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春风拂面，吹散了浓厚的花香。
“物理老头今早点名表扬你时，那表情跟中了奖似的。”江野咬着烤红薯的边缘“说你那篇《人工智能伦理边界探讨》，把临大那位老学究看得拍案叫绝，特意托教务处来问你要不要提前进组。”
林寻的目光越过操场，落在艺术楼三楼的画室窗口。
那里亮着暖黄的灯，窗帘没拉严，能隐约看见画板前坐着的纤细身影。
温时念正在准备省美术联考，据说她画架上的铃兰已经堆到了第三十七张，每张的光影都带着不同的温度。
“等夏天再说。”他把暖手宝从口袋里掏出来，隔着老远能看见画室门被推开条缝，“时念想考临大美术系，我们约好了一起去。”
江野挑眉，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行啊你，连未来的邮政编码都查好了？”话音未落，就见温时念抱着画夹从艺术楼跑出来，红色围巾在风里扬起好看的弧度，冻得发红的脸颊像熟透的苹果，手里紧紧攥着张画纸。
“快看！”她跑到两人面前时还在喘气，“我把这个当联考作品，老师说意境到了，但不知道评委会不会喜欢。”
画纸上是片初春的银杏林，阳光透过新抽芽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
两个少年并肩走在铺满落叶的小径上，左边男生手腕上的银铃兰手链，正和右边女生的红绳银铃缠绕在一起，细碎的铃铛在风里摇晃，仿佛能听见叮当声。
林寻的指尖轻轻拂过画中少年的侧脸——那是他从未有过的柔和线条，而旁边扎马尾的女孩，红绳银铃在手腕上闪着细碎的光，分明就是此刻站在面前的温时念。
“何止是喜欢。”江野抢过画纸举到阳光下，夸张地咋舌，“这要是拿不到金奖，我就去把评委的调色盘全换成马卡龙色。”
温时念的脸更红了，伸手去抢画纸时被林寻拦住。
他小心翼翼地抚平纸角的褶皱，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联考结束，带你去个地方。”
那是片藏在城郊山谷里的铃兰花园，温晴阿姨特意托花农打理了十年。
林寻记得小时候听妈妈说过，这里曾是林曼和温晴最爱的秘密基地，她们年轻时总在这里写生，约定等铃兰爬满篱笆，就带各自的孩子来看看。
只是没等花开满院，妈妈就永远留在了那个雨天。
联考结束那天飘起了细雨，林寻骑着单车穿过老城区的石板路，车筐里放着用绒布裹好的小盒子。
温时念坐在后座，围巾绕了两圈还嫌冷，干脆把脸贴在他的后背，能清晰地听见胸腔里沉稳的心跳，像冬夜里最安心的钟摆。
“慢点呀。”她的声音隔着厚厚的毛衣传过来，带着点含糊的暖意，“前面路口有水坑。”
林寻轻轻捏了捏车闸，银铃兰手链在手腕上叮当作响，和车铃的“叮铃”声搅在一起，像首不成调的童谣。
雨点落在他的发梢，很快就润湿了发梢，让他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傍晚——也是这样湿湿的触感，那时他缩在巷口的屋檐下，怀里抱着妈妈留下的银铃兰手链，浑身冷得发僵。
“小朋友，这个给你。”穿粉色雨靴的小女孩举着杯热牛奶站在面前，辫子上的红绳被雨水打湿，“妈妈说喝了就不冷了。”
花园的铁门推开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温时念忽然捂住了嘴。
温室里的铃兰开得正好，洁白的花瓣上沾着从缝隙飘进来的细雪，像撒了层碎糖。
最中央的木牌被雨水冲刷得有些发白，上面刻着两行字：“曼曼与晴晴的约定，寻寻与念念的未来。”
“我妈昨天才告诉我这里的事。”温时念的声音带着哭腔，手指抚过木牌上的刻痕，“她说林曼阿姨最喜欢画铃兰，说这花的花语是‘幸福归来’。”
林寻从车筐里拿出绒布盒子，打开时阳光正好透过玻璃顶落在里面——枚银铃兰吊坠躺在丝绒上，比手腕上的那朵更精致，花心里嵌着颗极小的蓝宝石，在光线下闪着温润的光，像极了温时念笑起来的眼睛。
“这个给你。”他解开她围巾末端的红绳，把吊坠轻轻系上去。
银铃相碰的瞬间发出清脆的响声，惊飞了落在窗台上的麻雀，“不是替代品，是新的约定。”
