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娜在路灯下走着，边走边摘下右耳的耳机，从裤袋里摸出耳机盒，将耳机放进去。
心情不好，连歌都不想听了。
刚洗的头就这么被垃圾袋砸脏了，回去又要洗一遍，洗完还要吹，想想都累。
夏明娜板着一张脸回到宿舍，徐嘉可走到她身边跟她说：“应荷来了。”
徐嘉可指了指放在门边的一个黑色行李箱。
夏明娜瞟了一眼，漠不关心：“来了就来了呗。”
应荷来了代表着她请假更无望了，夏明娜本来想今晚给老师发个信息问一下生理期可不可以待在宿舍休息，但人家有医院证明提前请假的都要过来参加军训，她这种状况大概是请不了。
夏明娜默默打消了请假的念头，进卫生间洗头。
应荷再次走进宿舍时，没有戴口罩。舍友们看她的眼神除了疑惑还多了明显的惊艳。
她看着瞠目结舌的几个舍友，朝她们微微颔首。
舍友们被她的美貌冲击到了，这个女生，长得比夏明娜还要好看。
她们迟迟反应过来，举起爪子跟应荷打招呼：“嗨~”
应荷微微张嘴，声带像卡壳的磁带，喉咙刺痛，她又闭上了嘴。
徐嘉可笑盈盈地走到她面前说：“你就是应荷吧，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你为什么这么晚才来呀？”
看着徐嘉可好奇的眼睛，应荷表情平淡，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徐嘉可的笑容顿时一僵，她呆呆地看着应荷的喉咙部位，心生无措和怜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仓皇地嗫嚅：“哦……哦……”
应荷没搭理她，走到空床旁边，开始铺床。
徐嘉可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应荷纤瘦的背影，走到她旁边小声问：“要不要我帮你？”
女生的眼睛像冬天的湖水那般明澈，宿舍的灯管不算特别亮，加上她弯着腰在铺床，半个身体被上铺的床板遮挡着，一层阴影落在她脸上，却还是美得惊心动魄。
徐嘉可不由深吸了一口气，顿时领会到美到窒息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夏明娜也很漂亮，但不至于美到让人窒息的程度，徐嘉可本以为见过夏明娜之后很难再被其他长相惊艳，直到看见应荷，应荷的脸是放到大屏幕上估计找不到任何瑕疵的完美。
可惜了，长这么好看，却说不了话。
应荷摇头拒绝她的帮忙。
她快速地铺好了床，从行李箱里翻出衣服要去洗澡，这时一个顶着一头湿发的女生从阳台出来，和走向卫生间的她擦身而过。
夏明娜躬着腰，担心长发打湿了衣服，她把长发甩到前面，乌黑的发丝黏在一起，如同海藻那般，发尖疯狂滴着水，她走过的道路，蜿蜒出了一道水痕。
有个人从她身边经过，她视线朝下，只能看见一双穿着纯白拖鞋白皙瘦窄的脚。
她没太在意，插上吹风机，躬着腰吹头发。
吹风机“呼呼”地散发出热风，夏明娜嗡鸣的耳边突然多出一道女声。
“明娜，那个应荷，是个哑巴。”徐嘉可站在她耳边，声音压低。
“什么？”夏明娜关掉吹风机，眼神困惑。
她没听清。
徐嘉可凑到她耳边重复了一遍。
“真的假的？”夏明娜墨色的双眸被热风熏得湿漉漉的，满含诧异。
“千真万确，她还长得巨无敌好看，跟女明星似的，就是不太爱笑，估计是因为不能说话而感到自卑吧。”徐嘉可说。
夏明娜自己也长得好看，深知高颜值给她带来了多少好处，所以她半信半疑：“能有多好看，要真那么好看，就不会自卑，不会说话有什么关系，这个社会只靠脸吃饭的人多的是。”
徐嘉可：“她去洗澡了，等一下她出来，你看一下就知道了，你肯定会被她美得说不出话，别问为什么，刚刚我们大家都这样。”
夏明娜不屑地哼笑了一下：“我可不会，好看的人我见多了。她就算美成一个天仙，我也能无动于衷。”
她每天照镜子都要被自己美腻了，不像普通人那样对美貌有执念。
徐嘉可语塞。
-
基地宿舍里没有洗衣机，她们只能手洗衣服。
宿舍里只剩下夏明娜和正在洗澡的应荷没有洗衣服。
怕宿舍的空调冷气会飘出去，夏明娜走进阳台时顺手关了阳台的门。
夏明娜独自待在有些热的阳台，阳台有两个洗手池，她在一个洗手池里放了一个干净的盆子，然后从桶里拿出白天军训穿的迷彩服放进盆里，开水，倒洗衣液，揉搓。
