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成!入洞房!”
霄云镇没有孩童簇拥新妇,只有清风和青莲跟在身后。
暴雨顺着油纸伞面滑落,连缀成幕,沈骁安横抱着怀中人,脚步沉稳,刚要踏过门槛,一支洞箫拦住去路。
谢伯岐冷不丁现身,视线扫过那搂着庄秋桐腰身的修长手指,目光不知因何变得微妙而锐利。
“屋内香蜡已点,沈将军还要去前院招待来客,还是莫要沾染了香气为好。”
“师父有理。”庄秋桐挣扎着下来。
那双桃花眼眯起:“师父?”
“此事说来话长。”庄秋桐手搭着门扉:“让青莲解释罢,你们快去前院,这里有师父就好。”
闻言,沈骁安的胸口发堵。
何为......有师父就好?
“公子。”清风适时开口:“暗处的兄弟们在等你指挥。”
清风隐晦提醒他。
尽管不爽谢伯岐看他的眼神,但沈骁安不得不承认,谢伯岐确有能力护住庄秋桐,而前院五十余条人命,皆系于他沈骁安一人身上。
越是紧要关头,越是不能乱了分寸。
思及此,沈骁安颔首:“我会尽力守住前院。”
“诶!”庄秋桐唤住他,顿了顿:“万事小心,切忌被抓咬,师父说他们唾液里可能有剧毒。”
“知道,这些都交代了。”
庄秋桐有些意外:“你究竟何时来的?”
雨雾蒙蒙,沈骁安回头看她:“有人故意引我来此,说你有危险。”
清秀的蛾眉蹙起,那双美目睁大:“这,这显然是计谋!你怎的还傻傻赶赴?沈骁安,你并不亏欠我什么......”
“我知你有危险岂能不顾?”他的嗓音晦暗:“倘若是因我牵连了你,该愧疚的,是我。”
说罢,他转身融入雨幕,合上门,隔绝了前院的热闹。
官府暗中将百姓集中在官署,派重兵看守,而留在院中吃酒划拳的,皆是乔装后的官役。
雨声削弱了周遭的动静,似乎也影响到了药人的嗅觉。上次那群药人刚开席便拥了过来,可这次大伙儿吃到牙酸,坐到腿麻,外面毫无异动。
就在大伙儿担忧药人不会来时,四面八方传来兽物爬行淌水的声音,表面的那点喜庆荡然无存,众人缓缓摸到桌下,拔出固定在桌底的剑。
只听院门被无数力道抓挠撞击,厅中数剑齐齐泛着银光,而当所有人注意力集中在院门口时,头顶瓦片被轻踩的细响藏在雨声中,尽数钻入沈骁安的耳中。
他的眼皮下压,猛地抬头,天井果然趴了几个药人,溃烂皱巴的皮肉上套着破旧衣裳,头顶的银发掺着灰,犹如生长在贫瘠土地的枯草,他们呆滞地歪头,随即开裂的嘴角咧到后槽牙。
看出蓄力动作,沈骁安厉声大喊:“小心头顶!”
刹那间,院门被冲撞开,无数的药人涌入,而天井上的药人纵身跳下,抬手拍向执剑的官役,力度大到堪比熊掌,那杂役后背猛地撞向柱子,当即血溅满地。
“不好!他们会爬墙!”清风担心地看向后院方向,侧身对沈骁安说道。
沈骁安旋身劈斩药人,满眼寒光,直穿对方的咽喉,几个箭步扫开周身的药人。
“公子!后院只有谢伯岐和几个侍卫!”清风打了个剑花,迅疾地砍去:“这些药人全都在后院赶!果然是香蜡有问题!”
“我们的人呢!”沈骁安眉宇间含着凌厉的杀气,剑势狠辣而迅速,可药人的数量远超当初的预期:“怎么还不现身支援!”
“属下已经吹哨了!”清风咬牙挡开药人的进攻,忽而不安:“闻寂......闻寂为何没有回应我的哨声?莫非外面也布满了药人???!!!”
“啊啊啊啊——!!!”
前厅顿时陷入惨烈的战况,官役被抓挠啃咬,这些药人卯足了劲要冲破这道阻碍,死灰的眼球转动着,直勾勾盯着后院。
“不好!”
隔绝前后院的大红漆门被撞得轰然倒塌,沈骁安惊愕地看去,无形的恐惧在空气中凝结成密集网,紧紧笼罩着他。
他从未像如今这般无力过,眼睁睁看着药人突破防御,可他仍被困在这方寸之地,如何挣扎也冲破不了束缚。
打了这么多场胜战,唯一一次败落,身后要守的不是子民,而是心尖的人。
强烈的恐惧让他浑身都有些发颤,向来游刃有余的人,眼下周身都散发着暴戾冲动,失了分寸,疯了般砍杀挡路的药人。
后院的屋瓦被药人掀翻,他们僵硬地扭着头往里探,朝着那抹红色身上跳。
谢伯岐护在庄秋桐身前,提剑扫过,滚烫的血液飞溅,染红了月白衣袍。
“再这样下去你会筋疲力尽的!”庄秋桐抓着他的衣袖:“他们全都是冲我来的,你现在还能脱身!不要管我了!”
