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风寒峭,卷动窗外竹枝敲打雕花窗柩。
云锦伸了个懒腰。
她从温暖舒适的环境中醒来,意识尚未清明,便感受到了伤口的痛痒。
迷茫地睁开眼,看着素雅的床榻失神了一瞬,记忆回笼,又猛地偏过头去。
床侧空无一人。
她支起身,掀开锦被下了床,见到床下的绣花鞋,微微一顿。
君子折身为其穿履的一幕闪过脑海。
匆匆汲上鞋子,伸手挑开遮掩光线的流云纱。
雅致宽阔的房间映入眼帘。
目光流转,梳妆镜、檀木桌椅、一切未变,如昨日一般。
但仍没看到那道身影。
心越跳越快,她走到紧闭的雕花门后,伸出手去。
门扇仅开了一道缝隙,寒风立时侵入,霎那席卷了整个房间。
冷的她猛地打了颤。
门扉大敞。
回流卷起她松散的长发,在瘦弱的肩侧肆意摇摆。
窗外之景,一览无余。
幽静的庭院,种着大片名贵的竹子,风起竹晃,竹叶影棹,微微作响。
而窗前,一方大型天然顽石造型奇异,泉隐其中,似屋侧山中流至此。一汪溪流,汩汩静流,虽是寒冬,却不曾结冻,反而烟气缭缭。
远远地,便见镂空月门前,一人矜身而立,雪锦白袍绣着大片金丝牡丹,贵不可言。
似乎听到了动静,正侧了头看来。
冬日虽晚,却是灿漫,映照出那人完美的侧颜。
为其华贵之姿更添几分光辉。
冷冽的神色与寒冬不分上下,再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微怔,过后如冰融化,笑意涌上唇角,狐眸含情,仿如春色临照。
锦衣摇摆,他已向着她走来。
月门后似有光影闪去。
雪白单薄的中衣禁不住寒风的侵袭,喉间堵痛,她抬袖掩唇,剧烈的咳嗽起来。
冷风被人遮挡,有力的双手抚上她的纤薄的肩膀。
“天寒地冻,不着外袍就敢往外跑。”
低沉的嗓音响在耳际,云锦被他揽着回房。
他抽出一只手轻轻一拨,将门合上。
房内虽被冽风席卷,好在燃着地龙,相较于外面温暖的多。
云锦不敢出声。
方才的惊慌尽数散去。
现下江郎在她身边,才慢慢安下心来
肩膀微凉,似有一硬物相硌,她垂眸看去,只见那扶着她的手掌,骨节分明,拇指上戴了一枚玉扳指。
许久在外久了,江郎身上也沾染了寒意,此刻透过薄薄的衣衫尽数侵入肌肤,令她止不住的颤。
下一秒,脚下突然悬空,她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江郎的肩膀,膝盖一弯,自己已被打横抱起,他快步走向床榻。
窝在锦被之中,身体逐渐回温,她仍是心有余悸。
江郎已端了热茶,立在床榻之前。
细白的小臂探出,欲从他手中接过,怎奈未成,对方不曾松手。
她怯怯抬眸。
乌黑的眸子正凝着她,唇角下压。
云锦知晓他动了气,只好咬着唇,伸手拉着他垂落的袖摆,轻轻晃了两下。
“江郎不要生气,绵绵知错了。”
她方才初醒见身侧无人,一时心乱如麻,忘了身上的伤,也没顾得上穿衣,只想找到他。
眼见江郎不为所动,她只好垂眸,轻轻唤了一声:“夫君。”
一声轻叹后,一只微凉的手包裹住她的手。明艳的锦衣华袍落入眼底,江郎已顺势坐下,整个人贴近她。
她一边觑他神色,一边将碗接了过来,大口饮尽后,放回他掌心之中。
墨玉扳指碰到碗身,发出叮的一声微弱脆响。
江邺看着她喝完,将瓷碗放在一旁,回了身,她竟趁机钻进了自己怀中。
他微微一怔。
恢复了体温的娇躯软软的窝在胸膛,纤细的手臂搂着他的劲腰。
心倏然软了下来。
方才的不悦尽数散去。
他明明想要好好嘱咐她一番,但见她撒娇糊弄过去,也只能作罢。
他终究,对她狠不下心来。
将锦被围在她的身上,他张开双臂将人拥紧了几分。
鼻翼间满是少女的馨香,下巴放在她柔软的发顶,她乌黑的长发如海草般垂散,触之柔顺。
放在她肩背上的手指轻轻地绕着一缕发丝,划过掌心,带过一阵酥麻触感。
他难以置信自己竟会如此贪恋这种感觉。
从前的他自诩清心寡欲,不沾**。欲乃人之常情,亦是百恶之首,如今方知,他亦不能免俗。
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
方才影风在外所禀,国师传信让他今日务必进宫。
他心中清楚,因照顾绵绵,已是拖了数日不曾上朝,若今日翰林召会再不露面,引得群臣猜疑,朝堂恐会再次动荡。
可现下温香在怀,他竟萌生出了一种将一切抛之脑后的冲动,只想沉溺在这温柔乡。
金丝勾绣的富贵花就在眼前,云锦躲在他怀中,像一只调皮的猫儿,伸出手指好奇的划过。
江邺身背微僵,捉了她的手指,嗓音多了一抹不易察觉地轻颤:“别动。”
声音低柔,似哄孩子般,带着无奈,又带了一丝期待。
少女仰头看他,翘唇微微张着,乌黑的眸子还带着睡醒的懵懂以及昨夜哭的红肿还未完全散去。长睫如蝶起落,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这一幕,落在狐眸中,竟莫名地有一番不自知的别样引诱。
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
近在迟尺的粉面,如同一朵任君采撷的娇花。
目光流连,最终落在那樱唇之上,他似被诱惑般徐徐低下了头去。
眼前容颜越来越近,云锦忽地明白了过来,脸如火烧,羞赧的低了头埋进了他的怀中。
双颊连着耳垂都泛起了红晕,心跳停跳一拍,又剧烈地跳动起来。
她能感觉到,他微微愣了几息,而后重重的叹了口气,调整须臾,低声道:“绵绵,稍后我要出去片刻。你在这里等着我回来,可好?”
