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校园染上了新绿。樱花树上结满粉白的花苞，远看像一团团棉花糖。顾知夏站在教学楼走廊的窗边，手指无意识地把玩着胸前的哨子项链。阳光透过樱花枝桠，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知夏！"林小满风风火火地跑来，"猜猜谁回来了？"
顾知夏的心跳突然加速，手中的笔记本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不用猜也知道——周予辰的省队集训昨天结束，他在短信里说今天会来学校办手续。
"在...在哪？"她的声音不争气地发抖。
"篮球场！全校女生都跑去看了！"林小满挤挤眼睛，"你不去？"
顾知夏弯腰捡笔记本，借机掩饰发烫的脸颊："我还有学生会的工作......"
"得了吧。"林小满拽起她就跑，"他回来第一件事肯定是找你！"
篮球场边果然围满了人。顾知夏站在人群外围，踮起脚尖张望。场上的周予辰比两个月前更加挺拔，皮肤晒成健康的小麦色，肌肉线条在运动服下若隐若现。他正在示范一个三步上篮，动作流畅得像一首诗。
"好球！"围观的学生欢呼。周予辰转身擦汗时，目光突然锁定人群边缘的某个点。他扬起嘴角，露出那个只对一个人绽放的酒窝。
顾知夏感到所有目光都向自己投来。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却被林小满推到前面。周予辰大步走来，所到之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好久不见。"他在她面前站定，声音因为运动有些沙哑。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为他镀上一层金边。
顾知夏仰头看他，突然发现他右眉上方多了一道细小的疤痕："这里......"
"训练时被肘击。"周予辰满不在乎地笑笑，"缝了三针。"
他身上的气息混合着阳光和汗水，熟悉又陌生。顾知夏注意到他脖子上空空如也——银哨子还在她这里。这个认知让她心里泛起一阵温暖的涟漪。
"你长高了。"她小声说。
"两厘米。"周予辰比划了一下，"教练说还能再长。"他的视线落在她脸上，突然皱眉，"你怎么更瘦了？"
顾知夏下意识捂住脸颊。这两个月她住了两次院，体重掉了五斤。没等她回答，上课铃响了。人群不情愿地散开，周予辰却拉住她的手腕："放学后等我，天台见。"
他的掌心温度透过校服传来，让顾知夏想起医务室那个拥抱。她点点头，转身走向教学楼时，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
最后一节课是班会。班主任宣布周予辰获得省体育大学保送资格的消息时，全班响起热烈的掌声。顾知夏跟着鼓掌，胸口却传来一阵钝痛——那所大学在北方，离这座城市有两千公里。
"顾知夏。"班主任突然点名，"你的全国优秀学生代表申请也通过了，下个月去北京参加论坛。"
掌声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热烈。顾知夏勉强微笑，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这个好消息此刻却像一块石头，重重压在她心上。
放学后，她独自爬上通往天台的楼梯。铁门虚掩着，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周予辰背对着门站在栏杆边，听见声音立刻转身。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顾知夏脚下。
"恭喜。"两人异口同声，然后同时笑了。
周予辰走近几步："你先说。"
"恭喜你保送。"顾知夏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我早就知道你会......"
"北京论坛的事我听说了。"周予辰打断她，"什么时候走？"
"下个月十号。"顾知夏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一周就回来。"
风吹起她的发丝，露出苍白的脸颊。周予辰伸手想碰她的脸，却在半空中停住："你脸色很差。"
"最近熬夜复习。"顾知夏转移话题，"省队怎么样？"
周予辰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到天台边缘，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山脉："训练基地就在山脚下。每天早上六点晨跑，能看见日出。"他顿了顿，"每次看到最美的景色，我都在想，要是你在就好了。"
顾知夏走到他身边，两人之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碰到，又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夕阳把云朵染成金红色，像燃烧的火焰。
"我......"周予辰突然转身面对她，声音有些颤抖，"我有话要说。"
顾知夏抬头看他，发现他的睫毛在夕阳下变成透明的金色，微微颤动着。她突然知道他要说什么，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
"我喜欢你。"周予辰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像经过深思熟虑，"不是作为同学，不是作为朋友。是想牵你的手，想和你一起看日出日落的那种喜欢。"
一阵风吹过，樱花花瓣从楼下飘上来，落在他们之间。顾知夏感到眼眶发热，视线变得模糊。她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你不用现在回答。"周予辰轻声说，"我只是...不想留下遗憾。"
顾知夏突然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左胸。隔着校服和皮肤，他能感受到她急促而微弱的心跳，像一只被困的小鸟。
"这才是我要说的。"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喜欢你，周予辰。但我的心脏...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周予辰的手微微发抖。他慢慢俯身，额头抵住她的："那就在它还跳动的时候，多喜欢一点。"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带着薄荷糖的清凉，"我们可以慢慢来，一天，一小时，甚至一分钟都可以。"
樱花花瓣继续飘落，有一片粘在顾知夏的睫毛上。周予辰轻轻把它拿下来，指尖擦过她的眼角，沾上一滴泪水。
"我答应你。"顾知夏终于说，"但是有个条件。"
"什么？"
"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继续打篮球。"她直视他的眼睛，"答应我。"
周予辰沉默了很久。远处传来放学学生的笑闹声，一只麻雀落在栏杆上，好奇地看着他们。
"我答应你。"最终他说，"但你也要答应我，好好配合治疗。"
顾知夏点点头，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她下意识抓住周予辰的手臂，药瓶从口袋里掉出来，滚到他脚边。
"这是......"周予辰捡起药瓶，脸色瞬间变了。标签上清楚地写着："硝酸甘油片，心绞痛急救用药"。
"只是预防性用药。"顾知夏迅速拿回药瓶，"医生说......"
她的话被周予辰的拥抱打断。他抱得那么紧，仿佛要把她揉进骨血里。顾知夏听见他的心跳声又快又重，与自己微弱的心跳形成鲜明对比。
"不要骗我。"他的声音闷在她肩头，"永远不要。"
夕阳西沉，最后一缕金光消失在天际。顾知夏在他怀里轻轻点头，眼泪无声地浸透他的校服。银哨子夹在两人之间，冰凉地贴着她的皮肤，像一个小小的提醒。
起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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