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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六十三站:接纳

余诗诗虽然不知道林娜这些年为了什么离开,但此刻,林娜是余诗诗唯一可靠的亲人,除此之外,余诗诗再也没有任何亲人了。

余诗诗拿着书包收拾着东西,抱起自己已经上幼儿园的儿子。他叫江卿桀,长得倒不像江明洋,脾气倒有几分像江明洋。

这一天是林娜约余诗诗去吃饭谈心事的日子,余诗诗必然想知道林娜和她谈心事的内容,还想多去了解这个所谓多年未现身的妈妈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江明洋出来拉着余诗诗的手,余诗诗回过头看着江明洋的眼睛,江明洋知道她心底还是心疼她的,所以余诗诗回头只是沉默着。

“诗诗,你准备又回去见她?她可是抛弃你二十八年的母亲……”

江明洋只见余诗诗点了点头,他也只好松开她的手,毕竟那是余诗诗的决定,他作为丈夫,必须尊重她的意见。

“明洋,放心没事的。”

“我知道了,我送你吧。”

“好。”

江明洋走到车库把自己的车开了出来,他心里一直在想上一次余诗诗甩头不见她妈妈的态度和表情,他以为她会死了这条回去认亲的心。

江明洋比谁都清楚余诗诗只是需要一个亲人的关心,毕竟亲人的关心都胜过任何人的关心,因为血缘有时候真的会让人感觉成长也值得。

榆林市,榆和饭店。

“你好,我要这里上好的一间包厢。”林娜对前台的一位女士说。

“林警官你怎么有空在这里吃饭啊。”老板看见林娜立即走过来拍马屁说。

“没事,今天抽空出来吃饭顺便接待一下自己的女儿。”

“林警官,没想到你如此年轻居然还有闺女……没看出来。你来吃饭乃本店的福气,上好包厢立刻给你开,不会怠慢!”

在陕西省谁都知道林娜警官的威名,她爷爷曾经可是拯救陕西省的抗日英雄,她父亲又是国家解放军战士。

林娜笑了笑,她就扬长而去了,向着老板说的那个房间号奔去,在包厢静静等待女儿余诗诗前往到此就行。

也许林娜曾经很自私,也许林娜曾经真的逼不得已,但林娜只想自己的女儿原谅自己这个当妈的,原谅自己曾经为了这个家所付出的一切。

林娜对着窗举起了红酒杯,她还是第一次吃饭感到如此难受,心里觉得这些年最对不起的人是自己的女儿,她真想做些什么弥补自己对女儿这些年造成的伤害。

“余星轶,我们的女儿长大了,她有了丈夫有了孩子有了家庭,你未完成的我会替你完成,希望你在天之灵可以祝福我们母女能够排除这些年的隔阂和谐相处。”

林娜的眼泪滴在红酒里和红酒混为一体,她用手抹了抹眼泪,看着红酒映出自己的模样,她天真的笑了笑。

当初父亲反对她和余星轶在一起,但他们在酒吧认识,又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怀上了余诗诗,林娜原来并不知情,后来出现孕吐、生理期停止这些现象才终于明白原来自己已经朝着当妈妈的方向去了。

林娜知道自己肚子会一天天大起来,家里人劝她堕胎她又不愿意,只好跟警局里说家里有事就请了十个月假,为了躲避家里人的“追捕”,自己跑去余星轶那求助,因为坐月子总会不方便需要人照顾,她跟余星轶说她有了他的孩子,余星轶也只好照顾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孩子出生的那一天,从产房里传出婴儿的叫声,余星轶以为自己可以和林娜一起生活一起照顾这个孩子,但现实并不是这样,林娜告诉他叫他好好把孩子养大别告诉她妈妈是谁,因为林娜怕影响她的升职加薪。

“林娜,你非走不可吗?你好不容易生下的孩子,你忍心离开吗?”

