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是岸？做梦。
一个以仇恨和复仇为粮食啃食多年的人，怎能轻言放弃，一旦失了仇恨，卫榕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会饿的皮包骨头。
一想到那种接踵而来的空虚，卫榕胆颤心寒，平白无故地冒出冷汗，不知是第几个夜晚被噩梦惊醒。
梦中遗留的碎片还滞留未褪，他暗自苦笑，自语一番，还真是货真价实的噩梦。
往常梦到双亲和弟弟，即便是惨死的模样，也不算是噩梦，至亲怎样对他而言都是值得欢喜宽慰的。
这次所以说是噩梦，是因为他梦到了祈渊。
不过是被那人仁慈地放了两次，他自己倒是对那人心生好奇了。
这不该有的好奇苗头得趁早掐断。
卫榕抽出枕下的秋榕剑，剑出鞘，烛下银光闪闪，锐气逼人，他细细擦拭利刃上的点滴殷红。
他的双手终于沾染了无辜者的鲜血，他终归是走上这条不归路。
他和罪大恶极的朱明哲有何不同？卫榕蒙着脸翻墙离开客栈，秋榕剑负在后背，冷风灌在耳畔，他一直在追问自己。
到底有何不同？
第一次杀人时的感觉是怎样？已经遗忘了吗？
那些像麋鹿般无辜清澈的眼睛，可怜楚楚地无声望着自己，乞怜一条活路，那样绝望无助的神色，把身家性命全都压在他这个坏人身上。
血液喷溅在脖颈，那温度和炙热，还记忆犹新。温热的血液冷却后，一同黯然失色的是那些乞怜的眼神。
“喂，我们和你有仇吗？”黑暗中，微弱呜咽的哭音从草丛传出。
卫榕抽出剑，伸手阖上逝者怒睁的眼睛，转头去看黑黢黢的草丛。
原来还有一个漏网之鱼，上百人的豪门府邸，被他杀得只剩下草丛中的那一个。
“没有。”卫榕漠然道。
“那为什么......”姑娘欲哭无泪，泪已干涸殆尽，贲张的杏仁眼红肿。
“是啊，为什么呢。”卫榕喃喃，伸手抹去脸上依旧温热的血丝，视线无法从一众尸首上离开，眼神却无法聚焦，内中空无一物，“为什么他要放过朱明哲，为什么朱明哲会无缘无故灭了我家，一夕之间，只有我还活着，为什么让我孤独地活着。”
“为什么他不肯承认自己良心有愧，为什么不肯对我言明抱歉，为什么非要逼我至此。”
这一切，都是祈渊自找的。
哪怕祈渊伪装成被良心狠狠谴责的愧疚样，他卫榕都不至于走上这条不归路。
*
祈渊喝醉了，鼻息混乱，伏倒在桌，他折一只秋菊握在手心，随后摇摇头。
至今心中还残留着那日的震撼。
“怎么会有这种脑残存在，不要我的命，只想看我愧疚。”
“你我之间的血海深仇，岂是一句抱歉就能购销的，又岂是愧疚能够弥补的。”
祈渊的手拂在空无一色的扇面上，珍视而细致地捻去，忽然觉得单调，便想添笔勾勒一幅画，增添些生机和生气。
于是叫侍从备置笔墨纸砚，幽澜一一奉上。
“你下去。”
幽澜抬眼见稍有异色的主人，一贯清冷的面庞染上几丝酡红。
“主人，您醉了，回房休息。”
祈渊掀开衣袖，一手稳稳摁住扇面，一手提笔。
“多话。”
将人支走，他手腕发力，指尖也紧绷，全神贯注投入作画。
画着画着隐隐感到不对劲，撑开整张扇面看清画中的眉眼才恍然惊觉。
他在下意识地画某人。
徒手撕了扇面，他说了句“无趣”便走人。
隔天，董家灭门惨案震惊永城，亲眼看见熟悉的剑法以及案发地留下的名字“卫榕”，祈渊目露冷光，眸中不带一丝神采。
“抓人。”他说。
*
“没抓到？”几天后，祈渊稍显诧异地蹙眉问下属，“又搞这么大的动静，怎么会不想见我呢，他巴不得。”
下属回禀：“真没抓到，他有帮凶，那人很厉害，使用的是从没见过的剑法，折损我们几名捕快。”
“哦？”祈渊静了片刻，短暂的沉默间，扇骨敲在檀木桌面，他倏地笑了，“我亲自会会他，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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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天下第一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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