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熟,打过几次交道。”陆引澈这话不掺假。
同为时代风云人物,陆引澈和许多天骄都有来有往,唯独只有风凌,晏衍书——他只知道这人叫这个尊号,陆引澈是在双方都成名后才认识他的。但也就是被丁祝拉着去蹭饭,顺带切磋了几次的关系。
是真不熟。
现在想想还有点明月高悬独不照我的意思。
都是月亮,说不对盘吧,打完就收手,也没说过几句话;说刻意不见面吧,更没花过心思在这种事情上。
陆引澈只听说过一些他的传闻,印象其实还行。
闭关前两人境界都是化神期大圆满,修为相差无几,术业专攻不同而已。只是原来在自己倒霉透顶、不进则退的时候,切磋对象已经攒好了大功德,一跃成圣了么。
陆引澈突然觉得有点悲伤。
陆登荷也有点悲伤,准确说是惋惜。
陆引澈笑他:“你刚才不还说最崇拜出事的那位么,怎么,脚踏两只船啊?”
这个俗语不是这么用的吧……
陆登荷替自己辩解:“也不是崇拜,剑圣真的很厉害啊,天沐之后步入归墟境的第一人,当世无人敌手,若非那事让他引咎辞职,恐怕现在也能蝉联仙盟盟主之位吧?”
被超过得毫无意外呢。
陆引澈假装淡定:“哪件事?我倒是觉得不当仙盟盟主才算是喜事。我还以为他那种性格,不会掺和这些浑水。”
剑修么,无情道么,当然怎么避世怎么来才对。
陆登荷寻思他说得有道理。
仙盟是个松散组织,没什么实权,风评也是好坏参半,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领头人的个人水平,只是占着大义而已。
只是剑圣这遭和他刚才讲的还分不开:“就刚才说的那件事。剑圣他老人家一剑捅穿的,呃,是他的道侣。”
陆引澈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陆登荷补充道:“就是咱家的那位。”
“他不是无情道吗?玩杀妻证道这一套啊,不是,我寻思他小子也不是浓眉大眼那一卦的,现在还流行这种道貌岸然反差萌么,那是不是得演个追妻火葬场才行,还得封上嘴,不准解释,要不然没误会,不叫座——”
陆引澈戛然而止,意识到他高洁脱俗的前辈形象已经在陆登荷清澈愚蠢的眼神里完成了使命。
陆登荷眨了眨眼:“还流行的……”
“没问你这个。”陆引澈决定放过自己,“所以呢?我们祈川陆有个奇才,把天门炸了,干了一堆坏事,但是很出息地搞到了风凌,扑哧——”
他笑场了,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
“咳咳,总之,风凌受他牵连,给了他一剑,自己不当盟主了。”陆引澈眉毛一皱,“不是,这么看还是我们姓陆的亏啊。”
他觉得不行。
怎么着,你失去的只是一身修为,他失去的可是宝贵的盟主之位!
陆引澈怎么看都觉得晏衍书血赚,甚至有故意谋害亲道侣嫌疑。
陆登荷面露难色:“是有这样的流言版本……”
他还未说,陆引澈却从他们刚才生起的火堆边上站起身——二人边走边说的时候已经离开那干尸一些距离。干尸没什么味道,只是追兵带来的那几条犬形生物死之后融化成一滩黑水,在地上半沁不沁的,恶臭扑鼻。
陆登荷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又有谁杀来了,惊慌失措间,看见陆引澈以右手指尖捏决,抬手间就是一道剑意——他从林间灌木中捞了一只山鸡回来。
一面动作娴熟地拔毛,一面说:“接着讲,什么流言,我爱听。”
“其实,这个版本里,我们家的老祖形象不太好。”
陆引澈不以为意:“怎么,你先前都说得他人人喊打了,还能更差?”
