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冲进林羽的房间。
书桌上还摊着半本物理练习册，是他们昨天一起做过的，林羽用红笔勾出的错题旁边，有他随手写的解题思路；床头柜上放着个缺了角的搪瓷杯，是去年冬天他们在小吃摊抢最后一串烤红薯时，被陆泽失手摔的，林羽后来偷偷捡回来，用胶带粘好了继续用；衣柜里挂着几件洗得发白的T恤，领口都磨出了毛边，其中一件浅蓝色的，还是陆泽穿旧了给他的……
到处都是林羽的痕迹，到处都是他们一起走过的影子。
可这个人，说走就走了。
陆泽走到床边，猛地坐下。床板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像是不堪重负。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指腹碰到一片滚烫——不知什么时候，眼眶已经红了。
他不是个会轻易动容的人。分化成Alpha那天，高烧烧到意识模糊，他没哼过一声；被家里逼着去跟那些满身甜腻信息素的Omega相亲，他也只是冷淡地应付，从未有过半分失态。
可现在，胸腔里像是被人掏走了一块，冷风呼呼地往里灌。那种空落落的疼，比小时候被野狗追着咬了一口还清晰，还尖锐。
那些被他视作理所当然的日常，那些被他藏在“朋友”标签下的依赖，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无比清晰。他习惯了林羽的存在，习惯了他温温的声音，习惯了他跟在自己身后，
可现在，这个人跑了。
没有理由，没有预兆，只留下一张轻飘飘的字条，像一张判决书，宣告着他从此要回到那种空无一人的、烦躁的日子里。
陆泽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意却压不住心口那阵汹涌的酸楚。他低下头，额发垂下来遮住眼睛，肩膀几不可查地垮了下去。
窗外的蝉鸣还在继续，聒噪得让人想砸碎玻璃。可陆泽什么都听不见了，耳朵里只有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和心里反复回响的那句话：
林羽，你凭什么说走就走？
他抬手抹了把脸，指尖碰到一片湿意。
是泪。
这个认知让陆泽浑身一僵，随即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一样，猛地站起来，一脚踹在床腿上。床腿发出一声哀鸣，墙壁上贴着的几张篮球明星海报晃了晃，掉了一张下来。
他看着那张落在地上的海报，又看了看空荡荡的房间，眼底翻涌的情绪终于冲破了防线，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恐慌和……难以言喻的伤心。
就好像，弄丢了这辈子唯一想攥在手里的东西。
他把林羽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书桌上的物理练习册、床头柜缺角的搪瓷杯、衣柜里那件他穿旧了的蓝T恤……每样东西都带着林羽的气息，却找不到任何离开的线索。他不明白，明明前一天还蹲在槐树下给自己修车链条，明明还坐在自行车后座抓着自己的衣角，怎么说走就走了？
陆泽蹲在地上，那股属于Alpha的、逐渐觉醒的信息素在体内疯狂冲撞，烦躁像野草般疯长。他想起自己说过的那些话，那些对Omega的厌恶，可林羽是Beta啊，是跟他一起长大、能毫无顾忌勾肩搭背的Beta，为什么要走？
“林羽……”他把脸埋在膝盖里，声音闷得发颤，“你他妈回来……”
五年后，「同学会」定在江城新开的空中花园餐厅。
顶层全玻璃穹顶，灯像星瀑，空调打得极冷，把夏夜硬生生削成深秋。林羽进门时，侍者递给他一杯迎宾酒。
他接过，指尖在杯壁上停了一秒——度数很低，但他还是放下了。
他今天戴了信息素隔离贴，后颈的腺体被医用胶布贴得死紧，像封印。
可心跳依旧快得离谱。人群已经三三两两聚成了小圈。
他一眼就看见陆泽。——或者说，先闻到了。
那道冷冽的松木香混着夜色，比记忆里的更锋利，更成熟。
林羽下意识屏住呼吸，把腺体往衣领里又缩了缩。陆泽背对着他，正被几个女生围着要签名。
黑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一段冷白的腕骨。
耳后那点突起的骨节，还是旧时形状，只是头发剪得更短，气质却沉淀出锋芒。
