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府门外张灯结彩,彩绸随着风肆意飘扬,一片喜庆祥和之相,余挽舟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看了许多次门匾上那大气磅礴的“齐”字。
道明来意后,门口守着的小厮殷切地给余挽舟引路,乐呵呵道:“这可是我们家第一位孙辈啊!老爷少爷都盼许久了......”
余挽舟默然:原来真有人家里办满月宴这么大排场,她还以为......
齐飞飞早就得知余挽舟来的消息,走得身上的肉都跟着在颤,“舟哥儿你可来了!”
余挽舟带来的贺礼早就交给了门房,此时两手空空,便拱手道:“恭喜齐兄喜得麟儿。”
来时她就看到齐府门外挂起了弓箭,这也是大虞朝的习俗之一,家里生儿子便挂弓箭,若是女儿则挂佩巾。
齐飞飞今日高兴,哪里还管这些礼数,拉着余挽舟就要带人往里走。
刚走到长廊就感觉一股热气袭来,余挽舟仔细观察,发现这长廊周围都挂上了厚实的棉布挡风,里里外外都烧满了炭火。
她暗自咂舌,不禁感慨齐府大手笔。
齐家还只是小富,竟能有这般奢靡,她都不敢想那些江南家的大地主家会有多奢侈。
其实余挽舟误会了,别看这齐府表面气派,实际是因为齐老爷早知道儿子今日要邀请诸学子们过府,再加上老爷子得了孙子心中欢喜,这才下了血本,殊不知齐老爷心里已经在滴血。
就在余挽舟感慨间,前厅已经到了。
隔老远就听到各种说笑声,时不时夹杂着劝酒的话语。
齐飞飞回过头露出歉意,“舟哥儿你别生气,我本来只打算邀请你来,结果我爹非要让家丁去挨家挨户送帖子。”
说到这里,齐飞飞还有些紧张,不由埋怨起齐老爷子来。
他早说了只邀请舟哥儿便足够了,他爹非要说什么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分头下注,等他知道时帖子都送出去了。
余挽舟摇摇头表示理解,“没事,人多热闹。”
齐老爷子的想法她当然知道,这也是人之常情,余挽舟并不会因此生气。
走出长廊,本以为还需要适应,结果余挽舟发现,这里到处都摆着炭盆,烧得还是无烟的上等好炭。
再次在心里感慨“狗大户”,余挽舟面不改色找到一个位置坐下。
齐飞飞殷切地唤人来给余挽舟送来茶点,“舟哥儿你在这先吃点,我去后院抱我儿子来给你看。”
说完,他飞快往后院跑,余挽舟甚至来不及开口阻止。
余挽舟抿了口茶水,心道:她其实也没那么想看小婴儿。
嗯,这茶真香!
本以为茶水都是苦的,没想到这才一点也不涩,反而一股子清香,喝到最后还点回甘。
就着点心,余挽舟连喝两杯都不觉得腻。
余挽舟找的位置极为巧妙,看似与那群学子距离很近,仔细看就会发现一道屏风完美将她与那群人隔离开,使她既能观察到那群人的动向,又能享受清净。
旁边侍候的婢女羞得脸都红了。
这小郎君长得太好看了!
倒没有旖旎想法,只单纯欣赏这道美好的风景罢。
意外瞥见旁边的婢女一直往自己看来,余挽舟有些错愕,她摸了摸嘴角,却什么都没摸到,可过了一会儿,对方还在偷看她。
她忍不住出声询问:“这位姑娘,莫非是在下身上有何处不妥?”
婢女本有些莫名,反应几息才明白过来,连连摇头,紧张道:“没,没有,是郎君俊美非常,奴婢出神了。”
这个回答......
余挽舟怔愣几息,讪讪然让婢女退下。
婢女离开后,余挽舟的清净也结束了。
不知是谁先看到余挽舟在这里,没过多久,一群人围了上来。
“舟弟怕是咱们县这次的案首了!”
明明都穿着青衫长袍,偏就他余挽舟格外突出,再想到对方的学识,瞬间就有人开始酸。
余挽舟不失礼貌的笑笑,谦虚道:“长案还没出,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
幸好齐老爷子送帖子也不是什么人都送的,大家酸归酸,但到底秉持着读书人的风骨,极力在克制自己的心思。
“对了,还未问过舟弟表字?”
话题不知什么时候又到了余挽舟身上,所有人都好奇的看向余挽舟。
余挽舟正喝着茶,当即顿住,脑海中忽然闪过某些片段。
“舟哥儿以后交友也需要一个字......《诗经》有言‘哕哕其冥,君子攸宁’,便取字为‘攸宁’。”男人抱着唇红齿白的小童,手中捧着卷书,皱眉沉吟着。
小童眼珠子转动,赶忙出声,“可这样的话,大家会不会知道我的身份?哪里有男子取这样秀气的名字!”
小童满眼好奇,没有发现抱着她的手猛然一紧,男人满脸愧疚,“是爹错了......也罢,往后的事情谁知道呢,到时再说罢......”