谢伯岐面色严峻地瞥她,语气却是淡然:“我怎可能弃你于不顾?”
黑压压的药人机械地涌入,当注意到庄秋桐,他们死灰的眼球顿时猩红,狂躁地扑过来,谢伯岐长指微蜷,随即一个旋身,冷泽银针刺穿了前围药人的喉咙。
“退后,我带你出去。”
庄秋桐依言,却见他丢掉了手里的剑,不禁一怔。
长剑‘哐当’落地,谢伯岐拔出腰间的短匕,利落地在掌心开了个口子,须臾间,鲜血溢出,他用力去掐伤口,逼得血液汩汩涌出,随即洒向四周,最后抹在庄秋桐的脸上。
“这是何意?”庄秋桐心疼地看着他淌血的掌心。
“当年为了取得我叔父信任,替他试过很多药,甚至进过毒虫谷,没曾想因祸得福,非但没死,反倒百毒不侵。”谢伯岐冷眼扫去,只见这些药人突然全都闭了眼,宛若沉睡:“我血液里的香气同样具有奇效。”
他拉过庄秋桐的手:“那些没沾到血的药人也没动静了,我猜的没错,他们受香控制,背后控制他们的人定也是用的某种香。”
“沈骁安!沈骁安他们还在前院!”庄秋桐焦急道。
“我的香估计只能短暂控制这边的药人。”谢伯岐安抚她:“我先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庄秋桐默了会儿,点头,她帮不上忙,如何也不能拖后腿。
可就在她正要随谢伯岐翻窗时,余光撇到醒目的橙色,她有所感应地定睛看去,疑似她给阿娘绣的如意鞋!
“是我阿娘......”清泪冷不丁滑落,庄秋桐忽而生出了强烈的不安,她推搡开药人,心脏几乎要跳到嗓子眼。
谢伯岐翻个身的功夫,一回头,庄秋桐居然钻进了那群药人里面!
“小桐!”
当庄秋桐穿鞋的药人后,悬着的心稍稍回落。
不是阿娘,估计是上次被药人穿走了。
她忙拨开药人要过去,与此同时,山上传来一连串刺耳诡异的铃铛声,而原本安静的药人猛地睁开了眼!
谢伯岐的瞳孔骤然紧缩成针孔状,那高抬起来的手被淹没,他抬腿蹬在窗台上,剑招凌厉生猛,奋力跃起,可奈何对方实在太多,那些药人自觉让开道,护着扛住庄秋桐的药人后撤。
沈骁安浑身是血地杀了出来,却不想看到的是这一幕,心口仿佛被人狠狠揪了一把,嘶吼失声:“庄秋桐——!”
*
崂山。
庄秋桐被困在了漆黑的地牢,一连五日,只接触得到送饭的看守。
“每日就送些饭菜,就不能添点枣糕什么的?”
看守转身正要走,听她回回说这话,终于不耐烦:“阶下囚还提上要求了。”
说着他,猛踹了下牢门:“老实待着,若不是有人保你,你以为领头会留你性命?”
腰间的铃铛随着他的倒地发出诡异沉钝的细响,庄秋桐的手控制不住发颤,盯着刺穿他头颅的金簪,浓稠的鲜血溢出,她浑身发虚地倒地。
她杀人了......用谢伯岐所授。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对方松懈,庄秋桐连滚带爬到牢门前,抖着手解下看守腰间的钥匙环以及那枚黑色铃铛。
“对不起......”庄秋桐把人拖进,盖上被褥:“是你们先算计我的。”
地牢的台阶斑驳老旧,上面的痕迹像是血液积年累月凝固发黑而形成。
庄秋桐闭眼长吸了口气,逼自己冷静。
方才那看守的说腔很明显是京城口音,又有人刻意把沈骁安引过来,如何都像是东宫的那位所为,可这里的建筑少说有七八年光景,难不成是那位碰巧发现了此处?
只怕是蓄谋已久的营地。
大牢门口传来粗旷的说笑声,庄秋桐借着墙体的遮掩,发现三个看守都围在门口斗蛐蛐。
她只庆幸这个铃铛用力摇才会发声,否则这几步路就该暴露了。
素指捏着帕子擦去簪子上的血迹,随即拢紧,朝着窗外的马使力扔去!
马儿的后腿被刺穿,吃痛地啼叫疾走。
“怎么回事!”他们立即过去察看,趁着这个空档,庄秋桐快步冲了出去,不料下一瞬被人抓住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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