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时光像按下了加速键，在模拟考试临近的节奏中飞速流转。趁着考前难得的小长假，夏澄没有片刻松懈。联赛刚结束，紧接着就是市级锦标赛。夏澄决定利用周六去透透气，也许能换个心情。夏澄拉上韵溪，她们计划着去逛街。
“老实交代，你怎么突然想逛街？”韵溪边走边狐疑地盯着她。
夏澄苦笑一下。的确，她平常要么泡在图书馆，要么埋在游泳池里。距离上次逛街，大概还是春节前给家里□□联的时候。
她们走进一家时尚女装店，她不自觉地拿起一条黑色连衣裙，在镜子前比划。
“诶？你居然看裙子？”韵溪几乎是喊出来的，手还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韵溪的反应也不难理解。多数时候，夏澄穿的都是白T和牛仔裤，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简单干净。从来没有人见过她穿裙子，更没有这样犹豫地站在镜子前。
夏澄低声道：“我………明天想去看凌冬屿的速滑比赛。”
明天是男子500米决赛，他代表学校出赛。这是一次公开赛，夏澄想偷偷地去看看他，为他加油。
韵溪立即明白过来，朝她眨了眨眼，“懂了，放心包我身上！”
韵溪推夏澄进更衣室，“快试试！”
黑色绸缎材质的连衣裙，低调又优雅，紧贴腰身的剪裁勾勒出夏澄从未展露过的曲线。微卷的头发披在肩头，遮不住小麦色的锁骨与颈项线条。裙摆随风轻摆，如同黑夜中跳跃的光点。只是脚下那双运动鞋显得格外突兀。
“哇哦……”韵溪惊艳地看着她，“美得不像你了！不过这鞋不太搭。”韵溪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夏澄。
韵溪给夏澄拿来一双白色玛丽珍鞋。“不行，好磨脚”，她犹豫。夏澄的身高本就不低，这双鞋让她几乎接近174，和他差不了多少。她赶紧脱下来。
“别想那么多啦，你明天不是去鼓励他，而是去让他心跳的！”在韵溪的怂恿下，夏澄咬牙把裙子买下了。她们还顺便逛了美妆店，买了些护肤品和一支柔粉色口红。
第二天一早，她们提前一个小时到达冰场。可还是低估了现场的热情，围着体育馆排队的人，几乎绕了一圈。各种应援牌和海报，整整齐齐，几乎全是为凌冬屿而来。
夏澄穿着那条裙子，搭配着运动鞋，长发微卷，阳光在她脸上打下柔和光晕。可不知为何，她竟有些局促不安。
有人在议论，“她不是夏澄吗？今天穿得也太用力了吧。”
“穿裙子就穿裙子，至于嘛？”前排几个女生嗤笑着。
夏澄强忍着内心的不自在，终于随着人群进入场馆。
这是她第一次现场看短道速滑。她们找了个靠后的位子，方便随时“撤退”。夏澄一向不习惯被过多目光注视。
赛前热身开始了。凌冬屿踏上冰面，像猎豹般敏捷。他扫视着观众席，在夏澄这边停了一瞬。她立刻低下头，却感受到他的目光似乎没有离开。
“阿澄，他好像对你笑了！我的天！”韵溪轻声尖叫。
夏澄心跳加快。凌冬屿的酒窝若隐若现，像夜空里的某颗星，忽明忽暗。
“啪”一声枪响，比赛开始。凌冬屿在第三道，起跑后迅速拉近差距。第二圈转弯处，前方两位选手摔出赛道。他冷静超越，一骑绝尘。
“太好了！”凌冬屿的超越鼓起了观众的热情。夏澄却一动不动，屏住呼吸，担心他会受伤。
第二次起跑时，凌冬屿更是像利箭一般冲了出去，毫无悬念地夺得第一。他赢了！全场起立为他鼓掌。他值得最热烈的掌声。
韵溪没等颁奖典礼结束，就提前走了。她今天去参加同学的生日会。夏澄等着人群渐渐散去，再慢慢走出冰场。
外面突然下起了小雨。夏澄转身时，凌冬屿已经站在她面前，为她撑起一把伞。伞下的凌冬屿看着她，低声说：“我在等你。”
她的呼吸乱了。“恭喜你。”她轻声说。
“走吧，我请你吃饭。”
夏澄几乎不敢相信她听到的。他不是该和队友们庆功吗？夏澄却傻傻地跟在凌冬屿身后，生怕走慢一步就被他遗忘在人群中。
凌冬屿带夏澄去了一家校外的小馄饨馆。阿叔笑着打招呼，“哟，冬屿第一次带女生来这吃馄饨啊。”
夏澄一愣。
凌冬屿淡淡说道：“我小时候父母在外地打工，我几乎天天在这里吃饭。”
“馄饨真的很好吃。”夏澄真心说。凌冬屿微笑着给她夹了个小笼包。空气中有种暖意，是难得的柔情。
夏澄很快的就吃完了，她跟阿叔说了谢谢。阿叔给她挥了挥手，“下次再来哈”。
“对了，我下周有一场比赛，你要来看吗？到时候我再请你吃饭。”夏澄努力和他对视。她的心跳感觉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嗯，好”凌冬屿点点头。
夏澄递给他一张纸，“把你的号码写上吧，我好联系你。”
凌冬屿写下号码，给她发了一条短信：“凌冬屿”。
凌冬屿笑了，夏澄却飞快地逃跑了。为了避免尴尬，她打了个车准备回家。
“等等，把伞带走吧”她接过凌冬屿递给她的伞，落荒而逃。
