嗵嗵嗵……缨虫又往前走了几十步,虫爪砸在地面,比平常响亮很多。
它试图吸引谢梳的注意,但出于那些微妙难言的别扭心思,没在敲击中带上真正的“语言”,全凭人类解读。
可以认为它有话要讲,也可以认为它单纯脚重了点。
这种情况俗称为,死要面子活受罪。
于是,谢梳置若罔闻,照旧安稳平躺在地,只留给它一个冷漠的背影。
敲击得不到回应,这头大虫子的怒火一瞬间被点燃了。
它真想冲过去叼住她脖子撕扯她皮肤,让她温热的血液酣畅淋漓自己一身,浇灭它的迫求与焦渴……但,冲到一半,嗅到途中突然变浓的诱人香气,缨虫停下了脚步。
长长的红触角辗转动了动,它定位到气味源头——
墙边的一堆衣服。
谢梳昨天套在身上那件。
缨虫的主基因模型生物的繁衍模式与大多数生物都不同,更与人类大相径庭。
或许正是为应对雌虫的残杀习性,蜈蚣没有直接的交.配器官,往往是一方将配子包裹在黏液精荚中粘附固定,而后很快爬开,雌性再前去摄取。
于是,当这部分基因片段蠢蠢欲动着作祟,缨虫也就本能追逐配偶的……黏液。
那些化学分子像钩子缠绕它的触角,让它情不自禁爬了过去,踩到堆叠的布料上,一番忙活,将衣服拨平摊开。果然残留有它想要的东西。
它再绕着走了走,调整好姿态,尾触角高高翘起,末尾两对步足忙碌,想把一些黏哒哒的东西塞到倒数第二节腹板下方某结构中。
但风干一夜,它们要么沉积成絮状,要么滑溜溜不成形。
履试十分钟无果,缨虫彻底丧失耐心,怒了。
它昂起头节,转向谢梳,触角翕动。
空气中于它而言香甜无比的味道仍挥之不去,它一下想起了昨晚的情形。
她那儿有新鲜的,很多。
谢梳在听到那边奇怪的布料摩擦声时就转过了头,看着缨虫一系列抽象行径,不由撑起上半身,想看得更清楚。
但看着看着,忽然引火烧身。
血红的虫眼在二十米开外对准她,缨虫靠近了。
它灵敏的触角与强壮的上颚在湿冷晨雾里摇摇摆摆,像喝醉了酒。
它被来自人体的外激素深深吸引了。
谢梳坐在地上看着它奔近,当反应过来她也许、可能、应该需要逃跑时,已经错失了良机。
触角戳刺到她肩膀,她站起身想远离,但下一秒就是铺天盖地笼罩的黑影。
四米长的多足类长虫抬起上半身压下来,与天空塌陷、高山倾倒没差。
它拔地而起,半条身子比她还高,背后是墙壁,她很快被它卷了过去,被掩埋在无数节状肢体当中,难以脱身。
它的外壳除却节肢动物中罕见的弹性与韧性外,其余也与石块没多大差别,冰冷,坚固,表面好像永远旋着凉悠悠的山风,一碰就会将她的体温卷走。
被这超大型灵活冰凉贴缠上,谢梳轻抽一口凉气。
空气似乎更冷了。她目光顺着身体轨迹偏移,然后发觉,噢,她的体感没错,外面下雨了。
丝丝冷风从高处缝隙灌进来,掠过压着她的缨虫,再钻入她领口衣袖。
缨虫注意到,显然,她在看它后上方。这样的走神让它更加不满。
紧接着它的尾部也甩了上来。这类所谓的“百足虫”最擅长多足缠绕,没收对手的挣扎余地与反击能力,而作为真正足量近百的缨虫,自然有过之无不及。
它挪动步足往她身上攀爬,缠绞,目标明确。
但今天谢梳穿得更齐整了,很麻烦。它回忆起之前她洗澡时的举动,多脚并用,奋力好一阵,终于达成初步目的。
空气掺杂上了外界湿冷的水汽,谢梳冷得想缩腿,刚一动,又一条步足抵上来,尖端压在她脚踝。
无需太用力,在痛觉反射的作用下,人体效应器自然趋利避害,放弃不利的挣扎。
它用末节附肢特化的长尾足钳住她,而这个部位这个结构,也叫做“尾触角”,顾名思义,它们也具备触觉,且有着敏锐的化学感受器,能“尝”与“嗅”到味道。
与头部触角不一样的是,尾触角更粗壮,还有利刺,能用于甩尾攻击,也能辅助固定猎物——譬如此时此刻,她就是被它捕获的可口猎物。
它倒数第二体节是生殖节,具备收缩功能的瓣膜状肌肉群力量不小,原本是为挤破精珠存在的。
现在,它将谢梳牢牢圈定,末节发力,用藏在腹板下方的柔软结构吸取它想要的液体。
不疼。
可是好奇怪……好奇怪。
在它冰冰凉凉贴进来一刹,谢梳喉咙里溢出错杂的气音,手把住它体节侧板,浑身都在用力,却又不知道自己具体该用什么力。
这极具创新性的举动颠覆了她所了解的行为规范。
她搞不懂它想干嘛,推又推不开,躲也没处躲,它只会用九十只步足加两只极其危险的颚足将她箍得更紧。
而且她一动,那怪异的感觉更深入了,她茫然张口喘气,怀疑自己要被它榨干。
比起硬化的背板与附肢,缨虫腹部更软也更灵巧。
带锯齿与刚毛的爪牢牢攀住她,恨不能与她融为一体,将所有利爪刺进她皮下、抓进她骨髓缝,将自己演化为她的外骨骼。
