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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尽管海一线背着陆蕴微步履匆匆,但天黑前还是没能下山,雪越下越大,天早早黑了,看不清路,也难以辨识方向,百般无奈之下,两人意外发现了一处山洞,遂躲入暂避霜雪。

海一线折了附近的树枝,劈成小段,掏出腰间小刀,削去被雪打湿的表皮,刨出木花,火折子一点,青烟袅袅,转瞬火苗隐隐,他匆忙添了几块木柴,火势渐渐稳,山洞亮了起来,也暖和起来。最后,他又从包裹里找出干粮,分了陆蕴微一块。

面饼冻得石头一样硬,陆蕴微前牙咬了后牙咬,就是啃不动。海一线收了面饼回去,掰成小块,重新递给她,又递给她水壶。

陆蕴微挑了一块小的面饼,填进嘴里,又紧接着喝一口水含化,壶里的水已经冰凉,冻得牙疼,得在嘴里含一会儿才敢咽下去。

想到今日是大年三十,她却过得这样落魄,荒山野岭里,没有新衣服,没有好吃的,连家人也没有了,眼眶忽而又湿了。

静静啃了一阵干粮,陆蕴微抱着腿缩在篝火边,不免回忆起陆府的过往。

过往的记忆灿烂而辉煌,多少午夜梦回,她都只希望现实碎成泡沫,她可以永远沉浸在童年的美梦中。

陆府上下所有人都对她极好,以至于哪怕现在,她都有些不敢相信其实她只是养女的事实。

在陆蕴微的记忆里,七岁前她的双脚很少下地走路,母亲和嫂嫂总爱抱着她,父亲下值回家,她就自动转移到父亲的怀里,坐在父亲腿上,张嘴等着他给自己夹菜。

母亲提起这段过往难免埋怨:“你爹总是把你喂得肚皮滚圆,晚上撑得睡不着,结果最后他自己反倒没衔上几筷子,晚上饿得半夜肚子叫,把我吵醒好几次。”

陆老爷听发妻这样说,抿着胡子连使眼色,示意妻子好歹给他留点面子,但陆夫人才不管呢,自顾自地说,说得他两个儿子也偷偷笑起他这个爹来。于是他清清嗓子,板着脸,拿出点唬人的威严来。

然而在陆蕴微眼里,父亲这点唬人的气势很失败,而且经常失败。

每年春闱,举子入京,总会有不少前来陆府求见,面对这些新人,陆老爷还是挺爱摆些架子,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没回陆蕴微见了就觉得好笑。

等那些举子前脚刚走,后脚她爹就装不下去,各种架子抛之脑后,爱才惜才,跟心疼眼珠子似得,立刻派人送银钱资助那些穷苦无依的。这些年里挤入朝中寒门士子,当初都没少受父亲的恩惠。

陆老爷在府中威严不足,反而是陆蕴微的二哥最有唬人的气势。

陆蕴微自小跟着二哥习字读书,二哥对她要求很是严厉,她最怕二哥抓着她写策论了,她又不考进士,用着那么刻苦吗。

一回被二哥训了,她越想越气,找去父亲书房,随便编排几件莫须有的事,狠狠告了二哥一状,父亲向来是偏爱她,接着把二哥叫进书房训了一顿,二哥黑着脸出来,好几天都不搭理她。

她害怕了,怕二哥从此再也不跟她说话了,找母亲说和。

二哥凶她:“小小年纪就学会了诬告陷害,这次势必要让你长长记性!”

母亲便凶二哥:“同她一个小孩计较什么。”

二哥性格执拗,从不屈服,又说:“小时偷针,大时偷金。”

陆蕴微怕二哥真不理她了,抓着他袖子道歉,眼睛水汪汪的:“二哥,我知道错了,真的。”

二哥神色缓了,摸摸她脑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母亲在一旁笑个不停,说她这二儿子好像个古板老学究。

二哥执拗骨鲠,大哥却滑向了另一个极端,一个脾气极好的老好人。陆蕴微从没见他和谁红过脸,甚至都没见他大声说过谁,几乎温和到有点荒唐。

譬如一次家宴,府上新来的下人笨手笨脚的,一壶热茶全浇大哥身上了,大哥被烫得龇牙咧嘴,怕陆夫人知道了要责罚,硬是说是自己不小心。

事后嫂嫂说大哥身上起了一片燎泡,陆蕴微跑去关心长兄,大哥脸色苍白,却笑嘻嘻哄她:“其实没那么疼,是我装的,只是想骗骗你嫂子,好让她多心疼我几天,还有,你千万别跟爹娘说!”