那把伞，被夏澄轻轻地放在书桌旁，像是一种无声的收藏。她希望有一天，能成为凌冬屿的诗篇，在他时间的每一秒中留下只言片语。回到家，夏澄反复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看他比赛，一起吃饭，甚至还要到了他的电话号码。他还说会来看夏澄比赛。那一刻，她真的觉得，这一切好梦幻，像泡沫，却舍不得捅破。
然而命运总爱在人最满的时候，悄悄戳一针。
偏偏，下周的比赛撞上了夏澄月经周期最痛苦的那几天。为了避免状态受影响，夏澄提前开始服用避孕药调节周期。痛经时，她根本无法承受那样高压的竞技节奏，也不想把努力一年多的成绩毁在生理期的手上。
这场市级锦标赛至关重要。各大顶尖高校的教练都会到场。他们会观察、筛选、提前为重点队伍物色选手。只要夏澄能拿下前三，就有希望被复大的游泳队提前锁定。而且，凌冬屿也说会来看她。
夏澄一直在训练中保持第五、第六的成绩。这次，她想拼尽全力，去触碰那个从未真正靠近过的领奖台。
时间不动声色地滑过了几天，比赛终于如期而至。为了保险起见，夏澄又额外服了两颗药。第一场项目是400米自由泳。她在泳道边找凌冬屿的身影，他会来吗？
韵溪冲她比了个心，喊着：“加油！”
而他。。。凌冬屿在观众席中央，望着夏澄，轻轻地笑了。那一刻，她告诉自己：你可以的，夏澄，你不只是为了名次而战。
夏澄脱下外套，摘下耳机。耳机里是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鼓点像一枚枚铁锤，砸在心上。她做着最后的热身，站上第五道跳台，泳镜压紧，泳帽拉好，心跳似乎快要冲破胸腔。
哨声响起，夏澄像一支离弦的箭跃入水中。前200米，她保持着理想节奏。但就在转身后不久，一阵熟悉又致命的疼痛从腹部涌来，像是被刀搅了一下。夏澄咬牙忍住，强迫自己不去思考疼痛，只靠肌肉的记忆机械滑动。
夏澄猛的呼吸一口，还有50米。她几乎感受不到右侧的力量。她开始减少呼吸频率，用尽最后一口气死命踢水，直到指尖触碰到池壁。
4:31.29。第三名！夏澄刷新了自己的人生记录。可她没有力气去兴奋，捂着肚子瘫倒在池边。人影一晃，凌冬屿冲下观众席。
“你还好吗？”凌冬屿蹲在她身边，眼神里有慌张，有关切，也有一种不知所措的心疼。
当夏澄再睁开眼，已经躺在医务室的床上，身上披着他的外套。医生的声音如雷声般传来：“避孕药不能乱吃，会伤胃。这周不准剧烈运动，必须休息。”
“我……我还有一场100米蛙泳比赛…..”夏澄挣扎着坐起来，却一头栽下去。凌冬屿转过头去，默默给她留了尊重。
夏澄换好衣服，准备离开。门外，凌冬屿靠在走廊的门框，像一道影子。夏澄知道，今天下午那场比赛，她恐怕没办法参加了。只希望早上的成绩能被教练记在心里。
“我陪你去取药，送你回家。”凌冬屿的语气冷冷的，像命令，不容置疑。
夏澄低着头，默默跟在凌冬屿身后。他的步伐不快，夏澄却总觉得她差了一步。
“好好休息吧。”凌冬屿停在家门口，低声道。
夏澄咬着唇，轻声说：“谢谢你。你的外套我会洗干净再还你。”
凌冬屿没回头，转身离开，背影像一堵沉默的墙。
家里的灯是亮的，看来父母提前回来了。妈妈的眼睛里布满血丝，脸色铁青。她把伞和避孕药一股脑扔到夏澄面前。
“你这个不要脸的！小小年纪就早恋，还乱搞关系！”
“我没有！”夏澄试图解释，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下来。
“还敢狡辩？”她一个巴掌狠狠甩在夏澄脸上。夏澄摔倒在地，接着是衣架雨点般落下。
爸爸站在一旁，一言不发。他一直都是这样。她们家是母系的，他从不反驳，也从不主张。他存在的意义，仿佛只是一个调停者。
妈妈打累了，甩门而去。夏澄的心仿佛被抽空，只剩死寂。
爸爸走过来蹲下：“你也要理解你妈。谁看见自己女儿吃避孕药，不害怕？她是担心你。我们也看到那个男生送你回来。”
夏澄抽泣着说：“我吃避孕药…是因为比赛…避免月经。我今天拿了第三名，是我人生最好的成绩。”
“那他外套、伞，又怎么解释？”
“那是因为。。。”夏澄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解释又能改变什么？他们早已认定了答案。她从没被真正信任过。
夏澄曾希望他们能主动理解她。但其实，她对他们的理解也少得可怜。所谓不理解，是相互的结果，这不是某一个瞬间造成的，而是日复一日的沟通缺失。
在亲密关系里，如果只有一方付出，那真正的理解永远不会发生。
“爸爸年轻时也谈过恋爱，但你现在的任务是学习。早恋是不对的。你现在做的，会后悔的。”他说完，拿走夏澄的手机，也走出了门，只留下她一个人。
夏澄坐在床边，望着那把伞出神。
父母的不理解，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夏澄拼命想要得到认可，最后却只换来一道道青春的伤痕。
夏澄以为努力就能赢得他们的掌声，可现实告诉她：有些爱，是注定无法对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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