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零非被梦魇困住了。
他在陌生的空旷城市里不停奔跑,一刻也不敢停下,再快点,再快点。
——他为什么要跑?
——因为在躲人。
在躲什么人?
……他也不知道。
但只要躲开就好,跑就好,跑到没人的地方躲起来……
跑快点,再快点!一定不能让“他们”追上自己!
离他们远点!
只有这个念头在脑中无比清晰。
可无论他怎么跑,每次转弯就会碰上一群朝自己走来的影子。
不要过来……
不要过来……
这里有人……
这里也有人……
我该往哪跑……
哪里没有人……
……哪里没有人??!
郁零非猛然清醒!
他气喘呼呼,满身冷汗,狂跳不止的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去。
房间里昏暗无光,大脑在隐隐作痛。
他还没完全清醒,眼皮还在黏黏糊糊的打架,胸腔里那股突然消散的感觉显得空荡荡的……
为什么会做这种噩梦……
郁零非在迷糊中思索着这个问题,他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又隐隐发现一个不对——
不对。
哪都不对。
身下的床垫过于柔软,几乎将他吞噬。
这不是他的床吧?!!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陌生的浓重气味,还有一种试图掩盖这一切的、过于冷冽的香薰味。
郁零非不清楚这是什么味道,但这绝不是他那个堆满书本、只有淡淡洗衣粉清香和旧纸张味道的小房间。
郁零非的脑中立刻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结论——这就不是他的房间!!!
他再次突然睁开眼。
房间里异常昏暗,厚重的遮光帘将外界彻底隔绝。
身下这张床长宽得有三米,睡俩人都绰绰有余,软的根本不像他宿舍和家里那俩张硬板子床!
滑溜溜的被子滑溜溜的床,蓬松的枕头蓬松的床,上次睡这种窝还是在四星级酒店!
这到底是什么怪力乱神的情况?!!
他是昨天放学回家在自己房间睡的觉吧?
这觉是睡到异世界去了吗?!
郁零非满心满眼都是一种大写的呆滞。
这种无法用科学知识和学校教材解释的东西让他常年沉浸在白纸黑字里的大脑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试问,某个周五你放学了or下班了,做了一晚噩梦,醒来就在一个比酒店还酒店的房间里,你该怎么办?
先扇自己一巴掌再报警么?
郁零非的脑瓜子自动生出了这个答案。
他抬起手想扇自己一巴掌却发现根本没力气扇下去。
一抬手就卸力,好像这身体不是他自己的。
……还真不是他自己的。
郁零非低头顶着自己抬起的右手。
这只手虽然和他的手一样都没干过粗活所以显得细皮嫩肉的,但这只手的茧子和他的对不上。
他的中指因为常年握笔写字所以有一层厚厚的老茧,分布十分集中。这只手虽然也有常年握笔的留下的茧子,但茧子的位置和他差的太多了。
他这是穿了吗?
这身体真的不是他的吗?!
课本儿都解释不了的事小说解释成功了?!!
你让我怎么直视那些年我写过的卷子背过的书??!!
一大群羊驼从心里的澳大利亚大草原上跑过。
留下一个风中凌乱的郁零非。
他没怀疑这是做梦,因为正常人都做过梦,脑子清醒的时候都能分辨出来是不是梦。
这个时候再问这是不是梦就有点太荒谬了。
那大概是穿了。
不管怎么样,先用穿了作为方法论解释吧。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现在需要搞清楚,这是哪里,自己是谁。
这应该不是很难。
郁零非暂时无视了自己的头痛和眩晕,他摸索着爬起来,踉跄地走到窗边,“哗啦”一声用力拉开了窗帘。
灿烂的阳光洪水般涌了进来,窗外是只有几朵云的湛蓝晴天,城市在脚下熠熠生辉。
显然,这是一个明媚到极致的天气,可落在他眼里,却莫名蒙着一层阴沉的滤镜。
阳光没有温度,只有刺眼的疼痛,天空显得虚假,一股灰调笼罩了整个世界,这感觉不知该如何用语言去描述,只压在他的心头昭示存在。
他回过头环顾这个房间。
简单来说,极度简约,空旷得近乎冷漠。
这房间的主人大概是个性冷淡,标准性冷淡具备的黑白灰的他一个不少。
这个卧室除了必要的家具,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品。只有角落里堆着一些用白布遮盖的物件,形状方方正正的……应该是一些相框之类的东西。
郁零非的目光很快被床头柜上的一个展柜似的盒子吸引了。他走过去一看,里面有一些卡片,包括名片和各色银/行/卡。
他在这堆卡片里找到了一张身/份/证和一本户/口/本。
户/口/本只有孤零零的一页,户主:郁司明。
姓名:郁司明
性别:男
出生年月:1998年5月21日
家庭住址:饮川市西城区……
证件上的照片是一个看起来比自己年长几岁的青年,眉眼间竟然与自己有几分惊人的相似!
