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总感觉维斯卡斯是不是早就想着让家入硝子去做入室弟子了。
事实上，他的怀疑并非空穴来风。
维斯卡斯对家入硝子的关注确实超乎寻常，可他显然不会承认任何偏袒。
即使他毫不掩饰这种偏爱，甚至在某次闲聊中认真地表达出了类似的观念：如果需要出席法师集会，硝子将会是他唯一选择带的学生。
“……嗯？你那是什么眼神？老师我绝对还是爱着你的哟~嘛，不过我可不是召唤术专家啊。”
金发男人敏锐地捕捉到了他那一闪而过的微妙表情，立刻摆出一副受伤的姿态，玫红色的眼眸里盛满了故作夸张的委屈。
“你的咒灵操术更偏向于一套自行运转的规则系统，我能做的更多是帮你找准发力的支点和未来可能的方向，至于如何探索开发更多的功能……那得靠你自己哦，杰。”
“我？”到底有哪次你是在认真教的啊喂！夏油杰几乎要脱口而出。
维斯卡斯对他一直属于是放养，每次教学都只开了个头然后让他自由发挥，到了挨打的时候才慢条斯理指出他的毛病，但……他也无法反驳，毕竟人是没办法比较未走过的那条路的，他不确定循规蹈矩的自己是否真能走得比现在更远。
正当开山弟子暗自腹诽之际，久违的心灵之声蓦然响起，让他为之一怔。
【——别让外界的喧嚣盖过内心的声音，你不是被定义的成品，而是我要亲手雕琢的璞玉。】
每个人终将走上属于自己的下坡路，每一次走下坡路的人生体验，都会磨灭一份曾经的你未曾发现的傲慢，让你在认识自己这件事变得更加深刻。
在此之前，你或许一直活在某种心理优越感、控制欲或感官刺激的快乐中，却从未意识到，是这些东西在背后支撑着你旧日的光鲜和言语。
“……正因为你还未完全认知‘你之为你’的全部潜力，所以你才要更努力地去成为‘你自己’。”
金发男人的声音低沉了些许，却带着一种近乎预言般的笃定。
话虽如此。
维斯卡斯对他们三人都有一套量身定制的训练方案，看起来没费太大力气设计，但效果拔群，完美契合每个人的特长和短板——
五条悟的专项训练，维斯卡斯选择了改造环境。比如，瞬间抽空一小片区域的空气形成真空，或者让周围的引力方向变得混乱，甚至短暂创造出让光线和声音都无法正常传播的“领域”。这让他不能仅仅依赖术式的自动防御，必须时刻主动计算、调整“无限”的参数来应对这些根本不属于攻击，而是环境变化的骚扰。
“动动你的脑子，别只把它拿来当自动盾牌用。”维斯卡斯脸上带着畅快的笑容。
这也成功让五条悟在短暂怀念了一下吉普车的狂野教学后就立马感受到了来自老师的深刻关怀，从“无聊得快睡着”变得“烦躁且不得不全神贯注”。
对于夏油杰，维斯卡斯的训练则聚焦于“精准”与“消耗”。他让夏油杰同时操控复数的低级咒灵进行高度协同的精细操作，比如用特性相辅的咒灵模拟构建简易的魔法阵式——这也是夏油杰中级法师实践考试的核心内容之一。
“咒灵的总量是你的优势，但别一受挫就想着撕碎重塑，如何将有限的资源进行最优配置才是强者和‘收集癖’的区别。”他会直接指出设计中的每一处冗余，这让夏油杰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几乎是透明的。
不过，维斯卡斯也会看似随意地分享一些“如何利用现有材料组合出你需要的效果”之类的小技巧，让夏油杰在郁闷之余又颇受启发。
而在家入硝子身上，维斯卡斯则展现了出截然不同的教学姿态。他认为咒术界将反转术式定义得过于狭隘，仅仅视作治疗手段，才陷入了“天生就会者无法传授，后天难以领悟”的困境。他告诉硝子，关键在于理解“拆解—重构—逆转”这条核心链条。
“……我们可以将链条视为基础公式，在此基础上叠加不同的‘术式’或‘概念’进行组合。治疗，只是其中一种最基础的应用。理论上，所有术式都能以此为基础进行修改和拓展。你们的咒力虽不如魔力那般精纯稳定，但正因其依附于具体术式后的高度可变性，与这种思路的兼容性反而极高。”