温时念摸着胸前的吊坠，忽然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碰了一下。
那触感像雪花落在皮肤上，转瞬即逝，却烫得林寻的耳根瞬间红透。
她转身去看花时，耳尖也红得厉害，手指绞着围巾角小声说：“我也有东西给你。”
画夹里藏着张泛黄的素描纸，上面是个坐在公园长椅上的小男孩，十岁左右的年纪，怀里紧紧抱着串银铃兰手链，眼神里已经有了不属于孩童的倔强。
“这是我凭着记忆画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不知道像不像那时候的你。”
林寻的指尖抚过画纸上的线条，忽然想起那个雨天。
女孩把牛奶塞进他手里时，辫子上的红绳蹭过他的手背，也是这样痒痒的触感。
原来有些光，从一开始就住进了心里，只是需要漫长的冬天来等待发芽。
高三的日子像被谁按了快进键，黑板右侧的倒计时数字每天都在减少。
林寻成了学校的传奇——不仅包揽了数理化竞赛的所有金奖，还在国际黑客大赛上以“夜枭”的名义夺冠。
只是这次，他没像往常那样戴面具，领奖台上，特意把左手手腕转向了镜头。
“你就不怕那帮记者扒出你小学考了三次倒数？”江野在台下举着“寻哥最帅”的灯牌，旁边的苏晓晓举着“夜神加油”的应援牌，两个牌子凑在一起，倒有种奇妙的和谐。
林寻对着直播镜头笑了笑，忽然举起手腕。
银铃兰在聚光灯下泛着冷光，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全场：“这个送给一个人，谢谢她十年前把光借给我。”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炸开了锅。
“那是银铃兰吧？夜神居然戴首饰！”
“十年前的光？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夜神的白月光# 冲啊姐妹们！”
温时念坐在画室里看着直播，指尖划过胸前的银铃吊坠。
画架上摊着张未完成的油画，背景是洒满阳光的银杏林，前景的两个少年正低头看着缠绕在一起的手链，男生的侧脸线条柔和，女生的马尾辫上系着红绳。
“念念，你的联考成绩出来了！”温晴推开门时手里拿着成绩单，眼角的笑纹里还带着泪光。
“全省第一！临大美术系的老师刚才打电话来，说要给你发提前录取通知书呢。”
温时念转头时，阳光正好落在她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她摸了摸胸前的吊坠，忽然想起今早林寻在教室门口说的话：“等高考结束，我们去拍张合照吧，就像你画里那样。”
办公室的窗台上摆着盆铃兰，顾悠看着操场上并肩散步的两个身影，轻轻叹了口气。
抽屉里的日记本摊开在最后一页，是林曼的字迹，旁边有她补写的一行小字：“看见他们站在阳光下的样子，就像看见年轻时的我们。真好。”
雨停的时候，教学楼后的银杏枝桠上落满了水珠。
林寻把暖手宝分成两半，一半塞进温时念手里，一半自己握着。
两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手腕上的银铃兰和红绳轻轻碰撞，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像首未完待续的歌。
“对了，”温时念忽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江野说你竞赛那天没吃饭。”
林寻剥开糖纸时，指尖碰到了她的手指，两人像触电似的缩回手，却在抬头时同时笑了起来。
橘子味的甜意在舌尖散开时，他忽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像格外短，而那些藏在时光里的约定，都在慢慢长成期待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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