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被这目光冻住了。
路阳的心脏像是被那冰冷的视线攥紧,猛地一跳。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脸上写满了无措和慌乱。
“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语无伦次,带着前所未有的慌张和歉意,“我…我的球……”他指了指滚落在江临脚边不远处的篮球,动作僵硬。
江临没有看球,也没有说话。
他只是用那双冷得能冻伤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路阳,仿佛要将他此刻的狼狈模样深深刻进记忆里。夕阳的暖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清晰地映照出他脸颊上未干的泪痕,还有微微泛红的眼角——那是刚刚情绪崩塌留下的、无法完全抹去的证据。
这无声的对峙只持续了几秒,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路阳被那目光钉在原地,浑身僵硬,巨大的尴尬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仿佛冒犯了某种神圣领域的恐慌攫住了他。
他猛地弯腰,几乎是扑过去一把抓起地上的篮球,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打扰了!真对不起!”他不敢再看江临的眼睛,仓惶地丢下这句话,转身逃也似的冲向铁门。
铁门在他身后被用力带上,发出“哐啷”一声巨响,在空旷的天台上久久回荡。
天台瞬间恢复了死寂,只剩下风声。
江临站在原地,像一尊真正的石像。
冰冷锐利的目光随着那声巨响,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只剩下巨大的空洞和一片荒芜的疲惫。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自己冰凉湿润的脸颊,仿佛在确认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他弯腰,捡起地上那支黑色的签字笔。笔身冰凉。
路阳抱着篮球,背靠着紧闭的铁门,在昏暗的楼梯间里大口喘着气。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发出擂鼓般的声响。脑海里,那张布满泪痕却冰冷锐利的脸,那双破碎又倔强的眼睛,像烙印一样挥之不去。
那个永远高高在上、仿佛没有情绪的江临……哭了?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力,远比看到一百个扣篮更让他心神震荡。
那个孤僻清冷的学霸形象,在这一刻轰然倒塌,露出了底下从未示人的、脆弱而真实的一角。
路阳下意识地回头,目光透过铁门缝隙最后看了一眼天台的方向。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恰好勾勒出江临独自立在空旷平台边缘的侧影。
光线模糊了他的表情,却清晰地映出他微微仰起的下颌线条,和眼角那道被光线拉长的、湿润的痕迹。
那道痕迹,像一根细小的针,无声无息地扎进了路阳的心底。
他抱着篮球,慢慢走下楼梯。
刚才球场上胜利的喧嚣、队友的欢呼、甚至回家路上的那份沉闷,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只有天台角落那个颤抖的背影和那双破碎的眼睛,异常清晰地占据了他全部的思绪。
江临,那个名字在他心里,不再是“学神”或“高岭之花”这样单薄的标签。它变成了一个带着温度、带着重量、带着巨大秘密和难以言喻悲伤的符号。
一个他想靠近,想去弄明白的,秘密。
高二(三)班的教室,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斜照进来,空气里浮动着粉笔灰和纸张的味道。江临坐在靠窗的老位置,低垂着眼睫,专注地看着摊开的深蓝色笔记本。
笔尖在纸上沙沙移动,记录着一道函数题的第三种解法,逻辑链条清晰得如同精密的齿轮咬合。指尖那支黑色签字笔,在他指间以一种稳定而极快的频率无声旋转,像一颗永不疲倦的小小陀螺,将他与周围的喧嚣隔绝开来。
“嘿!大学霸!”
一个带着笑意的、过分响亮的声音突兀地闯入了这片宁静。
紧接着,一片阴影笼罩了江临的桌面。
路阳像一颗突然闯入轨道的小行星,带着一身运动后未散的蓬勃热气,毫不客气地拉开江临前排的椅子,反着跨坐下来,下巴搁在椅背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江临。
他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分数惨烈的数学卷子,鲜红的“59”像一道刺目的警示灯。
“江湖救急!”路阳把那卷子推到江临的笔记本上,虎牙在笑容里若隐若现,“这玩意儿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啊!教教我呗?就这道,这道,还有这道!”
他手指在卷子上戳着,动作幅度很大,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不管不顾的活力。
江临的笔尖停住了。旋转的签字笔也瞬间静止,被他紧紧攥在手心。他抬起头,目光沉静如水,却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冷冷地扫过路阳那张过分灿烂的笑脸。
“没空。”两个字,简洁、冰冷,像两块冰坨子砸下来。
“别呀!”路阳仿佛没接收到那冰封的信号,身体往前倾了倾,压低声音,带着点哄劝的意味,“你看,你教我做题,我保证!绝对安安静静,不吵你!我还可以……呃,还可以陪你玩!安静的!比如……给你当个无声的模特?或者帮你捡笔?怎么样?成交不?”
他眨眨眼,努力让自己的提议听起来充满诱惑力。
江临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陪他玩?这种幼稚的提议简直荒谬。他重新低下头,试图将注意力拉回笔记本上复杂的函数图像:“离我远点。”
“喂喂喂,江大学霸,别这么无情嘛!”路阳开始了他的“死缠烂打”战术。课间十分钟,他像块牛皮糖一样黏在江临附近。江临去接水,他就“恰好”也拿着杯子在旁边晃悠;江临起身去厕所,他就在门口“偶遇”;甚至江临只是换本书,他都能凑过来问一句“需要帮忙吗”。
那张阳光帅气的脸上,笑容依旧灿烂,却带着一种让江临无比烦躁的锲而不舍。
“这道题,受力分析是不是这样?”
课间,路阳再次举着卷子,不屈不挠地堵在江临座位前,身体几乎挡住了窗外的光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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