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栋的书很少，绝大部分是校友、师生的学术成果，借阅者不多。
与别的区不同，E栋有七层楼，里面还涉及文献重地，好几个房间都是常年上锁，只有工作人员能开。因此E栋显得更大更空荡，轻声说话仿佛都能听见回音。
经历了同伴死亡一事，小杨的状态一直都不太好，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忍不住想尖叫，于是只能死死捂住嘴。
“你能不能别哭了，烦不烦啊？”高壮的男生走在前面，语气很差，回头凶狠地说。
小杨被唬地一愣，眼泪噙在眼眶中不敢掉下来，又产生了几分退缩之意。
男生烦躁地说：“要是让老子知道是谁弄的恶作剧，非得弄死他不可！”
小杨装作没听见，下意识扭头看了看通往A区的门。她想回去了。
突然，她余光瞥见有张桌子里面好像塞了张纸。
“那是什么？”她轻声开口，指了指桌子。
“不就是一张纸吗大惊小怪干什么？”
小杨抿了抿唇，兀自过去把纸张抽了出来。
“一、请保持安静，不要大声喧哗。
二、万物有灵，听见书籍的笑声不要害怕，正常现象。
三……”
男生浑身恶寒，一把抽过纸张三两下撕碎：“别念了，还书籍的笑声，一看就是哪个爹妈死了的……”
“泠泠——”
小杨浑身一僵，鸡皮疙瘩在头顶爆开。
清脆的声音在窃窃私语：“他们把规则撕了。”
“哈哈哈……他们把规则撕了！”
恐惧把烦躁盖过去，男生终于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他张了好几次嘴说不出话，最后面色一变，大喊：“是她！是她撕的！！”
小杨睁大了眼睛。
说时迟那时快，喊出来的片刻，书架上原本软塌塌的纸张忽然变成锋利无比的刀刃，不费吹灰之力从他的身体钻了过去。
……
陈尧破开电脑密码时，刚好十点半。
回车键摁完，“欢迎”两个字出现，陈尧松了口气，看向旁边的程与青：“开了。”
小跟班陈南轩和汤元拉满情绪价值：“卧草不愧是计院大佬……”
陈尧：“要不还是说计算机学院吧，这两个字从你们嘴里说出来怪怪的。”
汤元：“……”
陈南轩：“……”
“好像是书单。”程与青眼前一亮，滑动了一下鼠标：“跟平时工作时找的预约书单是一样的格式。”
“太好了，快拍下来。”陈尧拿起手机，莫名有些激动。
陈南轩看着方才拍的书单，皱眉道：“不对啊，拍不下来，我拍了好几张曝光度都特别高，根本看不清。”
“有打印机。”程与青点了点打印机上面亮着的灯：“能用。”
陈尧点头，把书单打印了一下。但打印纸只有一张了，所以只打了一张：“一张也行，终于有了进展，拿这个找书应该很快吧？”
程与青想点头，却忽然想到了那个奇怪的乙老师，动作不由得顿住。
汤元眯了眯眼睛：“程哥，刚才我去找人的时候，你是不是自己一个人去B区了？”
“……”程与青面不改色把手机收回去：“十点半了，先去A栋大厅。”
汤元瞬间就明白了，絮絮叨叨：“你说说你，不能打又不能跑，还是唯一的脑子，你知道你有多珍贵吗啊，怎么这么不拿自己当回事……”
“小胖，可以闭嘴了。”程与青微笑打断。
汤元：“……”
说话间，几人已经到了A栋。
大厅空空如也，“新年快乐”的装饰牌孤零零立在门口，空荡地令人胸闷。
“诶，那个女生还没回来啊？”陈南轩有些奇怪：“一直也没见过他们俩。”
陈尧皱了皱眉：“E栋有七层楼，慢点也正常，我们再等一会儿。”
“程哥你到底去B区干什么了？有没有碰见什么奇怪的事？受伤没？”
“没有没有，你别晃了。”程与青无奈拉住汤元，在台阶上坐下来，淡声道：“B区除了另一个npc外没有别的有价值的东西。”
陈尧：“噢，B区除了……除了什么玩意儿你再说一遍？！”
三人震惊地看着程与青，安静如鸡。
半小时前。
乙老师从善如流地接受了程与青“书拿反了”的批评指正，优雅地把书正了过来，然后合上放在一旁：“有事吗？”
不知道为什么，程与青觉得他很装。
有一种不是读书人硬装有文化的死装感。
……但这话也不太合适跟npc说。程与青冲他笑了笑：“我是今天的助理馆员，来拿预约书单。”
乙老师指尖在《法理学》上敲着，调子拖得有些懒：“今晚BC区没有预约书。”
强烈的违和感涌上程与青的心头，直觉告诉他这个乙老师跟总服务台那个甲老师完全不一样。
至少吓是吓不住的。
“可是甲老师说书单在您这里。”程与青笑容人畜无害：“老师，不要妨碍我们工作。”
乙老师：“……？”
程与青继续说：“总台那边的同学还等着打捆呢，今天拿不到书单预约的同学又要多等一天才能拿到书。”
乙老师笑了，大概率是气的：“你不怕我？”
还装模作样地演上了？？
程与青随口道：“你长得好看，不像坏人。”
“……”乙老师身体微微坐直，又把那本橙色的《法理学》拿在手里，清清嗓子：“显而易见的事可以不用赘述。”
程与青：“……”
蹬鼻子上脸。
“虽然我一直秉持着尊老爱幼互帮互助的原则，但是很抱歉这位同学，我的确没有书单。”乙老师指尖捻了捻书页，脸上挂着自以为迷人的笑：“到别处找找呢？”