父亲宽和善良,大哥温柔细心,二哥正直刚毅,陆蕴微实在无法相信朝廷按在他们身上的罪名。

叛国谋逆,结党营私,徇私舞弊,贪污**……

怎么可能呢,陆蕴微不信,这怎么可能呢?肯定是冤枉的,只是她不懂朝政,抓不到关键罢了,等她找到二哥,一定一切就都明了。

山洞里的火静静燃烧,海一线不时往里添些柴火,火光映着两个人的脸,都红彤彤的,洞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停了,洞内依然一片寒凉,面朝着篝火,脸上前胸热乎乎的,后背那一面,凉得发抖。

随着夜色渐深,陆蕴微只觉得越来越冷,浑身都颤抖起来,连带着被火光映到石洞的影子也跟着哆嗦。

“好冷啊……”陆蕴微声音也跟着发抖,不停地往海一线身边挪动。

海一线又往火堆添了几块木头,陆蕴微挪到了他身侧,她便不由自主地往海一线身上靠,往山洞中另一个会呼吸的热源靠近,紧紧贴着,试图通过依偎抵御寒气,抵御冬夜的孤寂。

海一线伸出胳膊,揽住她:“还冷吗?”

“……冷。”她抖个不停,连带着海一线半边身子也跟着抖。

于是海一线一手扶住她的腰,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腿弯,轻轻一举,她侧身坐进他温热的怀里,小小一团,能被他轻而易举地环住。

“这样好些了吗?”他环绕着她,声音贴着她的耳朵。

“嗯……”陆蕴微缩成一团,后背贴近海一线胸膛,火炉一般暖和,她渐渐缓过来了,身上的颤抖也停了,甚至开始觉得安逸。

遥远处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爆竹声响,听上去异常热闹,陆蕴微很是神往。

“这还是我头一次过这么冷清的年呢。”暖和过来后她又精神了,对着海一线嘀咕。

海一线笑眯眯地搂着她:“这还是七八年来头一次有人陪我过年呢。”

陆蕴微大吃一惊。

海一线说:“我爹娘去世之后,我家就剩我自己了,每年就只好一个人过年了。”

陆蕴微倍感同病相怜,大过年的两人就围着篝火谈起了彼此父母怎么没的。

陆蕴微说:“我家是我爹犯罪连累了全族,你呢?”

海一线想了想说:“我家也差不多吧。”

海一线的父亲是没有耕地的猎户,母亲嫁过时娘家陪嫁了一块地皮,自此夫妻二人有了安身立命之所,收成好时靠地里庄稼过日子,收成不好也不怕,海一线父亲毕竟能上山打猎,于是长久以来夫妻二人很是安逸。

只是忽有一天,当地乡绅豪强划分土地,不偏不倚,正好将海一线家的那块给划进去了。

这怎么能行呢,海一线父亲自然不服,不听众人相劝,揣着地契硬着头皮找上官府,请青天大老爷主持公道。

然而,一去不复返。海一线母亲多方打听,听人说丈夫被关进大牢,三天没给饭吃了,奄奄一息,这如何能行,当即蒸了一锅粗面窝头,挎着篮子去大牢里送饭。

然而,她也一去不复返,几天后下游的村落有人打捞上一具女尸,衣冠不整,形容可怜。

再不久,海一线接到父亲死在牢里的消息,他自己推车走了好几里,领回父亲的尸体和母亲合葬,只是父亲当初告官时揣着的那张地契不翼而飞了,他家那块地的归属也跟着不了了之了。

“肯定是你那里的官府和乡绅勾结一体!”陆蕴微听得义愤填膺。

怀里姑娘气鼓鼓的,胸膛激烈地起伏,海一线不由失笑道:“你消消气!”

“真是可恨!”陆蕴微气冲冲地说,“过去我二哥跟我讲他外派巡按的事,讲过这种乡中豪强强占土地,地方官府又勾结纵容的事,要是当时我二哥当时巡查到你们那里就好,肯定能主持公道。”

“呃……”海一线神情古怪。

“怎么了?”

