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清国际酒店的宴会厅里,水晶灯折射出的光斑在大理石地面上流转,像揉碎了的银河。
方韵依穿着一袭粉色蓬蓬裙,裙摆上缝满细碎的水钻,挽着方启明的胳膊穿梭在宾客间,手腕上那条钻石手链随着动作晃出刺眼的光,几乎要盖过她眼底的不安。
“爸,林寻真的会来吗?”她侧头凑近方启明耳边,香槟杯的杯壁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我已经按您说的,把那幅画挂出来了。”
方启明抿了口香槟,酒液在舌尖留下微涩的甜。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冷得像结了冰的湖面:“他会来的。只要他还想知道他母亲死亡的真相,就一定会踏进来。”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眼二楼书房的方向,那里的保险柜里藏着他最后的底牌——一份伪造的“林曼挪用方氏公款”的证据,边角还特意做了泛黄的旧化处理。
宴会厅另一侧,林寻和江野穿着熨帖的服务生制服,推着银色餐车混在人群里。
浆洗过的衬衫领口有些磨皮肤,林寻下意识拽了拽领带,指尖触到藏在衣领内侧的微型耳机。
江野用托盘挡住脸,对着麦克风压低声音:“时念那边信号正常,二楼西走廊的监控已经被我表哥暂时屏蔽了。”
温时念扮成临时加入的小提琴手,抱着黑色琴盒走向旋转楼梯。
裙摆扫过台阶时带起轻微的风声,她能感觉到口袋里的玉佩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琴盒夹层里藏着微型摄像头和录音设备,金属外壳硌着肋骨,像揣了颗怦怦直跳的心脏。
经过宴会厅中心的展示架时,温时念的脚步突然顿住。
那幅《暮色公园》的放大版画就挂在最显眼的位置,画布上的银杏叶被重新渲染过,比她原作里的色彩更浓烈。
而右下角她的签名旁,被人用金色颜料添了几笔——画中长椅的阴影里,多了个背对着观者的小男孩,手腕上那串银铃兰手链,在暮色里闪着细碎的光。
是方韵依干的。她想用这幅被篡改的画,逼林寻主动现身。
温时念深吸一口气,琴弓在指缝间微微发颤。
她刚要转身继续上楼,手腕突然被人攥住。
方韵依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粉色裙摆扫过她的白色礼服,像朵带着尖刺的玫瑰。
“温同学,你的画很特别,”方韵依的指甲涂着亮粉色甲油,几乎要嵌进温时念的皮肉里,“尤其是这个突然出现的小男孩……”她故意凑近,香水味混着香槟气息扑面而来,声音压得像毒蛇吐信。
“你知道他是谁,对不对?”
“不知道,”温时念用力挣开手,握紧琴弓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指节都显出青白,“只是凭想象随便画的。”
“是吗?”方韵依轻笑一声,目光像探照灯般扫过她颈间露出的银链。
“那你脖子上挂着的玉佩,倒是和林寻一直戴着的那半片,长得很像呢。”她伸手就要去扯那串链子,却被温时念猛地后退躲开。
就在这时,宴会厅的水晶灯突然“滋啦”一声熄灭,应急灯应声亮起,幽绿的光线把人群的影子拉得很长。
尖叫声和酒杯摔碎的脆响混在一起,宾客们像受惊的鱼群般乱撞。
江野趁机对着麦克风低吼:“行动!”
林寻像条滑溜的鱼,瞬间钻进混乱的人缝。
他凭着事先记熟的路线图,在幽绿的光线下穿梭,皮鞋踩过地上的碎玻璃发出轻响。
二楼书房的门就在走廊尽头,他摸出藏在餐车夹层的黑客设备,数据线插进指纹锁接口的瞬间,设备屏幕亮起幽蓝的光。
“嘀——”解锁提示音轻得几乎被楼下的喧闹淹没。
林寻推门的手顿了顿,门轴转动的“吱呀”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方启明的笔记本电脑还亮着,屏幕蓝光映在对面的落地窗上,像片凝固的夜色。
屏幕上正在传输的文件列表刺眼地跳动着——正是林曼当年发现的AI漏洞核心数据,还有方氏集团与国外某公司的秘密交易记录,转账金额后面跟着一长串零。
林寻迅速掏出U盘插入接口,传输进度条一点点爬升,像在倒数这场持续了十年的阴谋的终结。
“百分之九十八……九十九……”他盯着屏幕的眼睛因为长时间聚焦而发酸,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咔哒。”书房的顶灯骤然亮起,暖黄的光线瞬间刺破黑暗。
方启明站在门口,手里紧紧攥着根高尔夫球杆,金属杆头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果然是你,林曼的好儿子。”他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粗糙而刺耳。
林寻猛地拔下U盘塞进衬衫内袋,转身就往门口冲,却被方启明用球杆死死挡住去路。
“把东西留下!”球杆带着风声挥过来,擦着林寻的耳边砸在门框上,木屑飞溅。
“你害死了我母亲,现在还想掩盖真相?”林寻的眼睛红得像要滴血,十年隐忍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他侧身躲过第二记挥击,猛地抓住球杆用力一夺。
方启明没想到他有这么大的力气,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腰狠狠撞在书架上。
“哗啦——”顶层的厚相册摔落在地,照片像雪片般散落一地。
大多是方若曦的照片,从扎羊角辫的童年到穿学士服的青年,笑容里总带着种偏执的骄傲。
林寻的目光却被其中一张吸引——那是林曼的单人照,她站在金黄的银杏树下,怀里捧着束雪白的铃兰,左耳后那颗朱砂痣在阳光下清晰可见,笑得眉眼都弯成了月牙。
“这是我姐姐最喜欢的照片,”方启明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
“她这辈子都在嫉妒林曼,说林曼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包括那个男人。”
林寻的瞳孔骤然缩紧,像被无形的手攥住了心脏:“你说什么?”