它头部靠拢,触角弯折向后方,最具唇足纲特性的毒颚趋近了她胸口,颚尖凑近,深红发紫的末端寻寻觅觅,深一下、浅一下刺戳在她颈窝,锋利的口器就在她眼前。
有许多外行者会认为虫类放大后的面部很可怖,谢梳过去不屑一顾,但现在,当这些狰狞构造真的清晰放大无数倍出现在她面前,足以扎穿她颈动脉的利器,不得不承认,的确,视觉冲击感强烈。
她想摸。
她真的摸了。
缨虫不理解这个动作,但突如其来的柔软和暖镇住了它。
它触须绷直了。
谢梳的手握住它一侧毒颚,五指轻缓上下摩挲,温暖的指腹一厘一厘抚过那些细小的凸起、凹槽、尖锐的小齿。
她身体在发抖,手也在抖,左臂紧紧缠住了它头与躯干链接处,脸埋在它圆圆的头板边缘,吐息混乱拂过它敏感触角的同时,右手把玩着它的致命武器,伴随它或轻或重的力度,也或紧或松着,似乎是无意识地借此转移注意力。
不过更为直接的结果是,她将她的体验转化为它也可以感知的信息,它好像真的融合成了她的骨骼,与她共用躯体、共享神经,无距离、无时差地体会她的快乐与痛苦。
她依然是引导者,或者说,主导者。
她混沌着,动作毫无章法,也将它拉入混沌的领域。
缨虫凌乱了,将头触角抵去她唇缘,迫使她迷乱间张口咬住,潮热的呼吸夹杂大量水汽喷吐,唾液分泌,濡湿牙齿与角质外壳。尾触角逐渐不满足于工具属性,哪怕目的已经达到,它弓起尾部体节,固执地寻着信号往上,往里,让它们被浓稠的黏滞的信息素包裹。
首尾的触角感受器全被堵塞,除了她,它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她每一次颤抖,每一个频率的痉挛,每一声含糊不清的吞咽……
谢梳睁着眼,瞳孔失焦。热意熊熊烧灼,在尾椎脊髓处升腾,从身体深处沿遍布百骸的神经弥漫到体表。
涌入掌心,她体温滚烫,蒸腾到眼睛,她视线朦胧,灌进大脑,她意识也轰然沸乱,像被昨夜那些炮弹犁为废墟,毁灭与新生的界限模糊,既被推举向极生的痛快,又被拉扯入极死的窒息的深渊。
缨虫听着她好像就要喘不过气的抽噎,抱着不能立刻真把她弄死了的心态,稍稍松了点力,但也感到畅快解气。
它用它一锅浆糊的脑子勉强匀出一点脑汁思索,这,也算是报复到了吧?
它有点快意。
不过随即它发觉,还是想多了。
她眼角盛着春潮色,脸颊嫣红,靠近抵住它清凉腹板时,热度与湿意一齐迸发。当它真的松开她,她却主动贴上来。
这哪里是难受,分明是不够。
它本意是想折磨她,但总事与愿违。
饶是聪明如缨虫也不由陷入了困惑。
到底从哪一步开始变了味儿呢?
她在享受它的“折磨”,而它控制不住想看到她更多更多这样的鲜活反应。
它觉得是够了,但她不停,它也不愿停下了,不断变换着姿势,挪移着步足,一会儿像盔甲盖在她背部,一会儿像小宝宝将上半身钻进她怀里,隔着薄薄背板,用自己的长条心脏感受人类炽热强劲的心跳。
等她终于喘匀了气平静下来,支配的激素褪去,身体重归大脑主导。
她脊背软绵绵塌下来抵着它,脑袋也懒洋洋垂着,手慢吞吞抚摸它头几节外壳,整个人软软的暖暖的团在它的怀里。
怎么说呢,有点得到好处之后勉为其难给予它点补偿的敷衍。
眼看聪明的智商就要占领高地,被她一摸,缨虫所剩无几的理智又像蚕丝一样被那几根纤韧的手指一绺一绺绞走了。
它打不开她的心,也打不开她的脑子。她是个奇怪的人类。
它莫名感觉到一点无措的失落,一点茫然的委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躯壳一部分填满,另一部分便显得格外空虚。
可被太阳般热烫的人体紧贴着,被浓到极致仿佛粘稠胶体的信息素海洋包裹着,实在太舒服,太满足了。在谢梳一下下抚摸中,它像回到了还在卵中孵化的时候。
奔波一夜的缨虫逐渐感到困乏,神思越飘越远,触角慢慢垂下了。
趁着睡着前最后一点清明,它迷迷糊糊仔细盘算了一下,想,算了,暂时不能杀她。
它需要她。
缨虫:满足了就杀了她。
……
还是缨虫:(已满足)(睡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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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缨虫(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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