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园温室的暖意还氤氲在尹知许的镜头里，隔天篮球场上的喧嚣就如热浪般扑面而来。丁如清像只炸毛的麻雀，围着刚结束训练的陆以宁上蹿下跳，手里挥舞着一瓶运动喷雾。
“陆以宁！你是木头吗？刚拆石膏就敢玩急停跳投！”她气呼呼地对着他包裹着弹性绷带的左脚踝比划，“医生说了！再伤一次你就等着和篮球说再见吧！”她作势要喷，陆以宁灵活地一闪，喷雾全喷在了旁边的长椅上。
“丁小清，”陆以宁抹了把脸上的汗，小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光，笑容痞气十足，“你紧张的样子，比教练的哨子还刺耳。”他故意把“丁小清”三个字咬得又重又慢——那是他从小叫到大的专属绰号。
丁如清的脸“腾”地红了，不知是气的还是别的什么。“谁紧张你了！我是怕你瘸了，没人给我当苦力搬广播站设备！”她嘴硬地反驳，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他小心着地的左脚。
不远处的尹知许和孟清川并肩站着。尹知许的镜头习惯性地对准了篮球场，焦点却不由自主地被那对活宝吸引。
“青梅竹马的‘守恒定律’，”孟清川忽然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像在陈述一个天文现象，“总能量恒定：一方聒噪分贝提升，另一方运动神经代偿性增强。”他示意尹知许看。
场上，陆以宁像是故意挑衅，拖着伤腿，居然又接了个传球，作势要突破。丁如清急得直跺脚：“陆以宁！你敢再跳一下试试！”
“试试就试试！”陆以宁咧嘴一笑，眼神却瞟向丁如清。他根本没看篮筐，手腕一抖，篮球划出一道极其敷衍的弧线，别说篮筐，连篮板都没沾着，“哐当”一声砸在篮架底座上，骨碌碌滚到丁如清脚边。
“喏，”陆以宁摊手，笑得一脸无辜，“没跳，就站着扔了一下。”他拖着脚，慢悠悠地晃到气得腮帮子鼓鼓的丁如清面前，弯腰去捡球，动作间左腿明显不敢用力。
丁如清看着他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原本喷薄欲出的怒火像被戳破的气球，噗嗤一下泄了气。她没好气地把球踢开一点：“笨死你算了！球都不会捡！”嘴上嫌弃，手却快过脑子，从背包里掏出一瓶没开封的运动饮料，拧开盖子，粗鲁地塞进他手里。“喝！补充电解质！省得抽筋赖我！”
陆以宁也不客气，仰头灌了一大口，喉结滚动，汗珠顺着脖颈滑进衣领。他低头看着丁如清气鼓鼓又忍不住担忧的侧脸，眼神软了下来，带着点只有她能看懂的赖皮：“丁小清，脚疼。”
“活该！”丁如清嘴上不饶人，身体却很诚实。她像小时候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凶巴巴地命令：“坐下！把腿伸直！”然后蹲下身，手指带着点力道，熟稔地按上他脚踝周围的穴位，嘴里还念念有词，“这里，腓骨长短肌…这里，胫骨后肌腱鞘…让你逞能！痛死你！”
陆以宁嘶嘶吸着凉气，嘴角却咧到了耳根，看着丁如清头顶的发旋，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轻点轻点…丁大夫饶命…”
树荫下，尹知许的相机快门无声按下。取景框里，阳光勾勒着丁如清专注的侧脸和陆以宁傻乎乎的笑容。孟清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他们幼儿园捏陶泥，他捏了个歪嘴茶壶，她捏了个带缺口的碗。老师让互换，他死活不肯，最后哭得打嗝也要保住她那个破碗。”
尹知许惊讶地转头：“你怎么知道？”
孟清川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远处那对身影上：“陆以宁的储物柜里，那个碗现在还供着，下面垫着块写着‘丁小清绝世杰作’的破布。”他顿了顿，补充道，“用#FF0000的记号笔写的。”那是陆以宁唯一能清晰辨认的红色。
尹知许忍不住轻笑，心里暖暖的。青梅竹马的感情，像陈年的酒，无需多言，早已融入骨血。
傍晚，尹知许在图书馆翻开树洞笔记本，准备记录下这温暖的一幕。却发现新添了一页，字迹龙飞凤舞，一看就不是孟清川的笔迹：
「致树洞君：
隔壁班那个青梅，凶得像只炸毛麻雀，但按摩技术一流（虽然嘴硬说是怕我瘸了没人干活）。
问：如何在脚伤期间，让她保持这种‘凶巴巴的关心’？
备注：小鱼干贿赂方案已失败，星期三吃完就跑路了。」
落款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篮球。
尹知许噗嗤笑出声。这绝对是陆以宁！她想了想，带着笑意提笔回复，模仿着孟清川冷静的语气：
「观测建议：
1. 持续性低强度示弱（参考：无法拧开瓶盖）。
2. 制造可控小意外（例：‘不小心’打翻她的文具盒）。
3. 关键点：在她实施‘关心’时，保持心率低于100bpm（过高易触发警惕机制）。
理论支持：青梅竹马行为模式存在‘反向关怀’惯性。」
写完，她合上笔记本，想象着陆以宁看到这“专业建议”时的表情，以及丁如清被笨拙“碰瓷”时的炸毛模样，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窗外的暮色温柔，图书馆里弥漫着旧书和尘埃的味道，空气里仿佛也飘散着青梅竹马之间那独有的、吵闹又温暖的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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