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上徐珀见缝插针地提起了陈遇被关押在大理寺地牢的事。徐帝大手一挥,把陈遇从大理寺放了出来。
这下没人敢说什么不是,毕竟这回已经查明,陈遇并未通敌,加上这一去北州有功,还怎么把人押在大理寺地牢呢?
就算有个胡闹弟弟,北朝也从没有连坐的律法。
狄春去收到了徐帝的口谕,笑眯眯地领着几个巡捕去放人。
“我说吧,这大理寺的地牢,可不是你们这种大人物能常待着的地儿。”
“早朝上还说什么了?”陈遇伸了个懒腰,看着狄春去流利地开锁。
他跟着狄春去的脚步,一步一步跨上大理寺地牢的上行台阶。
入狱往下,出去则往上走。这大概就叫“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吧。”
狄春去一边走一边频频看他:“你都不铺垫,硬是问我啊?”
“那不然?”陈遇问。
“……我没去早朝啊!”狄春去面容痛苦,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脸。
陈遇疑惑:“你不去早朝?”
狄春去咬牙切齿:“大理寺上朝的向来只有岳雪,你不会不知道吧?她如果不在,去上朝的是岳雨!没有我!”
陈遇回忆片刻:“岳雪我有点印象,这么仔细一想,好像是从来没见过你。”
“陈!遇!”狄春去怒吼一声,“你就是故意挤兑我在大理寺的地位,还堂而皇之地挑拨三位少卿的关系!”
陈遇好笑地看着狄春去:“你先别急,先告诉我早朝说了什么。”
虽然这个狄春去的花花肠子多,又爱套话,但是一挑拨一个准,比他家门口的野猫还爱炸毛。
狄春去把两个巡捕唤走:“关家贪墨、拐卖人口的罪案,刑部和大理寺已经下了决断,即日起着地方县衙配合刑部拘捕涉事人员。”
陈遇点头。
“陈惘如何处置吵了一阵,还没下决断,这事儿吵得早朝都变午朝了。陛下累了,说明日早朝再议。”狄春去有些不安地看着陈遇,“你可别再插手了。”
“不可能。”陈遇冷冷地说。
两人已行至大理寺的门口。
飞燕呼着热气朝陈遇欢叫。
陈遇变出一个苹果塞进了飞燕的嘴里,回到了北耀城,苹果都没北州的甜。
狄春去看得目瞪口呆,“怎么还有囚犯顺走牢里的苹果啊?”
陈遇睨他一眼:“拿你苹果是看得起大理寺的伙食。”
狄春去痛苦地扶着额头,松解自己发胀的太阳穴:“你快走吧,别再来了。”
陈遇笑笑,飞噔上马,绝尘而去。
狄春去默默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
陈遇没回自己的宅子,径直去了燕柠那里,他从北州回来以后就去了大理寺,已经有半个多月没见着燕柠了。
虽然知道燕柠大抵是不会受什么刁难的,除了自己,还有狄春去的帮衬,国师府客卿的名头,但总归还是个姑娘家。
“我回来了。”
医馆安安静静的,人不算少,但不吵闹,陈遇喊了一声,没听到回应。
他在院里走了两步,没见到燕柠忙碌的身影,便抓了个人问:“燕柠去哪儿了?”
正在发呆的病人茫然地回答:“医师姑娘说要午睡,叫我们都安静些,别吵着她了。”
陈遇有时候真觉得自己是太看不起燕柠的胸襟了。
自己都什么样了,她还在睡午觉呢。
陈遇给自己打了水,洗了脸在井边坐了片刻,井边还放着两个箩筐,陈遇低头一看,里头有些新鲜蔬菜,青菜根上还沾着新泥,看着像是哪个病人特意送来的。
他又默默地把青菜给洗了。
晚上吃什么?青菜肉丝面?还是香菇炒青菜?