按照维斯卡斯的理论，反转术式所能触及的广度和深度，与威迪尔法系的多元性相比也毫不逊色。
听得头晕目眩的家入硝子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能力充满了未知的可能性，这样“迷人的危险性”让她跃跃欲试——所以维斯卡斯才最喜欢硝子这种学生。
最近这三个问题儿童的改变有目共睹：五条悟和夏油杰虽然抱怨却明显更加投入，而一向没什么干劲的家入硝子则焕发出前所未有的探索热情。夜蛾正道将这一切变化看在眼里，内心啧啧称奇。
他恨不得维斯卡斯能再留几年一起做同事——但理智告诉他，对方的主业显然更赚钱、更轻松、更不受高专这些条条框框的限制，他好像也没什么立场去劝说。
事实上，他一开始对这个“不请自来”的家伙抱有一定的偏见和警惕。
谁能想到一个看起来像是要掀桌子的外来者，居然转头跑到对面来应聘教师呢？说是应聘，更像是某种意义上的“通知”。不过，对方选择来东京校而不是京都校，似乎又表明了一种微妙的、在一定范围内妥协和合作的姿态……
“其实夜蛾老师您也可以在事务所增设一个岗位，”课下闲暇时间，金发男人看着正埋头给一个新咒骸缝线的壮汉教师，似乎是随口一说，“或许您的妻子会喜欢我们的一些员工福利？定期组织的跨国旅行之类的，应该是女士会喜欢的项目吧？”
夜蛾正道缝线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发现自己可耻地动心了。
最近他正因为妻子抱怨他只顾工作、不顾家庭而焦头烂额，听着曾经的同僚在“那个事务所”的某个海外业务部门过得风生水起、朋友圈晒着各种度假照片的消息，他不是不心塞，但他除了教学生和埋头做咒骸，确实别无长物，也知道妻子一直在包容他……
“啊、这……这太突然了，会不会太麻烦你们了？而且高专的工作……”夜蛾的声音有些干涩，努力维持着表情。
“没事的，这都是小事情，”此刻的维斯卡斯好像那什么天使下凡，笑容在那一刻显得格外真诚，“只要规定的课业完成了，高专也没有规定我们老师不能有自己的生活啊。平衡工作与家庭，也是重要的一课，不是吗？我知道您的责任心，但您也要多为了自己和家庭考虑啊。”
话语贴心又无可指摘。
夜蛾正道只觉轻飘飘的、好似在云端般，回过神来已经在对方不知何时递出的合同上签了字。
“……唉。”他摸着头，看着手上初具雏形的咒骸。
话说，如果她想去的是○士尼乐园的话，我能不能提前做个类似的……咳咳，总不会被告吧？
……
所谓的恒常、日常只是无常的伪装。
过去的美好的东西总是会一个接着一个远去，就像一去不复返的青春时代。
维斯卡斯实际上只是顺便观察了一下目前咒术界难得跟上时代步伐的培养体系，只能说在总监处的极力掩盖下确实……非常畸形。
既渴望吸纳新鲜血液以维持运转，又恐惧真正脱离掌控的力量，既想模仿现代教育的模式，又死死抱着陈规陋习不肯放手。每个人都像被嵌进了一个无形的套子里，压抑着本性。伤亡率能和某些战争泛滥的地界持平，形式主义严重，学生和老师其实都心知肚明，厌烦这种僵化的氛围，但他们没有一点办法，仿佛背后永远有一只无形大手在把事情无可阻挡地推入一个方向一样。
这样想着，他不禁一笑。
嗨呀、他们是挺天真的，连坏都坏的那么幼稚……确实是龟缩在这一亩三分地久了，自以为千年基业固若金汤。
为什么允许甚至一定程度上鼓励学生去“外面”的事务所见识？因为没有触及到最根本的利益，本质上在事务所养出来了还是他们自己的人，既然舍弃不了廉价的感情，那用不了多大功夫就会自己回来，只是出来上个“补习班”，还处在“自己人”的监控体系中，就永远不用担心失控。
面对对面主动低头主动伸出的橄榄枝，就以为是惯常的“臣服”，没有不接的道理。
先礼后兵罢了，顶多在是背后腹诽一句“年轻人不懂规矩”。
赚钱嘛，谁不喜欢？
殊不知他这位不速之客想要的可不止是粉饰太平的“改革”。
……不过，为什么会这样畸形呢？
——是因为创造你们的那个“神”没办法解决这种问题吧？