郁零非在看到照片上的人像时心脏突然一抖。如果是穿成了一个陌生人还好说,如果不是……
他拿着身份证马不停蹄地去找卫生间的镜子——
镜子里那个人和证件上的那个人是左右颠倒的,加上郁零非记忆里的自己,三个人有一张十分相似的脸。
但气质截然不同。
郁零非自己的眉眼稍显稚嫩,一看就是个学生。
证件照片里的人略带青涩,眼神却有些游离,似乎不太习惯直视镜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疏离和腼腆。
而镜子里那个人满是疲倦,还有一丝仓惶。
证件上的人和自己这具身主对上了,除了左右颠倒,应该是同一个人。
长得像也不至于像成这样。
郁司明忍不住脑洞大开地想,总不至于现实上演一场《楚门的世界》,又或者一觉醒来我成了我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哥哥。
他多年没怎么联系的父母总不能生出来一个比他还大的双胞胎哥哥吧?
这个双胞胎还差了两岁!
这太荒谬了。
郁零非把这些玩笑一样的想法都扔到脑后。
假设这个结论是正确的,也假设郁司明是个确实客观存在的活人,那么郁司明去哪了?
郁零非想起梦中那些鬼影,一个激灵,他还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一种强烈的直觉驱使着他,他开始在这个空间里探索。
他的心跳莫名加速。目光被房间一角,几幅用厚布严密遮盖、似乎不想被人看见的画作吸引。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揭开某个可怕的秘密,猛地扯下了其中一块遮布。
嗡——
大脑像是被人拎着重锤从身后击中!
白布下是色彩十分浓重的画。
那些抽象的意象没人能看懂是什么,但郁零非“看”得懂,又或者是这具身体看得懂。
扭曲、狂乱、色彩冲突激烈到刺目!张牙舞爪的色块和线条纠缠在一起,仿佛有无形的怪物在画布上痛苦地嘶嚎、挣扎。看得人头皮发麻,仿佛下一秒就要撕裂画布,扑向现实!
这……这是郁司明画的?
他又颤抖着揭开另一幅。
这幅相对具象——一个阴沉的、暴雨倾盆的街角,一个模糊的人影撑着黑色的伞,背影孤寂。
画上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地上的积水浑浊不堪。这张乍一看只是有些压抑,然而,郁零非很快就发现画中人身边的积水里没有人的倒影。
郁零非鬼使神差地抬起了这张画的一个角,光线折射的角度变了,肉眼观察到的画也变了——一滩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从画中人的脚下蔓延开来,像是淋漓的鲜血,形成一个又一个血脚印,一路延伸,最终消失在画布的最下端,仿佛正朝着看画的人走来。
郁零非猛地后退一步,脊背发凉,几乎喘不过气。
这是艺术吗?
这个画家是个疯子吗?
这画只看一眼就能勾起心底无尽的痛苦和恐惧!像濒临崩溃的灵魂发出最刺耳的尖叫!
这个郁司明到底还活着吗?他是不是自杀了所以自己才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画家到底活在怎样一个可怕的地狱里?
就在这时,刺耳的门铃声和同时响起的手机铃声像警报一样炸响,毫不留情地撕破了房间内死寂的氛围。
郁零非吓得浑身一颤,心脏狂跳不止。他看向嗡嗡震动的手机,屏幕上跳跃的名字是——欧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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