余星轶跑出医院,在倾盆大雨下站着,他并没有撑伞,眉毛头发全湿了,雨水不断从头上一条一条滴落着,而林娜背对着他拿着伞隔着她三米远,她沉默着,并没有说话,其实早已在咬牙切齿强忍着心痛。

“那孩子叫余诗诗吧!等我事业有成我会回来找你的。”

说完,林娜就消失在倾盆大雨中,余星轶没有追上去,他回头回到医院看着保温箱里他们俩的孩子,笑了起来。

从那以后余星轶既当爸又当妈的把余诗诗抚养成人,直到某一天出任务再遇林娜,那时的余诗诗已经是高一。

余星轶没有辜负林娜的期盼,但林娜却辜负了自己身为妈妈的身份,林娜没有给女儿最完整的童年,让别人都以为她是一个有爸没妈的孩子……林娜知道一切都已经迟了,但这一次林娜会好好照顾她,不会让余星轶在黄泉路上感觉到遗憾。

现在的林娜感觉自己真的很没用,心里满满都是国家和人民却没有自己女儿一席之地,林娜觉得女儿生气也是应该的。

“我这个糟糕的妈妈,也许对于你而已,只是谋权篡位吧,谋你的抚养权,篡你父母长辈一席之位,这样的妈妈可真糟糕。”

林娜喝得自己脸红红的,就像快醉了一样,但是为了见女儿,她又去厕所洗了洗把脸,再在厕所重新化了个简陋的妆容。

林娜这个二十八年未曾谋面未在女儿世界里出现的妈妈,算是扰人清梦的外人还是陌生不已的林警官,在女儿看来不管是谁,都会有所畏惧才是正常的。

林娜对着镜子看着已经清醒酒意的自己,冷静下来用卸妆巾卸了妆又拿出化妆品从头到尾帮自己化了个妆。

林娜可不能在自己女儿面前丢脸,林娜毕竟还是和余诗诗有着血缘关系的。

突然门口传来一阵阵的敲门声,让林娜只能着急的从厕所出来。

林娜打开门看见了自己的女儿余诗诗,她眼睛笑开了花似的,连忙叫她上坐,又叫人上菜,江明洋也进来了。

“你应该很清楚我这次来的目的,我来只是想问一句你爱过我吗?”

“我怎么可能不爱,那可是我的亲骨肉……”

“这段时间我考虑很多,我还是觉得我应该原谅你,毕竟你是我这个世界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至亲了……至于叫你妈妈我现在是暂时不会叫的。”余诗诗的眼睛里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伤感。

“慢慢来,慢慢来,毕竟二十八年未曾谋面,所以我会等你等你叫我妈妈的那一天。”

“嗯……”

这个时候服务员把菜端来了,余诗诗看着一个个菜式都是自己喜欢吃的而且还是五星级厨师做的菜,她两眼放光似的,但也同时溢出了眼泪。

“诗诗,怎么了……”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些的。”

“很正常啊,你爸爸告诉我的,我通常很忙不在家所以自己几乎不会做饭了……对了你是江坤的儿子吧……今天还有一个人他听说你要来他也来见你了。”

江明洋突然一抖,没想到这时候居然还有人想见他,真的是意外的想不到,当他回头一看,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子进来了。

“你来了啊,暮嵘。”

“林警官,像我这种犯过罪的人居然也能和你同台吃饭我真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

“知错就改,和我吃饭没什么的。”林娜笑呵呵地说。

江明洋没想到要见他的人居然是尚暮嵘。他清楚地知道,江坤曾经是尚暮嵘的养子,而他自己能过上今天的生活,全是因为尚暮嵘当年的同情与扶持。

江明洋现在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过去只是从父亲江坤的讲述中听说这个男人,而眼前的尚暮嵘,却让他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畏惧感。

“你就是江明洋吧,和江坤年轻时一模一样。”

“嗯……”

如果当初尚暮嵘没有收养江坤,江坤就当不了榆林市市长。正是尚暮嵘用心栽培,才让江坤从一个一无所有的乞丐,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市长。倘若江坤没有成为市长,也就不会有江明洋的今天。

江明洋拿起杯子,给自己倒满了白酒。哪怕他并不胜酒力,还是倒了满满一大杯,足足有300毫升。他站起身,对着尚暮嵘举起酒杯。

“尚叔叔,今天终于见到您了,我很高兴,这杯酒我敬您。”