腹中疑问颇多,她还没来得及问,现下正好随着他的话问出口:“你要去哪儿?府中又有宴会了吗?那日我因毒蜡烛所累,险些丧命,不知此事查清否?而且……我的卖身契还在管事手中,不知她们会不会来抓我?对了,你救了我,会不会被连累?”
她边说边担心的蹙眉看他。
江邺温柔一笑,轻抚她的发顶:“此事我已处置妥善,绵绵无需担忧,安心在此养伤便好。”
“真的吗?”她眨着大眼睛。
他眼眸中的笑意渐浓:“自然。绵绵不信我?”
云锦重重点头:“信。”然后松了手,从他怀中脱身,面上染了悦色。
江郎从不会骗她。
她竟不知,自己的夫君这般厉害吗?
若是这样,为何还要呆着相府不走呢,应当没那么简单,许是有了别的苦衷。
但他不说,她也不再问了,如之前一般。
.
用过午膳后,江邺便离开了,独留她一人在床榻上发呆。
脑海中浮现的是江郎的身影。他身子似乎瘦了些,头发长了些,衣着配饰好似更为精致了些。今日他所穿衣袍,真是好看。
默默想了一阵。
总感觉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方才交谈之中,她才知晓自己在病中昏迷了三日,加上养伤这两日,已经过去了六日。
她顺着回忆思考,下一刻,猛地坐起,懊悔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沈大哥!
对!
那日沈大哥说来府中赎她,阴差阳错之下自己被当成了细作抓去受罚,也不知后来沈大哥如何了?
思及至此,她焦急的起身,穿了鞋子,拿起外袍乖乖穿好,正欲出门,手搭在门扉之上,余光瞧见一侧放叠的裘衣,略一停顿,披在了身上。
院门处。
四名家仆模样穿着的汉子左右把守。
云锦低了头,本想若无其事地从面前走过,岂料却被拦了下来。
“各位大哥,麻烦通融一下,我有急事想要出去一趟,日落之前便会回来,可否行个方便?”
四人互相看看,而后跪地请罪。
“我是真的有急事。”
寒风冷峭,吹动裘衣之上的羽毛,在苍白的小脸上来回飘零。
裘衣过于宽大,她用手在里面拢拽着,依旧落了地。
无论她如何说,四人皆不肯通融,只一昧低着头恭敬地请她回院。
云锦别无他法。
心知这些人名为保护,实为囚禁。
以她之力是出不去了,只能等江郎回来,再做商议了。
她一边折身回走,一边望向四周高耸的围墙,围墙森森,非普通人可翻越,顿时生出一种坐井观天的无力感。
回了房,褪去裘衣,她坐到火盆旁,添了炭,拿着钩子扒拉了几下。炭火愈旺,驱散她身上的冷冽,以温暖相拥。
她曲起双腿,双臂环抱,将脑袋担在上面,望着那殷红的火苗发呆。
.
几近日暮,门外终于响起了脚步声。
云锦靠着温火哄得暖暖的,几生困意,打了几次哈欠,依旧强忍着保持清醒。
听到脚步声近前,她立即起了身,迎上前去。
门被推开。
漏出的是那张惊艳绝伦的面孔。
一双狐狸眸微膛,似乎没料到她在门内等候。
嘴角微微弯起,驱散了脸上原本的阴霾,如冬雪消融,被和煦之阳取代。
他迈进房内,回手将门合上。
云锦已是迫不及待的道:“江郎,你终于回来了。”
“怎么?”江邺挑眉,“绵绵可是想我了?”
他伸出手来,欲将她拥入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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