见余挽舟久久不言,大家忽然想起来,余挽舟似乎出身不算好,普通人家能有一个体面名字已是不易,更别说字了。
纷纷出言解围,“嗐,突然想起来,舟弟年岁还小呢,哪里到取字的年纪了。”
说到这里,在场众人纷纷腌面。
他们其中大部分人甚至能当余挽舟的爹!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余挽舟起身拱手,“在下忽然想起来,家父曾为在下取过一字‘攸宁’。”
本想着给余挽舟解围,结果却听到余挽舟的字,都是读书人,一下子就猜出了这字的来由。
“‘君子攸宁’,与挽舟之名相得益彰,却为好字!”
“是啊,尊大人爱子深切,我们都是及冠之后才有的字......”
余挽舟当然知道这些人是在为方才的事情感到歉疚,但她并不在意,全然收下了这些夸赞。
“诶,怎么都聚在这里,快来看我家大胖小子!”齐飞飞磨了许久才从媳妇那把孩子抱来,紧赶慢赶跑到这里来炫耀。
在场的多是生过几个孩子的人,对于这种刚出生的小婴儿早就见怪不怪,碍于齐府的面子,大家只好装作没见过的样子,对着小婴儿大夸特夸。
“真是好苗子啊!”
“未来肯定如齐公子一般光耀门楣啊!”
“长得跟齐公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般~”
余挽舟也跟着凑上前,这么小的孩子,连眼睛都没睁开,她根本夸不出什么,只好干巴巴道:“这孩子一看就很壮实。”
齐飞飞听了后连声应和,“那可不,我家媳妇生了一整夜才生出来的!连接生的稳婆都说没见过这么壮的小子。”
齐飞飞笑得牙不见眼,丝毫没把其他人的话放在心上。
当了爹后,他明显更在意自己孩子的健康,别的什么功名利禄都是虚的!
院子里再说烧足了炭,小婴儿身体终究是吃不消,很快就被随来的婆子带回后院,等到了吉时才又被短暂的抱出来。
酒过三巡,平日里再端庄持重的学子也化为村口的碎嘴婆子,说起听来的各种“小道消息”。
余挽舟倒是没有喝酒,而且她年纪小,大家只要看到她那尚显稚嫩的脸就说不出口。
为此还有人取笑她,“往日看攸宁老成持重,总以为攸宁与我们差不了几岁,谁能想到攸宁如此年少啊!”
余挽舟谦虚道:“过誉了。”
这人说的也不算假话,若加上她前后两世的年龄,的确与他们差不多年岁。
余挽舟垂下眸子,默默抿了口茶,眼尾上扬,满心惬意。
“说起来杨子平最近与范老爷家的闺女打得火热啊,怕是好事将近~”
杨子平?杨衡!
余挽舟猛然回过神,碍于在场这么多人,只能装作不经意问道:“不知这位兄台所说的杨子平是何人?范老爷可是槐杨县的那位举人老爷?”
一开始说话那学子许是喝醉了,嘴上也每个把门,听到有人问自己,想也不想就说了出来。
“杨子平......就是那个杨衡啊!他......”
余挽舟满脸期待,见这人醉意上头,说话都结巴起来,不由有些着急,却只能循循诱导,“听闻杨衡出身贫寒,自小大字都不识一个,却能有这般学识,莫不是早便拜了范老爷为师?”
那人一个激灵,目光清明了几分,连忙灌了口茶水,险些被呛到,“没,我胡诌的......”
见状,余挽舟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只好按耐住,装作不甚在意的模样,“无事,只是与杨衡有些交集,好奇罢了。”
那学子见余挽舟不再追问,讪讪然放下茶杯,之后不管旁人再劝,他都不敢再喝。
好险......
他心有余悸地偷瞟余挽舟。
余挽舟也发觉了这人在看自己,她有些遗憾,只作没发现,莹白修长的手摩挲起茶杯外缘,时不时嘴角扬起,假装在听身边人说话。
院内的炭火烧得正旺,时而有小厮前去添上,拨弄着使之烧得更旺些。
众人聊得热火朝天,个别几个已经东倒西歪,桌面上倒还好,不算杂乱,只那酒坛子摆放得到处都是。
一名小厮带着一股冷风从外头进来,笑意盈盈,“少爷!县里放榜了!您中了!”
短短几句话让在场众人瞬间清醒,纷纷揉着醉眼,“什么?怎么这会儿就放榜了!”
说完这话,他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今年县试出榜其实算晚了,要不是赵理闹得那场,按往年早该出榜了。
他连忙抓着那小厮追问,“可曾看到过花源村李文的名字?”
小厮被一众学子围着,心里叫苦,连连作揖,“诸位可别为难小的了,小的只认得我家公子的名字!”
他可没说假话,这年头认得字的小厮哪里需要在外面跑腿吹风啊!就连他家公子的名字,也是他记了好久才记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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