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封右丞相,温迹知道,自己的位置不可能再继续向上爬了。
卢风清的位置,暂时无人能达,即使皇帝为了保命,真的有心想要找个依靠,但是在康朝极其恐怖的个人崇拜下,他也不敢做出行动。
所以自己转换角度,立即开始尝试着去挖动世家。
他开始尝试从唐厉身上下手。
结果却发现都是徒劳,无济于事。
每次拿起关于田亩分账和税收的帐簿,会发现有甚多纰漏,想要着手去纠正,叫来官员,叫来地主,却总是会遇到一些阻力。
例如说莫名其妙出现的弹劾折子,还有朝堂上总出现与自己政见相佐的声音。
最明显的,还是皇帝愈发约束自己,开始限制自己的一些相关权利,查账簿这种事情也不许自己接触了。
自己也想过办法,想过让顾添帮忙。
可是天庸帝貌似猜到了什么,留着个心眼,将顾添的权利也限制了。
温迹看着朝堂上弹劾自己的折子越来越多,心脏沉了又沉。
“臣…”
“朕明白。”天庸帝皱着眉头看着他:“爱卿要懂得变通,莫要过于古板。”
“朕还没有给你能够足以和朕叫板的权利。”
这是摆明了不让自己查了,一项八风不动的温迹,回过了头,细细看了看朝堂,眼神轻轻扫过每一位谏官的脸,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顾添站在他身侧,见到有情绪的他,忽然有种不安的感觉。
就像是…龙宫里的定海神针快要被取走了一般。
不行啊…天庸帝!
顾添内心有些慌乱。
作为被茫然越职受封为左丞相的他,从一开始的错愕,到如今的接受,已经用了很大的勇气,自己不断尝试去劝告父亲和天庸
帝阐明当今形势,不要一味地寻找依靠。
可父亲每每只是看着自己,威严而又庄重的声音落下。
“你们撼动不了的。”
温迹得了项任务。
其实这项任务本不该由他来完成,但皇帝坚持要他去办,而外界传言,却是温迹主动请缨。
马车门前布帘轻晃,四周静静的。
符纸突然亮了起来,是宝叔。
“主子!”宝叔有些开心:“我和王亮把李淼还有那个赖才带回来了!没错,就是那个他的助手!回酒肆的时候,一狗一猫正在那互相瞪着眼,结果一对暗号,唉,您猜怎么着,对上了!”
“如果康朝有新闻的话,今天热搜绝对是“一猫一狗,街上相拥而泣。”
温迹淡淡笑了笑:“那另外一个助理呢?”
宝书咂舌:“哎哟,这我还真不知道,倒也奇了怪了,至今没有他的消息,以后出墓的时候还要带上他呢…”
“最好快点找到他。”温迹。抬起手,轻轻撩开帘子,袭面而来的,是一片枯黄的树叶。
“我们差不多该走了。”
宝叔有些讶异:“咱们不等处理好事情再走吗?”
“处理不了。”温迹的孔雀耳坠在阳光下总是会泛着很奇异的光芒,他支着下巴靠在车窗口。
“他的方法是错的。”
宝叔在对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也行,我尽量多打探那另外一个小助手的消息,顺便也该去找找墓心了。”
温迹轻“嗯”了一声。
符纸燃尽,他们之间的通话也结束了。
忽然,马车停了,温迹坐在原地不动,过了片刻察觉到些许不对劲,掀帘一看,车夫不见了。
忽然,车夫从一旁高高的树林里闪了出来,他的眼神里淬着毒,阴狠地笑了笑。
温迹立刻明白了什么,转身即要下车。
没错,自己触犯到了世家利益,那群人知道自己享受了数十年的蛋糕暴露在了阳光下,所以为了保护蛋糕,他们就跟当年要将卢风清搞下台一样,想要杀了自己。
而且必须是意外死的。
那车夫眼疾手快,拿出一根细针在马身上扎了一扎,然后狠狠一踢马屁,那马当即发了疯,疯狂向前跑,向山坡下跑去。
温迹想要闪身下车,却有些为难,因为这是山间小道,无论怎么样都可能深受重伤,他半倚着身靠在车门口,神色平静,但内心已经闪过无数对策。
这匹马愈发的疯狂,竟然开始到处乱撞起来,每一次撞击都让这辆马车无数地方松动,并且拥有散架之势,而现在还是在下坡路。
终于马车经受不住来回的撞击,已经有些坏的不成样子了,可是温迹却依旧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落地点。
该怎么办呢?
他轻拽住连接马与马车的缰绳,眉宇紧皱。
在他内心摇摆不定时,忽然一阵马蹄声传来,一群人风风火火地赶来了。
“把那匹马拦住,看一下马车里的人还活着吗?”
温迹听到声音,心里一沉。
那群世家竟如此心狠手辣,想要赶尽杀绝?
他眸色暗了暗,从袖间取出一把尖锐的匕首,指缝中轻夹一张符纸。
在马车帘与门被接连拉开的时候,那群人红黑色的衣服闪过,温迹眼神中满是冰冷,手起刀落,结果刀还没刺出,登时眼前一黑。
他被麻袋套住了。
“?”
他感觉自己地双手被反绑了起来,整个人被放到了马上,然后一路上摇摇晃晃地运到了别处。
埋藏,丢进乱葬岗?
