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一声重过一声的闷响盖过了急促的呼吸声，直到不知砸到了哪个部位，一股温热液体溅了陈光一脸，她才从机械的报复动作里停下来。
张民早没了了声息，整个人跟面条似的软下去。
就在他的尸身因为失去支撑要栽落下楼梯时，姜栎迅速从藏身的杂物间门后跑出，一把接住。
鲜血“汩汩”外流，腥气从鼻尖直窜天灵盖，姜栎却顾不得这些：“你先走。”
而陈光只是轻轻地笑，张民掉在地上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光亮从下照亮她整张带血污的脸，白牙森森犹如厉鬼。
“被发现的话，你会替我顶罪吗？”她站在高一阶的台阶上，头微微昂着，唯有一双眼睛向下看，黑色的眼珠一转不转地盯着姜栎。
“不会被发现的，我会解决好。”
这一片居民区是四五十年前东林岛还没大规模开发时的房子了，基本上都搬空了，又靠着海，用不了什么时间就能把尸体抛了。
张民的妈外出打工不在家，他爸十年前就因为抢劫坐牢去了，他一直跟着爷爷住，去年他爷爷也去世后，他就一个人住了。
而且他三天两头不去学校上课，就算真不见了，一时半会也不会被发现。
姜栎早了解清楚了才第一个挑他下手，她只以为陈光说这话是怕事情败露，一心给陈光喂定心丸。
谁知道陈光听了她万分笃定的回答，不见丝毫被宽慰到的神情，反而扯起半边嘴角，像是在冷笑。
“你知道我不是费晓吧？”
“如果是她问你，你也会这样回答她吗？”
姜栎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陈光一定要在这种时候捅破这层窗户纸，她顿了一下没有说话。
陈光和费晓的区别就像是江河入海一样泾渭分明，想分辨不出来都难。
尤其小晓说过她有时候会失去对某些事情的记忆……
只不过有另外一个人格能替她下决心，承担痛苦的话，有什么不好的呢？
姜栎因此一直装作毫无察觉。
“重要吗？反正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姜栎的语气在此刻竟然显得有些生冷。
陈光闻言斜睨了她一眼，随意把手里的半块砖头一扔，擦擦手准备走人。
只是在和姜栎擦身而过时，轻飘飘提醒：“她那个时候为了救你右耳差点听不见了，你没有忘吧？”
甚至现在都会时不时耳鸣。
陈光说完就走了，徒留姜栎站在蜿蜒流淌的血泊中沉默难言。
她当然没有忘记。
很多年前，家里远不止现在这样冷冷清清那么几个人。
那个老头……也就是太奶奶的第二任丈夫，以及她俩的女儿孙女都还在。
本来只是一次很寻常的海边家庭聚餐。
大人们吃饭聊天，她和小晓溜到了一旁玩水，没想到突然涨潮她被水浪卷走，小晓哭着去呼救却被老头拦住，差点被捂住嘴带离。
小晓下死口咬了那人，结果被一巴掌打翻在地还撞到了礁石。
小晓又哭又叫才终于引起了妈妈的注意，她这才得救。
其实那天她们玩的地方离大人们吃饭的地方就十来米的距离，只不过第一个注意到的人，不想让她活。
他比太奶奶小了整整二十岁，结婚为的就是遗产。
家里少一个人，就少一个能和他分遗产的人。
本来这些事都和小晓无关的，可因为她，小晓不仅受伤，还被老头恐吓不准说实话。
沉默的回想中，姜栎又一次无可避免的意识到，费晓从幼年到现在，真的从来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苦得人舌尖发涩。
如果小晓以后能过得好一点的话，这些让她痛苦的人都死去也没有关系吧。
当姜栎拖着尸体放进事先准备好的行李箱，又伏腰一点点擦拭干净地上血迹时，陈光已经趁着夜色走回了家。
月色下那低矮的平房显出灰黑色泽，看上去老旧得不行。
陈光掏钥匙进门后第一件事就是冲去厕所洗掉身上干涸掉的血迹。
她是不太讨厌这种鲜艳的红色，但是未免主人格突然醒来看见被吓傻，还是趁早洗干净为好。
水流冲刷着手背上血印子，看着被稀释成淡红色的水流流进水槽，陈光突然反应过来，今天从上午到现在，主人格一点要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她能出来的时间越来越长，主人格沉睡的时间也越来越久……
想到这陈光顾不上手还湿着，转身就走向卧室。
只是一走进卧室，陈光就感觉到了微妙的不对劲。