……陈遇扒拉扒拉菜篮子,这玉米还行,这萝卜吧,长得歪七扭八的,不像个正经萝卜。
韭菜倒是长得不错,绿得油亮,看着是新茬的,炒俩鸡蛋怪香的。
等了片刻,燕柠终于是醒了,但像是还没睡够似的,边开门边揉眼睛,余光瞟到一个人影杵在院中,差点打个趔趄。
“醒了?”陈遇听见动静,扭头来看。
燕柠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回来了?”
陈遇神色飞扬:“回来了。”
燕柠走近来看,带着迟疑:“是大理寺临时给你放出来的?”
陈遇没好气地:“盼着我点好吧。”
“诶,那国师大人是不是也回来了?”燕柠这才反应过来。
“我们……一块儿回来的。”陈遇欲言又止,怎么的,这是完全不关心他大哥,只担心道纪?
燕柠眼色一亮:“那我可以去国师府啦?他不回来,我都不好意思多拿国师府的东西!唉,你是不知道,新到的大黄和白芷……”
“行行行,”陈遇真想拿布头把燕柠的嘴堵上,“你掉钱眼儿里了?”
燕柠忽然沉默下来,她时常担心陈遇,却总不知道说什么,好像两个人认识了太久,说那些矫情的话,有点别扭。
她在战场的时候还小,当时只记得自己熟悉的人摸着头和自己说说笑笑,可一觉醒来,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她以为大家是太忙了,都是行兵打仗的人,哪有空天天陪自己玩呢?
于是她就蹲在在家门口的墩子旁等啊等,却再也没等来那些人。
再后来,又长大了些,燕柠懵懵懂懂地发现,那些人不是忙得不见踪迹,而是“死”了。
她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了“死”这件事,那时她不过是个小丫头。
见到燕柠的表情变得惘然,嘴角不高兴地往下瘪去,但脸又端着架子,那眼神里藏不住的落寞和难过。
陈遇伸手摸摸她睡得乱蓬蓬的脑袋:“晚上我做饭吧。”
陈遇也怕成为燕柠眼里那个“没回来”的人之一,所以每次离开时,都不敢说什么话,好像只是普通地出一趟远门,普通地……离开了片刻。
“那你去洗菜,剁肉,晚上吃臊子面,面还没买!晚上陈钺也要来吃饭!”燕柠推开陈遇的手,理直气壮地使唤他。
陈遇的嘴角上扬,萦绕了许久的焦虑终于散去了些许,若是把冯叔接过来,这里应该会更像一个完整的家吧。
可笑了一会儿,那种高兴又消弭了,陈遇想到明日他会上朝,会在朝上公然顶撞陛下,那会是什么结果呢?
陈遇笑不出来。
要他装死,假装不再记得过去的那个义弟,还是抛下如今和自己最亲近的妹妹?
放弃谁?
放弃谁他都做不到。
为什么非要他放弃什么,才能两全呢?
仿佛牺牲了北陈营的人,所有人都获得了内心的宁静。
……这太不可理喻了。
前堂传来了病人们和燕柠交谈的声音,这才把沉眠在愤懑之中的陈遇拉回现实。
“燕大夫啊,我这膝盖得养几天呐,这家里还得有人挑着菜进城卖呢……”
“小燕呐,俺这红疮咋不见好哇?”
“水、水开了!”
陈遇揉了揉眉心。
今日他没去早朝,没见到道纪,这刚从大理寺被放出来,陛下没说官复原职,也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个什么身份,不好贸然跑到国师府去。
朝上的事儿他想知道的具体些,也好把握明日和陛下争辩的度,但如今朝上之人,他思来想去,要么是看不惯他的,要么就是酒肉朋友,自己没当回那个御前爪牙,没人敢见他。
总不能去问岳雪和宁非物吧?
倒是能问徐珀,他今日怕是没少忙活,府上的宾客大约是络绎不绝,没空见自己的。
……居然只能去问道纪了。
陈遇掰着手指数了一圈,这朝堂上愿意见他的、自己又愿意去见的,只有道纪一个。
他反思了片刻,自己是不是只是单纯地想见道纪。
是,陈遇垂下眼帘,他有点想道纪了。
只是这回他又只能等宵禁之后,偷偷潜入国师府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