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晚会报名截止前两小时，顾知夏正在学生会办公室整理表格。窗外下着小雨，雨滴敲打在玻璃上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弹奏。
"顾部长，这是新交的节目单。"文艺部干事放下一叠表格，"有个意外的人报名了。"
最上面的报名表让顾知夏停下了手中的笔。"周予辰"三个字工整地写在"钢琴独奏"栏，曲目是《梦中的婚礼》，备注写着"自学"。
"篮球队长会弹钢琴？"干事挤挤眼睛，"听说是为了......"
"节目排序按班级来。"顾知夏打断她，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尖锐。表格被收进文件夹时，她注意到周予辰在"特长"一栏写着："右手投篮比较准，左手......正在学弹琴。"
雨越下越大。午休铃响过很久，顾知夏才独自走向音乐教室——钥匙是她作为学生会干部保管的，这个时间应该没人。推开门的一瞬间，琴声像流水般倾泻而出。
周予辰背对着门坐在钢琴前，高大的身影在黑色三角钢琴前显得有些局促。他没穿校服外套，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琴凳上放着那本《飞鸟集》，书页间夹着他们那张医务室的照片。
顾知夏屏住呼吸。周予辰正在弹奏的正是《梦中的婚礼》，虽然断断续续，但旋律已经成形。他的左手明显不够灵活，经常在转指时卡壳，然后懊恼地皱起眉头。
"这个音错了。"她不由自主地开口。
周予辰猛地回头，琴声戛然而止。他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你...你怎么......"
"我来检查设备。"顾知夏晃了晃手中的钥匙，"你弹得很......"她停顿了一下，"努力。"
阳光突然穿透云层，透过雨痕斑斑的窗户照在琴键上。周予辰的手指还停在C大调的位置，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光线下像雕塑般完美。
"其实我才学两个月。"他低头看着琴键，"以前只会弹《小星星》。"
顾知夏走到钢琴旁，看见琴架上贴满了便签纸，每张都写着指法提示。最上面一张画着笨拙的爱心，被涂掉改成"转指练习"。
"要这样。"她鬼使神差地在他身边坐下，手指轻触琴键。一段流畅的旋律流淌而出，是《梦中的婚礼》的华彩段落。
周予辰的眼睛亮了起来："你会弹琴？"
"小时候学过。"顾知夏的指尖在琴键上舞蹈，"后来因为......"她突然停下，右手无意识地抚上左胸，"因为学业忙就停了。"
两人之间突然沉默下来。雨声填补了空白，钢琴漆面倒映出他们模糊的轮廓，肩膀几乎相碰。
"能教我吗？"周予辰突然问，"就...就这一小段。"
顾知夏点点头。当她示范转指技巧时，周予辰认真观察的样子像个求知若渴的孩子，睫毛在眼下投下扇形的阴影。
"你来试试。"她往旁边挪了挪。
周予辰的手指落在琴键上，小心翼翼地重复她刚才的旋律。第三次尝试时，他终于连贯地弹完了那段。兴奋之下，他右手用力过猛，重重砸在琴键上，发出不和谐的和弦。
"抱歉！"他慌乱地看向顾知夏，却撞上她忍俊不禁的笑容。
"没关系，斯坦威很结实的。"顾知夏笑起来时，右脸颊有个若隐若现的酒窝，"你学得很快。"
周予辰怔怔地看着她的笑容，突然说："你第一次对我笑。"
阳光偏移，照亮了钢琴上方的空气，灰尘在光柱中飞舞。顾知夏低头看着两人并排的膝盖，她的校服裙边轻轻擦着他的运动裤。
"再弹一次吧。"她轻声说。
这一次，周予辰的演奏流畅了许多。当旋律进行到中段时，顾知夏忍不住加入进来，右手配合着他的节奏。四手联弹的简单旋律在雨声中回荡，阳光将两人重叠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幅抽象画。
琴声停止时，周予辰的手指还停留在最后一个和弦上。顾知夏发现他的呼吸有些急促，白衬衫后背湿了一小片。
"你弹得很好。"她轻声说，"晚会那天......"
"你会来看吗？"周予辰突然转头，鼻尖几乎碰到她的鬓角。
顾知夏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气，混合着钢琴木质的味道。她点点头，突然注意到周予辰的衬衫领口别着一枚小小的银色哨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这是......"
"护身符。"周予辰摸了摸哨子，"从小戴着的。"
下课铃突然响起，打破了这微妙的氛围。顾知夏慌忙站起身，膝盖撞到琴凳，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该回去了。"她抓起钥匙，"你...记得锁门。"
走出音乐教室时，顾知夏听见身后又响起钢琴声。这一次，周予辰弹的是《小星星》，简单却温柔的旋律追着她的脚步，直到走廊尽头。
当晚，顾知夏在日记本上画了一架钢琴，旁边是银色哨子的简笔画。她翻出抽屉深处的病历本，在最新一页医生潦草的诊断意见下，小心翼翼地写："今天弹琴了，心脏没有疼。"
窗外，雨已经停了。月光照在窗台上的《小王子》上，风吹开第21章，那片干枯的玫瑰书签轻轻颤动，仿佛在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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