这群人到底什么来头…他内心的不安逐渐被疑惑取代,那段路格外的长。
过了许久,他感觉自己被人扛了下来,挣扎几下,无济于事,最后他叹了口气,选择放弃。
……人生真是神奇。
随后他觉得周围气温骤然有些变暖,此时正值寒冬腊月,感觉忽然变暖可能是进了烧火炉的屋子。
有人开口。
“老大!这有个姑娘,感觉是来打劫的,闯入我们山界,被咱抓起来。”
坐在主桌的人正在和对面的人下着棋,对面那人总是笑眯眯地看着他,屋内还有一股很浓厚很醇香的卤煮味。
主桌的人似乎很不会下棋,锁着眉头摇摆不定,他对旁边的少年使了使眼色。
他瞬间明白,看一下那个抓人过来的人:“老大说别喊他老大,听着别扭,然后把麻袋打开,老大的规矩。爷们骂一顿,姑娘教一通,现在可以对这位姑娘进行爱的教育了,劝她去恶从善,往后前途是岸!”
站在他旁边的另一位更为高挑的少年捶了捶他的头,语气有些冷淡:“净学乱七八糟的话。”
主桌的人耍赖不下了,假装若无其事的喝了一口茶,然后转身偷偷摸摸将棋盘毁了。
对桌的人也不恼,笑看着他:“做生意的时候倒是一派正气,原来小家子气使这儿了。”
主桌那人露出了一副不屑的表情。
那名先前帮忙传话的少年又开口了:“老大说,以小见大,以后做生意的时候也会尽量小家子气的!”
站在他旁边那位少年忍无可忍,伸出拳头:“再学这些话试试?”
传话的少年捂着头嘟囔了一声,却看见主桌那人满面微笑地指了指自己。
他又懂了,又笑着说:“老大说我甚得他心!”
然后他就挨锤了。
“老大要不还是先把人放出来吧,一动不动的别死了。”那个运人回来的人着急说道。
主桌那人点了点头。
绳子被解开了,麻袋被人掀开,掀开麻袋的那人,摆出一副习以为常的苦口婆心的模样:“姑娘,日子还长,不要…”
然后郑豪一惊:“不是姑娘?”
原本主桌那人耍赖之后蠢蠢欲动,还想再来一局的,闻言终于回过了头。
“姑娘和爷们你都能认错,找个大夫给你看看眼睛?”
然后他抬眼,正好和麻袋里的人对视 。
“……”
温迹坐在地上,双手被反绑着,头上挂了几片叶子,面上干净,只微蹭了些泥。
他微微弯着眼笑,笑容却盛着恐怖的凉意:“很好,爱的教育是吗?”
“顾天涯先生?”
顾涯面上的表情非常精彩,变了又变,随后他瞪着眼指挥着旁边的少年:“关延你快把状元郎给我放出来!”
随后他也顾不上别的,直接走上前自己上去帮忙解绑。
“我勒个大变样儿啊… Long time no see!”顾涯看着他这个新奇的造型,莫名有些好笑。
长明见过这个人的画像,在看见他的一瞬间惊呼出声:“御史大人!……不对,是右丞相!”
颜酌闻言也看了过来,轻轻打量着温迹。
右丞相生的是真好看,不怪别人,若是自己没认真看,大抵也会认为这是个姑娘家。
秾丽的五官很具冲击力,眉目深邃精致,鼻梁甚是高挺,皮肤跟瓷玉一样白…
关延也是一脸惊叹:“本以为是画像夸张了,没想到是画像谦虚了,大人生的真好!”
“不可无礼!”长明连忙捂住他的嘴。
顾涯帮温迹解开绳子后,伸出手一把将他拉起来,原本想要设一桌宴来招待他,却被温迹婉拒了。
“单独吃吧,我有事要说。”温迹淡淡道。
“今日代皇帝之令,前来巡查河西。”他的目光轻轻扫过“驰送”的成员们,轻叹口气:“一切安好。”
颜酌看着和顾涯开始旁若无人聊起来的温迹,他的眼神变得饶有兴趣。
真是有意思啊。
他先行告别了,临走之前还向温迹行了个礼。
顾涯在自己院子外让人弄了桌菜,然后找人弄了壶上好的花茶。
“这里要茶多的是,就是喝不上可乐。”顾涯抬手帮他倒茶。
然后他有些得意地询问:“看到我的队伍之后,有没有感到羡慕嫉妒恨啊臭状元?”
“有。”温迹轻啜了一口茶。
“现在我也是家大业大了,就看你在朝堂上发光发财了哦,不过已经干到右丞相了哈哈。”顾涯笑着。
温迹也难得的,发自内心笑了笑,无数叹息都掩在了那声笑里,他说:“把王亮叫回来,开始着手教导吧。”
“我也正有此打算。”顾涯顿了顿,忽然反应过来:“你朝堂路是打算不走了吗”
“走不通的死胡同。”温迹垂着眸。
他又喝了一口茶:“我现在没有目的了,好好地帮助墓主吧。”
“去找剩下一个助手,还有墓心。”
“不用不用,我已经找着了!”顾涯明白可能快要回去了,因为任务进度已经快要到底了,所以顺着他的问题答了下去。
“我的意思是助手我没找着,但是墓心我找着了,在郎城。”
温迹听到郎城,笑了笑,没说什么。
“你就确定这么没救?”顾涯道。
“嗯,康朝,已是强弩之末。”温迹重新给自己沏了一杯:“其实当年国师有去过楚封国的江州坝,说过一句话。”
“什么?”顾涯偏向院外路过的长明,忽然想起来曾经他好像几次想说起什么却都没有说完。
“他说:“病入膏肓,无可救药。” ”
“你怎么知道?”
温迹轻声回答:“有缘记得罢了。”
“我们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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