陆登荷便说了。
事情还要从天沐元年说起。当时这位天下第三的老祖
——陆引澈插嘴,要不就喊三哥吧,陆登荷迫于淫威,改口称三祖宗。
总之,天沐事变刚发生后,九州一片乱象,三祖宗的罪行还没有败露,反倒因为修为极高,又屡屡出手救世救人,还是个声名在外的好人。
有多高?——陆引澈再次插嘴。
大概,归墟境?我记得是。——被打断的陆登荷好脾气地回忆自己幼时听到的东西。
你继续。——陆引澈点头,对于这“是个人就是归墟境的世界”彻底失望了。
有一天,人们发现位于南郡海角的姻缘石更新了。
这块记载此界所有被天道证婚的道侣名单的石头,长期以来,一直被作为武力排行榜使用,因为(小气,陆引澈语)天道承认且所有人可见的排名就这么一个——它是按照榜上道侣中修为更高的那一个人来排的。
又因为不是所有婚契都走天道见证的程序,也不是所有修士都有道侣,这个榜单的头名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变过。
这么突然跑出来两个名字,刷的一下冲到榜首,不知道的还以为天道收钱开后门了呢。
这两个名字,一个是风凌剑圣晏衍书,另一个就是三祖宗。
自然有好事者要去打探消息,剑圣所在的宗门,北境承啸宗却传出来这么一句:
剑圣是被逼婚的。
陆引澈乐不可支:“有没有逼婚细节,我真的很想亲眼看看姓晏的什么表情。”
陆登荷一个差不多三百年后才出生的人上哪知道去,他只老老实实讲述自己知道的那些:
原来早在天沐之前,剑圣曾因故陷落于某处秘境,为三祖宗所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那就不报。话是这么说,剑圣可是言出必践的人,但三祖宗提的要求确实有些令人为难——他要同他结为道侣。
要说这三祖宗,确实也貌美如花,容貌旖丽无双,多次在美人谱上霸榜。出版天下排名的玄机楼曾多次声明此榜只说容貌,不论修为家世,他们没有内幕。这么一个修为高绝,风采卓然的人,虽非人见人爱,但倾慕者甚众。有传言说,他裙下之臣,少说也有百八十位元婴修士。
陆引澈没忍住再一次插嘴:姓晏的又赚了,我不服。)
陆登荷却不这么看,摇了摇头:
只是三祖宗偏偏……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
他在那处密境中对剑圣一见钟情,而剑圣据说那时失忆失能,正是任人摆布的危难时刻。三祖宗骨子里可能就不是什么好人,直接一个趁人之危、连哄带骗,生米煮成熟饭,后来更是强掳回府,将剑圣关在家中,引为娇宠,可谓是痴心一片,爱得轰轰烈烈。
即便对方后来脱困,恢复剑尊身份,明确表示愿以其他方式报答救命之恩,三祖宗也置若罔闻,因而逼婚。
还说“此天之下,只心愿雌伏他一人。”
剑圣被逼无奈,只得与之结契。
……雌伏?
——等一下,三……这老三,男的女的?陆引澈听得奇怪,困惑不解。
——陆登荷茫然摇摇头:“三祖宗是男的啊?”
陆引澈没想到。
现在是,又开始流行断袖啦?
——也行吧。他道。
反正这个傻逼恋爱脑又不是自己,晏衍书断袖与否同他何干?他就看个乐子好了。
陆登荷则在心里嘀咕,男魅魔在话本里可比女魅魔吃香多了。他继续说:
再后来,三祖宗恶行败露,剑圣就在其身边。念在多年道侣情分,顶着滔天压力留了他一命,只是一剑刺穿了他的丹心,废了他的元婴识海,称:“其恶不容诛,以此剑替之,往后自生自灭,算了因果。”看在剑圣的面子上,仙盟当时就放了三祖宗一马,容他逃命去,以剑圣退位告终,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世人都说,剑圣这是忍无可忍,又全了道义,尽了因果,皆称他恩义两不负,是大义之人。也有阴谋论者声称,一切都是剑圣沽名钓誉的计策,不然也是他杀妻证道的工具。
只是姻缘石如故,二人的名字至今还在榜首。想来是没机会正经解契。
听到此处,陆引澈意味深长地说:“我虽觉得你这版本流言是真谣言,但还是得为风凌同情一把。我就说他那么一张脸,玄机楼不给他整美人榜上去,实在有点亏,这不,捡了个道侣上去了。不对,是他被恋爱脑捡尸,捡成了道侣。”
还摇摇头,意犹未尽地补充点评:
“果然哪有被江湖笑料放过的剑修,缠绵悱恻、强取豪夺,人们就爱看这样的故事。
姓晏的那人性格就跟他杀神的绰号一般,又冷又臭,是最为刚直的人,谁敢赖着要和他结契,只能是饿了想吃万剑穿心,真就一步到胃。
报恩的法子多了去,我就算不那么了解他,也觉得此人必不可能拿结契的事情报恩。尤其是对于他这种看起来在修无情道的剑修,干这种事,和自决仙途有什么区别。”
陆登荷想说姻缘石总不能作假。
但他自幼没出过远门,这最远的一次跑来西州历练,差点都葬不回祖坟了,也没亲眼见过,于是闭上了嘴。
陆引澈又道:“你们现在还有美人榜么?我记忆里可没有能美得能轰动四方的陆姓亲戚,少说,也得是宫瑾那个水平吧……”
陆登荷点点头:“有的有的,那位老祖,啊不是,三祖宗上一期还是第十名呢,不过因为他好多年不见了,多数人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要是有画像就好了。”
陆引澈算是看着第一期美人榜出炉的人,原来几百年后玄机楼还在干这等营生。
他八卦无果,想来名字自己也不认识,就随口问道:“我们家这位陆姓主角,到底是何方神圣?报个名号来听听。”
陆登荷回答:“他的佩剑您或许听说过,是上古道祖打造的神兵,至今仍在名剑谱上,位列**十名之间,名曰——‘鸣野’。”
陆引澈眨眨眼:“哪两个字?”
“呃……鸣、鸣野?”
陆引澈不说话了。
他阴沉着脸,牙关紧咬,看看天,看看地,最终用说出三千个字的力道,从齿缝里迸出一句掷地有声、饱含无尽愤怒与荒谬的脏话。
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憋出一句:“你等会,前面说谁天下第三呢?!
我能是天下第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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