余诗诗知道江明洋不胜酒量,可她刚想阻止,江明洋早已将酒一饮而尽,随即倒在了椅子上。

关于那一天,江明洋什么都记不得了,唯独记得是余诗诗将他背回了家。醒来时仍有些醉意,余诗诗只好给他服了解酒药。

江明洋明白,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其实都源于他人。如果当年江坤饿死在兰州的天桥,就不会有今天的他,更不会遇见最好的余诗诗。

江明洋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早就不完美的家,只能一个人独自承担所有,仿佛将母亲曾经年轻时经历的生活又重演了一遍。

“妈妈,妈妈,醒醒,该吃饭了。”袁夕婷轻声唤道。

袁桃睁开眼睛,看见袁夕婷,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家,回到了薛凛文的家中。原来昨晚太过疲惫,她带着袁夕婷回来了。但薛凛文的后事,她还需要再去医院处理。

“妈妈,你身体那么累,还是多睡一会儿吧。”

“没事,处理完你爸爸的后事,我们就回榆林。还有很多人等着我回去。”

袁桃注意到袁夕婷拉着自己的衣服,眼中流露出许多不舍。袁桃知道,女儿舍不得薛凛文的父母,但榆林才是她们的家。

“妈妈,我们真的要离开外公外婆家吗?”

“夕婷,想回来,我随时带你回来。”袁桃笑了笑。

袁夕婷看着妈妈袁桃带着疲惫的状态慢慢走出门口,死活也要跟着,一步不离。袁桃只好让女儿跟着,毕竟把她一个人留在薛凛文家,她也不放心。

袁桃牵着女儿,望着她的眼睛,这一幕仿佛曾经的自己,被母亲牵着手走过岁月。袁桃虽然很想哭,但她不能再悲伤了。于斯幸是她的弟弟,作为姐姐,她必须坚强,好好照顾他。

袁桃不能再哭了。眼泪只会让她变得憔悴,浸湿双眼,迷失前进的方向。如果她倒下,就再也没有人能保护她的女儿和亲爱的弟弟了。

在去医院的路上,袁桃不知道在心里哭了多少回,却只能将悲伤压抑在心底。

“妈妈,以后不要难过了,我会好好陪着你的。”袁夕婷忽然说。

袁夕婷停下脚步,什么也没说,只是抱住了妈妈。袁桃不敢在女儿面前落泪,她是孩子眼前唯一的依靠,如果不坚强,女儿又怎能学会坚强?

袁桃到医院时已是中午十二点。她十一点出门,坐了趟公交,因高峰期堵车,十二点才到医院门口。

她走进医院,连忙询问前台护士,说自己是薛凛文的妻子,是来处理遗体的。护士随即带她走向太平间。

袁桃看见丈夫薛凛文冰冷僵硬的身体,知道两人已阴阳两隔,这一世的缘分到此为止。而袁夕婷,是薛凛文留给袁桃最好的礼物。

袁桃知道,回榆林后自己会再婚,因为袁夕婷也和她父亲一样,患有无痛症。

“夕婷,如果妈妈再婚,你会同意吗?”

袁夕婷沉默了很久。她知道妈妈的生活不能因自己而停滞,没有犹豫,对着袁桃笑了笑,握紧了妈妈的手。

“怎么会不同意呢!如果妈妈再婚,能给我生个弟弟妹妹就好了。”

其实薛凛文离世前,遗嘱里明确写明财产继承人是袁桃。薛凛文的财产约有一百万,他担心自己离开后,袁桃和袁夕婷没有生活来源,袁夕婷也无法接受更好的教育。

袁桃拿到这笔钱时,脸上满是惊讶。她没想到,因薛凛文的离去,自己竟可以继承他大半的财产。

这时,薛有才走了进来,对袁桃说:“我知道你会来这里,正好我想来看看儿子,就遇见了你。”

“爸……”

“你再婚我不反对。儿媳如女,就算凛文不在了,我也当你是女儿。”薛有才笑着说。

从被家人接纳的那一刻起,袁桃就明白,他们早已将她视作楚意墨的替代品。

不知为何,此时袁桃感觉薛凛文似乎就在身边,默默祝福着她。即便余生孤独痛苦,只要想到他,一切悲伤便都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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