“你母亲林曼,和我姐姐方若曦,当年喜欢上了同一个人——你的父亲,”方启明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带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
“我姐姐求而不得,最后抑郁成疾,二十五岁就走了。我做这一切,逼林曼放弃保送名额,毁掉她的研究,都是为了给我姐姐报仇!”
“报仇?”林寻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连呼吸都带着痛。
“你用卑劣的手段逼死无辜的人,这也配叫报仇吗?我父亲在我出生前就因为意外去世了,我母亲守了这么多年的寡,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你们这样对待!”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猛地推开,温时念和江野冲了进来。
温时念举着藏在小提琴松香盒里的微型摄像头,礼服裙摆沾着灰,却依旧站得笔直,声音清亮得像碎冰撞玉:“方先生,你的话我们都录下来了,包括你和国外公司的非法交易记录。”
江野反手锁上门,从后腰摸出个小巧的录音笔晃了晃:“楼下也有警察在等着了,顾老师早就把证据备份交给警方了。”
方启明顺着摄像头的镜头看向屏幕上还没关掉的交易记录,突然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散落的照片里。
他看着地上林曼的照片,眼神里的疯狂慢慢褪去,只剩下空洞的茫然。
远处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像在为这场迟到了十年的正义奏响序曲。
林寻弯腰捡起那张银杏树下的照片,指尖轻轻抚过母亲年轻的笑脸,指腹把相纸边缘都蹭得起了毛。
他转身看向温时念,她正把摄像头对准散落的证据,浅蓝色的裙摆沾了块明显的灰尘,却像朵在风雨里不肯低头的铃兰,倔强地挺立着。
“结束了。”他听到自己说,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
温时念走过来,轻轻握住他的手。
他的掌心全是冷汗,却带着滚烫的温度。
两人颈间的玉佩随着动作轻轻相碰,发出清脆的“叮”声,像在回应那句迟到了太久的“平安”。
江野靠在门框上,看着紧紧相握的两只手,突然掏出手机给顾悠发消息:“任务圆满完成,顺便帮你把林曼老师的日记送过去,老教授说证据链已经完整了。”
手机屏幕很快亮起顾悠的回复,字里行间都透着释然:“替我告诉孩子们,医院窗台上的铃兰开花了。她们当年的约定,终于实现了。”
楼下的喧闹渐渐平息,宴会厅的水晶灯重新亮起,光芒透过楼梯扶手的雕花,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方韵依被警察带走时,脚步顿了顿,目光最后落在那幅《暮色公园》上。
画里被添加上的小男孩已经转过身,和原作里的小女孩并肩站在长椅旁,两人手腕上的银铃在夕阳下闪闪发亮,像两簇从未熄灭过的微光。
深秋的风穿过半开的落地窗,带来远处临城公园的桂花香,混着宴会厅里残留的香槟气息,意外地好闻。
林寻低头看向温时念,灯光在她发梢镀上层柔软的金边,细碎的光尘在她睫毛间跳跃。
他突然想起十年前那个同样飘着桂花香的傍晚,扎双麻花辫的小女孩把银铃兰手链塞进他手里,奶声奶气地说:“别难过啦,坏心情会像早上的雾一样,太阳出来就散掉了。”
原来从那时候起,她就一直是他的光。
林寻抬手,轻轻拂去温时念发梢沾着的片银杏叶。
她抬起头,眼睛亮得像盛着星光,两人相视而笑,所有未说出口的话,都藏在了这默契的目光里。
手腕上的银铃兰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响声。
这一次,不再是孤单的独奏,而是两串铃声交织在一起,像首终于唱完的歌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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