——如今整个华国都知道，他是史上最年轻的影帝，三金满贯，票房神话。
今晚这场同学会，原本就是“陆泽要来”才一呼百应。林羽在原地站了两秒，正想转身去露台透风，
班长已经扬声：“哎，林羽！”
那一声像碎冰掉进玻璃杯，清脆得躲无可躲。
整个场子静了半拍。陆泽回头的动作很慢。
像电影里的长镜，一帧一帧推到瞳孔。
林羽被那道目光钉在原地。
他想扯一个笑，嘴角却只动了动：“……好久不见。”陆泽没应声。
黑眸自上而下，把他从头到脚量了一遍——
浅色西装，领口扣得严丝合缝；
左手无名指上，空无一物；
耳后贴着隔离贴，信息素淡到近乎于无。量完，陆泽才开口。
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瘦了。”
林羽指尖一颤，杯子差点脱手。
他想说“你倒是没怎么变”，却被另一道女声抢了先。当年坐在他们后排的Omega女生端着香槟过来，
熟稔地挽住陆泽的手臂：“阿泽，大家等你切蛋糕呢。”
一句“阿泽”，亲昵得刺目。
林羽垂眼，发现女生腕间戴着枚细链——
金属扣上刻着小小的“L”。
不是陆泽的“陆”，是“林”的拼音首字母。
他忽然想起，女生叫李思晚，大学就和陆泽同城，如今是陆泽工作室的金牌经纪人。李思晚朝林羽笑：“林羽，你当年不告而别，我们阿泽差点把地球翻过来。”
一句玩笑，周围人哄笑。
林羽也笑，笑得眼角弯出一点细纹：“是吗？那真不好意思。”
陆泽没笑，目光落在他空空的指尖，眸色暗了一度。蛋糕推上来时，灯忽然灭了。
餐厅开了星空模式，穹顶投下银河。
黑暗中，有人起哄让“影帝”陆泽许愿。
陆泽没动。
直到服务生把刀递到他手里，他才淡声说：“愿望五年前就许过了。”
说着，一刀切下——
奶油溅开，露出里头暗红色的内芯：
荔枝玫瑰味，林羽最讨厌的甜腻。林羽盯着那抹红，胃里忽然翻江倒海。
他转身往洗手间走，步伐很快。
没注意到身后，陆泽把刀一放，也跟了出去。……洗手间走廊铺了深墨地毯，吸音。
林羽撑在洗手台前，摘了隔离贴，
冷水拍在脸上，后颈的腺体却越来越烫——
劣质抑制贴的副作用，情绪一波动就压不住。镜子里，门被推开。
陆泽进来，顺手反锁。
林羽没回头，只从镜子里看他：“Alpha 洗手间在隔壁。”
陆泽置若闻，走到他身后半步，停住。
松木香骤然逼近，像夜色压境。“你跑什么？”
林羽低头扯纸巾：“没跑，只是……闻不了那个味道。”
“荔枝玫瑰？”
“嗯。”
“那当年为什么还陪我吃？”
林羽动作一顿。
因为是你买的。
这句话在舌尖滚了一圈，咽回去，换成一句：“忘了。”空气安静得能听见水滴声。
陆泽忽然伸手，指尖碰到他后颈的医用胶布。
林羽猛地侧身，却被陆泽另一只手扣住腰，
整个人被压在洗手台与Alpha胸膛之间。
冷白灯光下，陆泽的嗓音低哑：“林羽，我给你的最后一条消息，是‘晚安’。”
“你回我的，是‘我走了，别找我’。”
“五年。”
“我找了你一千八百二十六个‘晚安’。”
“现在，你连一句解释都不给？”林羽的背脊抵着大理石，冰凉。
他抬眼，看见陆泽眼底的红血丝，
像五年里无数次深夜未眠的地图。
忽然就卸了力。“…好，我告诉你，我在我走的那一天晚上，我分化了…不可置信吧，我分化成了你讨厌的omega，那时，我就决定，我要离开，因为我知道，你有多么讨厌omega，所以我有自知之明…如果，我不走，我怕…”
“怕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
林羽笑了一下，比哭还难看：“怕说了，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你了。”话音落下的瞬间，
陆泽低头，吻住了他。
不是少年时的小心翼翼，
是影帝带着侵占与失而复得的撕咬。
林羽被抵在镜面上，后颈的腺体隔着胶布都能感受到对方唇齿的温度。
他呜咽一声，手指攥皱了陆泽的衬衫前襟。
直到血腥味在口腔漫开，陆泽才松开。额头相抵，呼吸交缠。
陆泽的拇指擦过他湿润的眼尾：
“林羽，你听好了——”
“我讨厌Omega，但从来都只讨厌‘不是我标记的那一个’。”
“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
“一，跟我回家。”
“二，我抱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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