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是给陆心阳的。何庭不知道陆心阳怎的就被那位物理系教授“瞧”上了。他不知这份际遇其实是因为他。
他决定厚着脸皮去蹭课。待两人按信上地址找到司马良时,来开门的正是司马良。何庭惊讶地道:“咦,原来您是梁老师的管家吗?我们是来找梁老师的。”
陆心阳正要说什么,却见司马良哈哈一笑道:“我家就这么间小屋子,要什么管家呀。”
何庭登时愣住了,反应过来扭头看向陆心阳,陆心阳无奈地笑着点点头。
何庭正要为自己的失礼道歉时,司马良已转身向屋里走去,朝他们招手,道,“别站着了,进来坐吧。”
两人走进去,客厅虽小,却很敞亮。一张小木桌,几把小木椅。司马良搬了几本书过来,对何庭道,“你不是说你是学化学的嘛,我打听了一下你这位朋友是学物理的,所以让他来上课,你怎么也来了啊?”
何庭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物理化学不分家,我也喜欢物理啊。”当初是因为陆心阳选了物理,他就改选化学了。
司马良笑了,递了一本书给他,又递了一本书给陆心阳。陆心阳一看,这书不是现行的教材。
“唔,这是我自己编的教材,难度和广度可能要大些,但不急,我们慢慢来。”司马良说着,从书房书架后拿出一盒粉笔,又搬出一张小黑板,然后挂到客厅墙上的钉子上。钉子已有锈迹,似乎已有些年份了。
司马良拿起一支粉笔就开讲了。何庭发现他什么都没带,没带教材、没带资料书,直接讲。何庭猜想这本给了他的书,大概是司马良准备自己上课用的,结果没想到何庭也来了,便给何庭了。何庭尴尬之余,不由得十分佩服这位梁老师。满肚子的学识。别人各种资料书备课笔记,他上课只需一支笔,所有的东西都在脑子里。
讲完一个章节,大概两个小时了。司马良放下笔,笑道,快到吃饭的时间了,吃过晚饭再走吧。陆心阳由于赶着去打零工,只好谢辞。何庭被留了下来。
晚饭后,两人在院里散步。
许多年后回想起这一席谈话,何庭不知,它是不是曾怎样地改变了他和陆心阳甚至司马良的人生路辙。
何庭问,“梁老师,您为何要这样帮我们?我们……只是两个普通的学生,专业课成绩也不出众。”
司马良说,“因为我觉得你说的对,此时不行,不代表以后不行;一时不行,不代表永远不行!另外……我乐意。”
何庭又道,“那,梁老师,您觉得,我们这样坚持真的有意义吗?那我们将来,何去何从?”
司马良笑,“你心里是有答案的吧……你想问的其实是,物理该何去何从,学物理的人该何去何从,在如今这个社会。”
何庭点头。
司马良敛起笑,问,“你知道有一种武器,可以一瞬间毁掉一座城吗?灰飞烟灭,片缕不存。”
何庭问,“梁老师?这是真的?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东西?”
司马良摇摇头,又叹了口气,道,“别的国家有,我们没有。我读大学时,少有人真的知道“物理”这个专业名词,我们学了,知道了,一并知道的,是“物理”这个东西有多么神奇,外面的国家于这一方面又是多么先进。这是个危险的东西啊……我们没有,别人有……这么厉害的东西,将来别人是要用它来威胁我们的!可现在啊,太乱了……研究做不了。什么都不行。我们发展不了这个东西啊。它是个危险的东西,我们是要受制于人的!看人家的脸色办事,我们是没有地位的!”
何庭小声问,“真有这么厉害?那个东西?”
司马良叹口气,道,“当然。我啊,没机会去做研究,搞出这个东西了。选择来教书,是希望有一天,时机到了,我的学生,一定要为国家搞出这个东西!有了这个东西,才不会被人家威胁恐吓,不仰人鼻息,才有尊严。有尊严、有平等、有实力了,我们国家那时才有资格谈和平安定哪。”
何庭沉默了。
司马良续道,“何庭,你懂了吗?这就是现在我们学物理的人的方向——有朝一日,为国赢得“尊严”。这是多么神圣的意义啊。可实现它却实在太难太难。何庭,你,明白了吗?”
何庭仍旧是沉默。
司马良叹了口气,“天晚了,回去休息吧。”
何庭抬头问道,“以后,每天这个时间来吗?梁老师?”
司马良道,“你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我不在,就去找我。系里那群学生,专业课好的几个,却想去外语系,学门外语,既威风又时潮,将来也好去留学。倒是你和陆心阳啊,想要学物理。我已经大半个月不去开课了。这新校长三天两头命令学生响应这个号召响应那个指示,乌烟瘴气。我待系里,也只待在我的办公室里,受不了那个“气味”。偶有学生来问题目,倒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
何庭突然站直身子,朝司马良鞠了个躬。
司马良顿住。
何庭道,“老师,明天我会准时再来的。”
说完,何庭小步离开。
司马良发愣地看着何庭离开的方向,小声喃喃,语气意味深长,“物理可不好学啊……年轻人,你会坚持到何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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