着倦意。
唯独眼神那双她见过无数次的锐利黑眸,此刻正沉沉望向她。
手机还贴在芭乐的耳边。
而高翰非,就站在她面前不到五米的地方,另一只手举着手机贴在耳侧,薄唇微启,呼出的白气在冰冷的空气中与她的几乎交融。
听筒里,和他真实的、比电话里更低沉一些的嗓音,同时响起,重叠在一起,敲击着她的鼓膜和她的耳廓:
“别拿手电筒照人,听见没有?”
芭乐彻底僵住了,眼睛睁得大大的,长睫毛上还挂着冰晶,像只受惊过度忘了反应的小兔子。
所有的委屈、害怕、寒冷,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巨大的、名为震惊的浪潮席卷得一干二净。
-
下一秒,她拿着手机像是故意一般对着高翰非上下晃动。
光束的照射下照清了高翰非的模样,在这荒郊野岭,显得那么地不真实。
“还照!”高翰非无奈于芭乐的调皮,芭乐却照得更加来劲。
高翰非在芭乐面前停下脚步,芭乐仰着头看他。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未免太戏剧了。
“来找你的。”高翰非回答的语气直接,完全打直球。
“来找我的?有事专门来寒城找我···?”
“嗯,有事,必须要当面对你说的事。”高翰非点点头,“但是,我们能先找地方吃饭吗?我很饿。”
“说来也是高翰非带来了好运,和他遇上后,两个人很快搭上了顺风车。
在车上,芭乐还想套高翰非的话,悄悄地在他身旁问:“找我到底什么事啊?
高翰非看着芭乐心痒难耐的小模样越发觉得可以,有意逗她“想看看你遇上什么难事了,竟然会说想我···
芭乐失望地噢了一声,高翰非看见她脸上露出羞涩的淡淡红晕,嘴角不觉上扬。
-
好心的司机将他们带到附近一家饺子馆,虽然是小小的苍蝇馆子,但也是周围能找到的可以吃饭的唯一的一家店。
饺子馆里暖气开得很足,窗户上结着一层厚厚的白雾,将外面的冰天雪地彻底隔绝。
小小的空间里,弥漫着食物温暖的水汽和醋香。
一碗热腾腾的酸汤饺子下肚,芭乐冻僵的身体终于慢慢回暖,指尖恢复了知觉,脸颊也透出红润。
她小口喝着汤,偷偷抬眼去看对面的高翰非。
高翰非吃相很斯文,但速度不慢,显然也饿了。
热汽微微熏湿了他长长睫毛,让他看起来莫名少了几分平时的锐利,多了点···嗯···人间烟火气。
高翰非注意到芭乐在偷看他,缓缓地放下了筷子,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
然后,他抬眸,准确无误地捕捉到她的视线。
眼神太专注,太直接,让芭乐的心跳没来由地漏了一拍。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汤勺。
“童芭乐。”他开口,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盖过了后厨隐隐传来的剁馅声。
“嗯?”芭乐应了一声,不自觉地带上了点面对领导时的正襟危坐。
这就要开始说正事了?
高翰非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但出口的话依旧是他一贯的风格,简洁,直奔核心,没有任何迂回铺垫:
“我来找你不是因为工作。”他看着她,语速平稳,“主要是担心你。以及,有些话必须当面告诉你。”
芭乐彻底愣住了,汤勺“哐当”一声轻响碰在碗的边缘。
她脑子里嗡嗡的,有点处理不了这过于直白的信息。担心她?什么话必须当面说?
高翰非无视了她呆滞的表情,高翰非身体前倾,眼神认真地看着芭乐。继续说了下去。
“我喜欢你。”
这四个字每一个字都砸得芭乐心头发懵:
这家饺子店不大,这会生意也不忙,几名员工听到高翰非这句我喜欢你,像是听到了惊天八卦,集体不动声色地停下手中的活,竖着耳朵关注下面的动态。
“其实我最近的举动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但是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
-
芭乐彻底石化了,嘴巴微微张着,手里的勺子半截浸在汤里,半截悬空,整个人像被按了暂停键。
高翰非看着她这副完全傻掉的模样,微微蹙眉。
是他说得不够清楚?还是她没理解?或者……她需要更多评估数据才能做出决策?
高翰非习惯于解决问题,而眼下,显然他抛出的这个问题,对方卡壳了。
基于他一贯的思维方式,他认为需要提供更多基础信息以供参考。
于是,他身体再次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用一种近乎做技术汇报的平稳语调和清晰口齿,继续说道:
“如果你需要了解更多我的基本情况以供评估,如下:”
“高翰非,男,90年生人。户籍所在地:本市。名下有一套位于市中心面积一百二十平米的房产,无贷款。另有一辆代步车,就是你坐过的那辆。”
“身体健康,无家族遗传病史,年度体检报告良好。无不良嗜好。”
“年薪加项目奖金及投资收入,税后大概在七位数。”他报了一个让芭乐跳了一下的数字。“经济状况稳定,无负债。”
“父亲去世,母亲是大学教授,已退休,身体健康,通情达理,独自居住,不会干涉晚辈生活
他一口气说完,中间没有任何停顿,仿佛真的在念一份个人情况说明书。
说完后,他看着她,补充了最后一句:“以上。你还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吗?”
芭乐:“……”
她手里的勺子终于彻底滑落,“哐当”一声掉进碗里,溅起几点油花。
芭乐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高翰非看着芭乐竟然笑了出来,有点忐忑。
“所以,你对我,”他迟疑地问,“还满意吗?”
芭乐从来没有这样的经历,今天过得也是太离奇了,二人转没有看上,高翰非给她演了一出更精彩的告白戏。
见芭乐没有回应,饺子店的工作人员都急了。
尤其是老板娘,一副生怕过了这村就没这店的语气催促芭乐:“就这条件还想啥啊?快答应他啊!瞅把我急得。”
高翰非听见老板娘在帮自己造势,默默地转过头,说了句:“谢谢。”
“不用谢小伙子。”老板娘更加激动,直接走了过来:“就你这条件,我只恨自己没有年轻个二十岁,我要是年轻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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