她不太会洗衣服，不过迷彩服也挺耐脏的，不需要洗得太仔细，就是会掉色，除了洗出一盆淡黄色的水，她没洗出污渍。
闻到了衣服上沾满了洗衣液的香味，夏明娜擦掉额角渗出来的汗水，倒掉脏水，拿衣架晾衣服。
她先晾了外套和长裤，最后晾内裤和内衣，晾衣服的铁杆子安装得很高，衣叉又太短，夏明娜不得不踮起脚。
她不想把内裤跟别人的衣服挨得太近，但是整条栏杆都晾满了衣服，没什么空隙，她挣扎着拿衣叉把自己的内裤跟别人的衣服隔开。
“啪嗒”一声，是卫生间铁门的解锁声。
有人带着一团闷热又飘香的雾气从卫生间出来，夏明娜手一抖——
应荷霎时眼前一黑，一条粉色的内裤从天而降，盖上她头顶。
“……”
“……”
夏明娜没想到自己的内裤会这么没礼貌跑到别人头顶上，她急忙扯下来，藏到背后，红晕爬上脸颊：“对不起啊……”
一张清丽到极致的脸呈现在她眼前，镶嵌着宝石般的眼睛，被水汽浸得湿润晶莹。
黑漆漆的天空，繁星闪烁，树影在晚风中摇曳，簌簌的声响带着未消的暑气萦绕在狭小闷热的阳台。
她的身上有一股雨后薄荷的味道。
夏明娜的鼻尖冒着薄汗，是刚刚洗衣服太热而流下的。
从卫生间里飘出的雾气糊了她一脸，雾气里也有薄荷的味道，好像陷入了眼前人温热的怀抱……
夏明娜提起了疯狂跳动的心脏，如同窒息一般，呆滞地望着应荷——这也太美了。
看清她的脸后，夏明娜语无伦次：“我……你……你的头疼不疼啊？”
她把藏在身后的内裤攥在手里，紧紧揉成一团，可千万不能被她发现是内裤砸了她。
她并不知道，应荷早就看清了袭击她的是一条粉色的内裤。
应荷一怔，认出了夏明娜是在垃圾站骂她没素质的那个女生，脑子里还飘出了周颖恩那句话——
“脾气真差劲”。
应荷不确定这个女生脾气是否真的差劲，但她的个性无疑是带刺的，尖锐的。应荷不喜欢和这类人相处，因为会让她联想到她的母亲。
如同被一颗巨石压住了胸口，难受得喘不上气。
应荷冷淡地摇了摇头，她走到水池前，放水洗衣服。
夏明娜看着她，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口水，挪到她的身旁观察她的侧脸，心想她一定就是应荷了。
美得这么惊心动魄，让她很想要靠近。
以前夏明娜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因为她好看就想跟她做朋友，还莫名其妙对她好，他们又完全不了解她的为人。
这一刻，她跟那些她曾经认为庸俗的人共情了，她不是不看脸，只是没遇上符合她审美的脸。
应荷感受到一束直白浓烈的视线，很不舒服，眉毛轻皱，扭头看向夏明娜。
夏明娜露出了一个她自认为最具有吸引力的笑容，糯米似的牙齿洁白整齐，她还有小虎牙，别人都说她笑起来很可爱。
应荷没注意到她的小虎牙，注意到了她勾人的泪痣，一双桃花眼张扬明媚。
先入为主的印象，应荷觉得她笑里藏刀，内心排斥，眉头皱得更深了。
夏明娜堪堪收敛笑容，曾经积攒下来的自信被她一个简单的表情彻底击溃。
好像被嫌弃了……
她受挫地垂下眼睫，顿时看见水盆里的白T恤，上面的一串英文字母格外眼熟。
是在哪里见过呢？
脑海里的画面一帧一帧地逐步倒退，一句“谁扔的”跟炮仗一样炸开。
夏明娜瞳孔陡然放大，一个穿着白T恤戴着黑色口罩的女生往前一站，T恤上印着英文字母，又一句“没素质”接踵而来。
是她！
天呐，怪不得她不开口道歉，并不是因为她态度冷漠，而是她说不了话。夏明娜身体摇晃，她怎么能骂人家没素质呢？她真该死啊。
“那个，那个，”夏明娜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你记得我吗？”
那里夜黑风高，她说不定没看清呢？可是没看清为什么会对她露出一种不满的表情？
夏明娜心跳如擂鼓，等待着应荷给她答复。
应荷搓着衣服的手一顿，漠然地凝视着夏明娜似乎有些紧张的脸。
她在紧张什么呢？
发现没素质骂的是自己舍友感到尴尬？
可是夏明娜看上去不像是会尴尬的人。
应荷的眼神轻飘飘地挪动，夏明娜的眼神跟着她挪动……
她的目光定格在一个垃圾桶上。
夏明娜的目光也定格在垃圾桶上。
呼吸寂静。
水龙头“哗啦啦”地流出水柱，应荷的手指浸泡在凉凉的水里，她扯出一抹不带任何笑意的笑，像是在说——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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