程与青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看了一会儿后，他抬头，虚伪地笑：“谢谢老师，那我去别处找。”
……
“就这？？”陈南轩有些难以置信：“这个乙老师这么好说话的？？？”
汤元撇撇嘴：“没看出他哪好说话的，你没看过小说电影吗？越高深莫测的越坏，都是黑心儿的！”
程与青倒是依旧冷静。他看着刚刚拍下来的书单，断定道：“这张书单的书都是A区的，我觉得BC区还有一张书单。”
“可是那个乙老师说他没有。”陈尧皱眉：“难道真的在别的咨询台？B3B4？”
程与青不置可否。
他想，他应该已经知道那张书单在哪了。
大厅有一个巨大的复古式钟摆，在角落里。平常不会有人注意到它，现在几乎所有人时不时都要看一眼，“滴答”声仿佛也被寂静无限放大。
陈南轩看看钟摆，又看看手机，有些焦急：“十点四十五了，当时说的十点半无论如何都要返回大厅，十五分钟绝对够他们从七楼下来了吧？？”
程与青眉心紧皱，眼皮直跳。
作为在场唯一的研究生，陈尧是几个人中年纪最大的，不自觉展现出了几分带头和兜底的气质，音色凝重：“我们去E栋看看，我走在最前面，大家最好都去，不要落单，不要离得太远。”
闻言，其余几个本科生也随他站了起来。
A栋一楼大厅类似一个中转站，往北可以通往BC栋，往西有一个小门，出来就是E栋的一楼。
甲老师说只有六个小时的时间，计时是从晚上九点开始的，那么一切结束的时间就是凌晨三点。现在已经死了两个人，小杨和那个叫万哲的男生生死未卜，E栋可谓是危机重重，几个几乎这辈子连格斗术长什么样都没见过的学生闯E栋说是寻死也不为过。
汤元一咬牙：“算了，等死也是死找死也是死，至少找死证明我还努力过。”
“这么想得开？”程与青忽然出声：“那你先把我胳膊松开，劲有点大。”
汤元：“……”
其他人竟也没这么紧绷了，陈尧伸手拨开门帘。
“小杨？！呃……”陈南轩有些惊讶，不由自主提高了一点音量，随即立刻捂住嘴。
低马尾女生看起来有点虚弱，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外，一只手轻轻抬着，像是刚要掀帘子进门。
“你回来了？快进来，怎么就你一个人？”陈尧替她掀开帘子，A栋大厅冷白刺眼的光立刻照了过去。
小杨脸色很差，毫无血色。程与青看着她如行尸走肉般走进来，身体薄得像纸片。
经灯光一照，近乎透明，程与青甚至觉得她的皮肤有纸张的纹路。
他皱眉，闭眼揉了揉眉心，让眼睛短暂地放松了一下。
“快坐，我去给你接杯水。”陈南轩搬了椅子过来，又跑去饮水机接热水。
“你们遇到了什么？万哲呢？”陈尧的声音更温和了一些。
小杨抬起眼睛看看他，又看看围在身旁的几个人，苍白的嘴唇张了一下又闭上了。
程与青忽然想起了什么，随手拉了几把折叠椅过来：“别站着了，休息一下。”
几人纷纷坐下，被人居高临下看着的感觉消失，小杨的状态终于没那么紧绷了。她接过陈南轩递过来的一次性杯子，一口气喝了半杯，才哑着嗓子说：“万哲死了。”
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沉闷寂静，小杨握着杯子的手一直在不停颤抖。
“他、他撕了一张写了图书馆守则的纸，后来我们就听到有笑声，他诬陷我……他死了。”小杨双眼通红，语无伦次，嗓子哑到几近说不出话：“他被书页割碎了，一片一片的肉都散在地上，书架、桌椅、地板……都是红的……”
“先冷静一下，别怕别怕，我们不分组了，以后我们就一起行动。”汤元蹲着，克制着自己不去想那些让人生理不适的画面，出声安慰小杨。
可惜这里除了她之外没有女生了，几个男生根本想不到什么有效的安慰方式，拥抱又绝对不合适。
“他是因为撕了守则死的吗？”程与青问。
小杨点点头，又猛地摇摇头：“他还大声喧哗了。”
程与青垂下眼睛，若有所思。不知为何，他总感觉E栋没这么简单，很可能有些关键的东西就藏在E栋。
“你在想什么？”小杨的声音忽然在头顶响起来，带着极度的焦躁和不安：“你不信我？”
程与青怔愣一下，连忙温和道：“没有不信。”
“E栋有怪物……E栋有怪物！”小杨情绪有些激动，杯子里的水被她捏地溢了出来：“不能去E栋！”
程与青本能地站起来，后退一步，有些警惕。
小杨的精神似乎彻底崩溃了。
程与青遥遥看了一眼E栋，眼底微微闪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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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图书馆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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