“……其实当初强占我家那块地的乡绅也姓陆。”

“啊?”陆蕴微如遭雷击,陆氏一族蓬勃壮大,其下的庄园也跟着日益扩大,她倒还真的从来没想过是怎么变大的。

但海一线还没说完:“后来三年前大旱一场,有京官前来赈灾,据说也姓陆,亲手处置了侵占田产的陆姓乡绅,只不过那块地一直是我母亲的陪嫁,最后兜兜转转一大圈,落到了我舅舅手里。”

“是啦,你说的那位姓陆的官员肯定是我二哥,三年前他曾被外派巡查赈灾,”陆蕴微有点得意,“时间刚好对得上,我二哥果然刚介忠义。”

小小得意之后便是重重思念,思念远在千里之外的二哥,思念困守皇城的三姐,思念阴阳相隔的父母兄嫂。

陆蕴微注视着光影变幻的火焰,不胜伤感,眼睛里又蓄出一泓浅浅清泉,她想她从京城到这,一路哭了好几次了,总不能哭个不停吧,于是忍住鼻头酸楚,小声问:“海一线,你会想你的爹娘吗?”

“会啊。”海一线轻声说。

“我也很想他们。”陆蕴微垂下眼睫。

滴答,凉丝丝的水滴落到了海一线环在她小腹间的手背上,她匆忙伸手擦了,她本来想忍住的,结果眼眶太浅,蓄不住水。

泪滴接二连三落在海一线手背,凉丝丝一片,陆蕴微低着头擦来擦去,却还赶不上泪珠落下的速度。

海一线抓住了陆蕴微的手腕,将其从自己的手背上挪开,她那几根骨头纤细的手指那么扫来扫去的,好像顽皮孩子似得,一下一下,来来回回,怪痒的,怪可怜的,让人心底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怜爱。

他扣住陆蕴微的腰,轻轻一转,她便朝向自己,一脸的泪珠,火光下晶莹剔透。那双眼睛低垂着,好像不愿叫人看见泪珠是如何形成的一般,睫毛微微颤抖。

海一线抬手刮掉泪珠,容她在怀里哭了一阵,轻拍她的后背,幽幽道:“说不定爹娘现在就在我们身边呢。”

陆蕴微抬起头,眼尾还沾着一颗细小的水珠,她环顾四周,仰着脸困惑问他:“在哪儿?怎么可能?”

“你看周围,黑漆漆的,你有没有觉得非常阴冷?”

陆蕴微点头。

海一线压低了嗓音,俯下身来贴在她耳朵边上小声说:“那就对了,众所周知,有鬼魂存在的地方都会格外阴冷,或许是他们回来了。”

两人面前的篝火一点一点暗了下来,一片昏暗中,山洞墙壁上浮现出一些奇怪的影子,像什么野兽的头部,陆蕴微打了个寒颤,愈发觉得身上一阵阴冷,结结巴巴说:“真,真有鬼吗?”

她是真怕了,往海一线怀里钻了钻,攥紧了他的衣襟。而海一线却笑了,笑声在胸膛震颤。

他扔了几块新木柴到火堆里,篝火再度明亮,他笑容灿烂,透着几丝狡黠:“其实刚刚是我看木头块烧光了,故意吓你的。”

“你看,”他借着火光比了几个手影,顺带抹去她嘴角的泪珠,笑着问她,“像不像狼?”

他还又做了兔子和狐狸的手影,哄小孩般问她像不像。

“不像!一点也不像!”陆蕴微恶狠狠道,她看出这就是方才墙面上出现的奇怪影子,而她竟然被这么拙劣的手段吓到了,登时异常恼火,扭过头去不看海一线,也不搭理他。

但耐不住海一线一个劲儿地戳她,叫她往山洞外面看。

“有好看的。”海一线笑眯眯说。

陆蕴微气愤不已,倒要看看他又能搞出什么“鬼”,一转头,却见洞外一片空旷寂寥,山脚处万家灯火,绵延数里,灿若银河。

“你生闷气那会儿山上的雾散了。”海一线低声笑道,“新年好呀,迢迢。”

今夜万家灯火明,山洞中的二人什么也没有,唯余彼此。长夜漫漫,前程未卜,明亮的篝火热烈燃烧,两人的呼吸交织重叠,遥摇望着山脚下的人间烟火,偶一回头,四目相对。

“你也新年好啊。”万籁俱寂中,陆蕴微轻声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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