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予辰推开医院大门时,怀里的生煎包已经凉了。上海之行的兴奋还留在血液里,但越靠近顾知夏家,不安就越发强烈——她已经两天没回消息了。
"请问顾知夏在哪个病房?"他气喘吁吁地问前台护士。
护士查了查电脑:"7楼心内科23床。不过现在不是探视时间......"
周予辰已经冲向电梯。电梯上升的几十秒里,他的心跳快得像是刚打完一场加时赛。走廊尽头那间病房门口,顾妈妈正在和医生交谈,她的眼睛红肿得像桃子。
"阿姨......"周予辰的声音哽住了。
顾妈妈转身看到他,眼泪又涌了出来:"小周啊......"
医生的声音冷静而专业:"目前情况稳定了,但心肌功能已经下降到临界值。必须尽快手术,但风险......"
周予辰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去。顾知夏躺在病床上,比三天前又瘦了一圈,脸色苍白得几乎与床单融为一体。各种管子连在她身上,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她手里还握着那本《小王子》,银哨子项链静静躺在床头柜上。
"什么时候......"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前天晚上。"顾妈妈抹着眼泪,"她坚持要参加完高考,不肯提前住院......"
周予辰轻轻推开病房门。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混合着某种药物的苦涩。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生怕惊扰了这脆弱的宁静。
顾知夏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扇形阴影,呼吸轻得几乎看不见。周予辰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指尖,冰凉得像冬天的树枝。
"我来了。"他轻声说,尽管知道她听不见,"我带了生煎包,虽然凉了......"
监护仪上的曲线突然波动了一下。顾知夏慢慢睁开眼睛,目光涣散了几秒才聚焦在他脸上。她试图微笑,但干裂的嘴唇渗出一丝血迹。
"比...赛......"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
周予辰急忙凑近:"赢了!我们进决赛了!"他从包里掏出金牌,小心地挂在输液架上,"看,这是给你的。"
顾知夏的眼睛亮了一下,手指微微动了动。周予辰立刻握住她的手,惊讶于它竟然这么小,这么轻,仿佛一用力就会碎掉。
"医生......"她艰难地说着,每说一个字都要停顿一下,"说...我...不能...高考......"
"别想那个。"周予辰把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大学。我打听过了,体大和北大就隔两条街......"
顾知夏摇摇头,眼泪无声地滑落。她示意周予辰靠近,气息微弱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周予辰猛地直起身,脸色变得比她还白:"不行!你不能放弃手术!"
病房门被推开,顾妈妈和医生走进来。医生检查了监护仪数据,眉头紧锁:"病人需要休息。"
周予辰被请出病房前,回头看了一眼。顾知夏望着他,嘴唇无声地动了动。他读懂了那个口型:"答应我。"
走廊长椅上,周予辰把脸埋在手心里。顾妈妈坐在旁边,递给他一个信封:"知夏让我给你的。"
信封里是一张纸条和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他们在文艺晚会钢琴前的合影,背面写着:"当我变成风的时候,你要继续飞翔。"纸条上则是一行小字:"帮我参加高考好不好?就当是我们的约定。"
周予辰把纸条紧紧攥在手心,直到字迹被汗水浸湿变得模糊。窗外,暮色四合,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医院的白墙上。
高考前一天,顾知夏的病房里堆满了复习资料。周予辰坐在床边,正在讲解一道物理题。三天没刮胡子,他下巴上已经冒出青黑的胡茬。
"所以这道题选C。"他用红笔圈出答案,"还有哪里不明白?"
顾知夏摇摇头。医生终于同意她明天参加高考,条件是必须有医护人员陪同,并且每科结束后立即回医院吸氧。她的脸色比前几天好一些,但嘴唇仍然没有血色。
"阿辰。"她突然说,"我想去天台。"
周予辰皱眉:"医生说......"
"就十分钟。"顾知夏抓住他的手腕,"求你了。"
五分钟后,他们偷偷溜上了医院天台。傍晚的风带着初夏的暖意,轻轻拂过顾知夏的病号服。她贪婪地深呼吸,仿佛要把整个世界的气息都装进肺里。
"看。"她指着远处,"那是我们学校的方向。"
夕阳西下,整座城市笼罩在金色的薄雾中。周予辰站在她身后,双手虚环着她的肩膀,既想保护又怕碰碎。"明天我送你去考场。"他说,"我向教练请了假。"
顾知夏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你该去训练的。青年队选拔......"
"闭嘴。"周予辰罕见地打断她,声音却温柔得不可思议,"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暮色渐浓,第一颗星星出现在天幕上。顾知夏突然咳嗽起来,身体剧烈颤抖。周予辰急忙从口袋里掏出药,看着她含在舌下,然后紧紧抱住她,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的生命力传递过去。
"回去吧。"他的声音有些发抖。
顾知夏却摇摇头,从病号服口袋里摸出一封信:"这个...给你。"信封上写着"给阿辰,当你不再害怕风的时候再打开"。
周予辰接过信,感觉它重若千钧。他小心地放进贴身口袋,正好挨着心脏的位置:"我会好好收藏。"
"不。"顾知夏仰起脸,星光映在她瞳孔里,"答应我,到时候一定要看。"
夜风吹起她的发丝,拂过周予辰的脸颊,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尝到泪水的咸涩:"我答应你。"
第二天早上,周予辰推着轮椅送顾知夏进考场时,所有考生都自发让出一条路。监考老师特意为她安排了靠窗的位置,窗外是一棵茂盛的梧桐树。
"加油。"周予辰把笔和准考证递给她,"我就在外面等。"
顾知夏微笑着点点头,银哨子在颈间闪闪发亮。第一科语文考试开始前,她望向窗外,看见周予辰站在梧桐树下,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举起手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就像篮球场上鼓励队友那样。
考试进行得很顺利。每科结束后,医护人员会立即给顾知夏戴上氧气面罩,而周予辰就安静地站在一旁,手里拿着水和药。最后一科英语结束时,顾知夏的脸色已经白得像纸,但眼睛亮得出奇。
"我做到了。"她虚弱地说,手指紧紧抓着周予辰的衣袖。
周予辰刚想回答,顾知夏的身体突然向前栽去。他一把抱住她,惊恐地发现她的嘴唇变成了青紫色。
"医生!快叫医生!"
急救灯的红色光晕中,周予辰看着顾知夏被推进抢救室。他站在门外,手里还攥着她考试用的铅笔,上面留着她的体温。顾爸爸匆匆赶来时,抢救已经持续了四十分钟。
"叔叔......"周予辰的声音支离破碎。
顾爸爸拍拍他的肩,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又过了仿佛一个世纪,主治医生终于走出来,白大褂上沾着血迹。
"暂时稳定了,但必须立即手术。"医生摘下口罩,"供体已经就位,但风险......"
"有多大把握?"顾爸爸问出了周予辰不敢问的问题。
医生沉默了一下:"百分之三十。"
周予辰的膝盖突然失去力气,他扶着墙才没有跪倒在地。顾爸爸和医生去签文件时,他独自走进洗手间,用冷水狠狠冲着脸。镜子里的他眼睛布满血丝,像一头困兽。
回到抢救室门口,护士递给他一个小塑料袋:"病人随身物品。"里面是银哨子项链和一张折叠的纸条。周予辰打开纸条,上面是顾知夏熟悉的字迹:"如果我下不了手术台,记得听风的声音。"
他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决堤而出。哨子被他紧紧攥在手心,金属边缘陷入皮肉,留下深深的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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