从书桌前的凳子朝向到床头枕头摆放，看上去都不太对。
主人格有点强迫症，每次都会把枕头摆在床的正中间，但是眼前枕头明显更偏向右边一些。
之前就有人跟踪过放学的主人格，那种被人偷偷窥视的恶心感现在回想起来都让人胃里一阵痉挛。
与其像主人格一样被猫捉老鼠一样的戏弄，不如自己掌握主动权。
陈光不自觉眯起了眼，微不可察往后退了几步，后腰撞到书桌上，寒光一闪，她反手从身后的书下抽了把刀出来。
房间就四五平，根本没什么可以躲的地方，唯一可以躲的只能是衣柜了。
陈光没有丝毫犹豫一手掀开衣柜门，一手挥刀扎了下去。
她重重发力却扎了空，衣柜里只有几件主人格的衣服，根本没人。
难道没躲在这个房间？
陈光沉着气死死握着刀把整个家里翻来覆去找了一遍都没找到人，倒是发现她和主人格用来留言沟通的笔记本不见了。
她大概是今年四月中旬的时候出现的，那时候主人格在学校受到的霸凌已经很严重了，背后被贴辱骂字条，书本被吐痰，被逼着交保护费，不然就会被揪着头发扇耳光。
而且因为姜栎每替主人格出一次头，下次就会被那些小混混打得更惨，主人格根本不敢和姜栎说。
再加上主人格那个爸酗酒成性，时不时打骂主人格出气。主人格的生活完全被暴力、谩骂所充斥，绝望到了一个六年级孩子无法承受的程度。
主人格希望有一个强大的，熟知格斗技巧的人时时刻刻保护自己，所以，她出现了。
一个月前那些混混又找上来，她发了狠和他们打了个头破血流。
那次以后不管是班上的那仨，还是那些和他们混在一起的校外人都安生了好几天。
只是没多久又故态复萌，那些人就像蟑螂一样，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就是围着主人格不放。
仿佛只有把主人格啃食殆尽才会罢休。
尾随、霸凌、入室。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陈光掌心贴着冰凉的刀面，脑子愈发清明起来，这些事背后绝对不简单。
要想真的清净，拔掉几个爪牙没用，抓出背后的人才是唯一的办法。
与此同时，庆阳旅馆。
最后在12点前坐上接驳车六个幸存者，白恣、南兆嫣、蒋令钰、颜蕴乔，秦露，邹娜围坐在了楼顶的圆桌旁。
鉴于这个副本筛人速度过快，玩家掌握的线索太少，六个人在回来的路上就达成了暂时合作的共识。
下午导游没有发布行程，让她们自由活动，她们两两一组分开寻找线索。
白恣和南兆嫣去了倒闭的仁爱医院附近打听。
颜蕴乔和蒋令钰则偷回了姜家一趟。
秦露邹娜去了费医生家。
“医院附近的商家都说，那医院之所以被关停是出了医疗事故，赔了受害者家属几百万，名声也臭了。”白恣率先把打听来的消息给说了出来。
南兆嫣补充道：“关了有一两年了，只不过因为当时出事操刀的医生不是费医生，他关门前又把医护人员的钱都结清了，所以他在当地个人名声还行，没什么仇家。”
颜蕴乔闻言想起她们回姜家找姜率，姜率原本阴阴沉沉的脸色在听到她们问到费医生从前在姜家的事后变得缓和。
之前还装一知半解的人，这次说起费医生的事滔滔不绝。
“姜率说，费医生的私人医院有姜家的投资，而一力促成这件事的人是姜苪。”颜蕴乔沉吟许久道。
姜苪为什么要给费医生投资？
她看上去也不像是爱帮助人实现梦想的天使投资人。
到了秦露邹娜，她们掏出了一本碎花封面的笔记本来。
“这个本子是从他女儿的房间里找到的。”
“这有她名字，费晓。”
“前面都是些写写画画像草稿，但是从这一面起，出现了第二种字迹。”
秦露将笔记本摊开到那面，两种完全不一样的字迹出现在了她们面前。
「你是谁？」
这句字迹和前面的字迹一样，一笔一划很工整。
「陈光」
而这两个字龙飞凤舞，苍劲有力，一看就不是小孩的字迹。
秦露接着往后翻了翻。
「我好害怕，你会保护我吗？」
「我不能经常出现，你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这段对话看上去就很奇怪，像跟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交流一样。
“这个陈光很可疑。”邹娜接话道。
她们是什么关系？
费晓又为什么透露出这么强烈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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