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第一个周五，校园里弥漫着躁动的气息。年级篮球联赛今天开幕，操场边的梧桐树已经开始泛黄，落叶在风中打着旋儿落在记分台前。
"知夏，计分板调试好了吗？"体育老师擦着汗走过来，"今天校长要来观赛。"
顾知夏点点头，将记分牌翻到"0:0"。她今天穿着浅灰色卫衣和牛仔裤，头发扎成高马尾，露出白皙的后颈。记分台设在球场边线，正对三班的进攻方向。
"听说周予辰昨晚加练到十点。"林小满凑过来咬耳朵，"他们班这次志在必得呢。"
顾知夏假装整理记分表，目光却不自觉地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球场另一端，周予辰正在做拉伸运动，红色球衣在阳光下格外醒目。他弯腰时，后颈的棘突清晰可见，像一节小小的竹节。
比赛开始的哨声响起。周予辰像离弦的箭般冲出去，开场三十秒就完成一次漂亮的抢断。他运球快攻时，球鞋与地板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顾知夏发现他每次变向都会不自觉地抿一下嘴唇。
"三班周予辰，两分有效！"
记分牌翻到"2:0"时，周予辰回头看了一眼记分台。顾知夏不确定他是否在看自己，但还是下意识挺直了背。第一节结束，他已经拿下12分，三班领先优势明显。
"顾同学，能帮忙去器材室拿些备用哨吗？"第二节开始前，裁判突然问道。
器材室在体育馆最里侧，昏暗潮湿。顾知夏摸索着打开柜门，突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她猛地转身，看见周予辰站在门口，逆光中他的轮廓像是被镀了一层金边。
"我...我来拿运动胶带。"他声音有些哑，胸口还在剧烈起伏。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在锁骨处汇成小小的水洼。
顾知夏指向右侧柜子："应该在那边。"她的声音比自己想象的更轻。
周予辰却没有立即行动。两人之间沉默蔓延，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最终是外面响起的哨声打破了寂静。
"我该回去了。"周予辰抓起胶带，转身时手肘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跳高垫。沉重的垫子倒下来，顾知夏来不及躲闪，被他一把拉到怀里。垫子砸在地上发出闷响，激起一片灰尘。
在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里，顾知夏清晰地感受到周予辰的心跳，又快又重，像擂鼓般震动着她的耳膜。他身上有阳光和汗水混合的气息，运动服下的肌肉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没事吧？"他松开手时，耳尖红得像是要滴血。
顾知夏摇摇头，发现自己的手指在微微发抖。回到赛场时，第二节已经开始了。她心不在焉地翻动记分牌，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追随那个红色身影。
第三节最后两分钟，比分胶着在45:42。周予辰持球突破，被两人包夹。他跃起投篮的瞬间，视线穿过人群，准确无误地落在记分台后的顾知夏身上。篮球砸在篮筐上弹飞，引来一片惋惜声。
"难得见周予辰分心。"裁判嘀咕道。
比赛结束哨响起，三班以58:54险胜。顾知夏正在整理分数表，面前突然出现一双沾满灰尘的球鞋。她抬头，看见周予辰站在记分台前，红色球衣湿透了贴在身上，胸口还在剧烈起伏。
"计分...没问题吧？"他声音里带着运动后的喘息。
顾知夏递上早就准备好的矿泉水："恭喜获胜。"瓶身凝结的水珠滴落在她手背上，凉丝丝的。她注意到周予辰右手食指有道新鲜的伤口，血珠正慢慢渗出来。
"你流血了。"她皱眉。
周予辰随意抹去血珠："小伤。"看到她的表情，他突然改口，"其实...有点疼。"
医务室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校医正好不在，顾知夏从柜子里找出碘伏和创可贴。周予辰坐在病床上，像个听话的小学生般伸出手。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指节处布满细小的伤痕，指甲修剪得很短，边缘有些粗糙。
"可能会有点疼。"顾知夏用棉签蘸取碘伏，轻轻涂抹在他的伤口上。周予辰的指尖颤了颤，但没有缩回去。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他手背上投下一道金色的细线。
"你经常受伤吗？"她小声问。
周予辰看着她的发顶，那里有个可爱的发旋："习惯了。打篮球的都这样。"
顾知夏撕开创可贴，小心翼翼地贴在他的伤口上。这个过程中，两人的呼吸不知何时变得同步，一起轻一起重。窗外传来队员们找周予辰的呼喊声，但他似乎没有听见。
"好了。"顾知夏抬起头，发现周予辰正凝视着她，眼神柔软得像月光下的湖面。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数清对方的睫毛，她甚至能看见他虹膜上细小的金色斑点。
"周予辰！医务室的门为什么——哦！"陈昊的大嗓门戛然而止。门口站着三班全体队员，表情各异。顾知夏迅速后退一步，撞翻了碘伏瓶子，棕色的液体在白色地砖上蔓延，像一幅抽象画。
"我们...我们走错房间了！"陈昊拽着队友们后退，还贴心地关上了门。关门声惊醒了两人，顾知夏手忙脚乱地收拾医药箱，周予辰则盯着地上的碘伏发呆。
"谢谢。"他突然说，"我是说...所有。"
顾知夏抬头看他，发现他嘴角扬起一个真诚的弧度，右脸颊露出一个她从未注意到的酒窝。这一刻她突然理解了《飞鸟集》里那句话："你的微笑像一朵不凋谢的花，盛开在我记忆的枝头。"
回教室的路上，顾知夏摸到口袋里有个硬物。掏出来一看，是周予辰用过的那个创可贴包装，不知何时被她攥在了手心，已经皱得不成样子。她犹豫片刻，还是没舍得扔掉，将它悄悄夹进了日记本里。
当天夜里，顾知夏梦见自己站在空无一人的篮球场上。远处传来有节奏的运球声，像心跳一样稳定有力。她转身，看见周予辰站在三分线外对她微笑，手中的篮球划破空气向她飞来。球在接触到她指尖的瞬间，化作无数纷飞的纸页，每一页都写着同一句话："希望有人听懂我投篮时的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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