——你真的没有办法吗？
任何操作，总是对某些人有好处才会发生的。
在某天的训练结束后，五条悟难得获得了留堂开小灶的待遇。他靠在墙边，墨镜滑到鼻梁上，露出那双苍蓝色的眼睛，直直地看向维斯卡斯——
“老师，为什么是我？”
他问。
他知道自己问的是什么，也知道想要的回答是什么。
但维斯卡斯没有立刻回答。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渐沉的落日，背影在斜阳下拉得很长。
“因为这个世界上太多人都太软弱了。”他说， “软弱到无法只从自己出发去坚持某样东西，哪怕只是最简单的爱好，他们需要‘贴标签-拉帮结派-提炼意义’来给自己壮胆，说服自己坚持，放任自己沉溺在对自己毫无好处的情绪里，为此付出难以想象的精力、时间和代价。”
他转过身，目光平静地迎上五条悟的注视：
“但你不一样。”
五条悟挑了挑眉，似乎想用惯常的轻佻掩饰什么，但维斯卡斯的目光让他那点随意僵在了嘴角。
——你一直对政治，对未来有天真的赤诚。
也拥有着与之匹配的实力，能把这种天真短暂化为现实。
——而一切伟大的理想，某种意义上都是从幻想开始的。
要是连幻想都没有，那才真是要完蛋了。
“悟，这世界上没有一扇门是单向通行的。”
你是被困在房间里的那头大象。
你力大无穷，你能轻易撞碎墙壁，但你却相信了这房间的边界是不可逾越的规则。
你以为这里能困住你，于是你便真的被困住了。
权利这个东西犹如拔河，你这一秒失去一寸没有拉回来，下一秒就是一尺一丈的大溃败。
“领袖可以是暴君，但绝不能是小丑。”
——你拥有这样的才能，只有你能做到这样的事情。
“你明白吗？”
令人窒息的沉默。
五条悟脸上惯有的轻松神色微微凝固了。
那双苍天之瞳深处，似乎有某种极其细微的东西正在碎裂。
兴奋？激动？抑或是头次清晰感知到的审视与期望所带来的几乎本能的战栗和对危机的预感？
他并不完全理解老师所有话语背后的深意，那些关于政治、人性、傲慢的论述对他而言还有些抽象。但他精准地捕捉到了核心：一个唯有他能扮演的角色。
他依旧扬起了笑脸，语气依旧是那股熟悉的、仿佛什么都不在乎的张扬：
“既然老师你这么相信我，那我也只能勉为其难地带领大家完成这个伟大的使命咯~”
语气是轻松的，表情同样是一如既往的张扬，但那双眼睛——光芒深处开始发生了变化。
这已经不仅仅是少年人的戏言了。
一种名为“责任”或者说“独占欲”的种子，被以“使命”和“独一无二”为名亲手播下。
他要做到，因为这是他才能做到的事，只因为他想，也因为他能！
……啊，没错，正是如此。
有些失败，没有理由，只有结果。
直到某天，你也成了某个故事的主角。
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你比别人提前看见了人生的真相，提前变得没那么傲慢，提前变得沉默，提前思考人生的意义。
——这是维斯卡斯在短暂的“离别”前留给自己可爱的弟子们的小小“宝藏”。
他们要完成的课题是，揭开幕布前虚假的伪装，或者就此沦为“神”的永恒舞台上的棋子。
久等了各位！颓废马甲堂堂连载！
震惊！是什么让精通人性的男法师三句话迷倒学生仔？又是什么让教师资格证摇摇欲坠？
主人只要你看《超！！！骑士团英雄战纪》喵喵酱什么都会做的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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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贪.嗔.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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