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皓雅面前的孔嘉宣礼貌而疏离,她原本惊喜的表情,看到孔嘉宣公事公办的行为时暗淡下来。
孔嘉宣礼貌开口问道:“小雅是吧?阿昭特意交代我要来接你,你的酒店和接下来的行程,阿昭都让我给你安排好了,包你有一个美好的旅程。”
楚皓雅系安全带的手在空中顿住,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淡自然:“你不认识我吗?”
孔嘉宣听出了她语气中疑惑,他歉然一笑:“不好意思啊,小雅,因为之前手术后我就发现我好像失去了一些记忆,阿昭和我讲过是和我的前女友有关,我听过以后觉得没有那段不愉快的记忆似乎也不是坏事。但也导致了我忘了很多我过去认识的人,所以我们是怎么认识的?阿昭也不提前提醒我下。”
楚皓雅带着满腔疑问跨越山海,原本想要让他当面解答,给自己一个释然的机会,现在这个状况她有些无力。孔嘉宣选择性地忘记不愉快的记忆,所以他们度过的那些时光,都是他生命中阴差阳错,只有她沉溺于虚构的美好里。
白泽昭不曾听说过楚皓雅和孔嘉宣的故事,孔嘉宣也遗忘了那段时光,只留下她一个人还挣扎在那些日子里,无人证明他们的爱情存在过。
但这也是孔嘉宣给楚皓雅的答案,楚皓雅将所有的疑问藏进心底,他们成为短暂相交后不再纠缠的直线,才是最好的结局。
楚皓雅在孔嘉宣的过去里为自己虚构了一个角色:“我是你前女友的朋友,但当时看不下去她这么对你,在几个饭局上见过,也私下提醒过你不要太恋爱脑,后面就和她关系没那么好了。”
楚皓雅出于私心给自己安排了一个站在孔嘉宣一侧的角色。
孔嘉宣闻言笑着感谢她,便开始为她介绍起后面的行程安排。
楚皓雅坐在车上,偶尔会觉得回到了他们一起去蜀西的时候,但物是人非,他们是飞驰着擦肩而过的列车。
结束了发布会后采访的白泽昭坐在书房电脑面前,透过孔嘉宣的视角,看着楚皓雅的神色变化,看着楚皓雅咽下了所有疑问,看着他们之间如他预想般渐行渐远。
白泽昭享受着屏幕中二人的沉默。
孔嘉宣将楚皓雅带到了酒店后,招待她在当地品尝了当地特色后,便回到了公司处理工作。楚皓雅见他只将自己当做弟弟的一个朋友,也彻底失去了所有的执着。
孔嘉宣将白泽昭为她安排的地陪介绍给她以后,孔嘉宣与她的交集似乎就到此为止了。他们以一种楚皓雅从未预想的方式有了一个确定的结局,对于楚皓雅而言,算是殊途同归。
楚皓雅回到酒店后,翻看着自己的社交账号,怀念着自己以前的天马行空,怀念着曾经陪伴自己的人。但楚皓雅握住自己的画笔,强迫自己不在沉溺于过去和感情,她的《天方路谈》要开始澳洲特别篇了,她将自己在飞机上遇见的外国友人画像发布在社交账号上,掀起了新一轮的讨论,也吸引出一批在澳洲的留学生,和其中几位约定好之后的画像排序后,楚皓雅停下了工作。
楚皓雅再次习惯性地进入了《神游》。
空荡而昏暗的书房内,白泽昭忙碌处理工作的同时,时刻关注着孔嘉宣的一举一动。与楚皓雅分别后,孔嘉宣没有一丝留恋和情绪波动,似乎只是将她当做了朋友,在实验室重复着枯燥的工作直到深夜。
白泽昭不安的心渐渐安定下来,他见孔嘉宣回到家洗漱后,躺在体感设备中,进入了《神游》游戏,屏幕陷入一片黑暗,孔嘉宣的意识接入游戏中。
白泽昭也关了电脑,结束了对孔嘉宣的窥探。
孔嘉宣最近时常和白泽昭表达对《神游》的肯定,分享自己对游戏的体验,例如家园设定的治愈和放松。孔嘉宣几乎每天登入《神游》的动作也印证了他的说法,他的赞赏让白泽昭内心暗自窃喜,也渐渐习惯了哥哥对自己的鼓励。
楚皓雅在澳洲尽情享受了异国风光,和异乡飘泊的华国人共同创作了一幅幅画像,也吸引了一群外国友人加入他们,让《天方路谈》成为了互联网中无可替代的精神食粮,成为华国和外界的窗口之一。
直到离开澳洲的最后一天,楚皓雅都没有再和孔嘉宣见面,也丝毫未曾表现出情绪低落或崩溃的样子。
地陪将一切如实转告了白泽昭,白泽昭有些意外,转瞬便说服了自己,孔嘉宣不声不响地消失太久,而自己为他们量身打造的阴差阳错足以让人心灰意冷,无需多言,便足以让楚皓雅在无言中得到答案。
孔嘉宣也表现得很稳定,没有出现任何规划外的举动,每天除了日常工作、生活和游戏,没有跳脱计划之外的动作和情感。白泽昭对于他的安排越发自信。
楚皓雅登上回国飞机的一刻,白泽昭这几日的提心吊胆全然消失,他开始为迎接楚皓雅回国精心准备。
在楚皓雅踏上飞机前,她发出了在《天方路谈》澳洲篇的最后一幅作品,在记录了形形色色的外国友人和华人之后,楚皓雅决定以这个熟悉的面孔作为系列结尾,也象征新的开始。
除了楚皓雅和孔嘉宣,所有人都只当这是一个因为笑容灿烂而被选中收尾的男孩,但楚皓雅和孔嘉宣明白这是他们的老熟人,见证过他们美好的瞬间。
楚皓雅发布的画面上是一个正在扯松围巾,脸上露出灿烂笑容的男孩,充满了生活的希望,身上的T恤遍布闪着蓝绿色光芒的代码,配文是:“身体永远无法禁锢住我的灵魂。”
站在接机口的白泽昭看到楚皓雅发布的内容,心中有些疑惑,但转瞬即逝的疑虑被准时现身的楚皓雅打断,他便欢欣雀跃地迎了上去。
楚皓雅落地后见到的便是手持一束粉色小花束的白泽昭,她看见白泽昭眼中那一瞬闪过的欣喜,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被喜爱着。楚皓雅接过花束的同时,白泽昭接过了她的行李箱,两人无言地向外走去。
来到停车场,白泽昭为楚皓雅拉开车门,护着她上车前,楚皓雅扶着车门的手稍稍用力,她上车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转过头问白泽昭:“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白泽昭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却仍然带着温和的笑意说道:“我哥昨天刚和我打过电话,他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似乎什么也没想起。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最后是什么结果,但我想或许不是你理想中的结果。所以就没想着要问你。”
楚皓雅低声说了句:“你还真是很聪明。”
车辆行驶在拥堵的晚高峰车队中时,楚皓雅低头描摹着手中玫瑰花层层叠叠的纹路,她喃喃开口道:“孔......你哥他什么都没记起来,我也看开了,我告诉他我是他前女友的朋友。我已经得到了答案,要开始我的生活了。”
语罢,拥堵的车况开始缓解,白泽昭轻轻应声安慰道:“你会拥有更精彩的人生,遇见更爱你的人。”
楚皓雅缓缓合上了双眼,不再接话。
回国后,楚皓雅的生活似乎真的开启了新的篇章,她正式开始了期待已久的电影项目。白泽昭在发布会后忙碌着将各种事项对接落地,这时候也渐渐空闲下来,他将时间都花在了陪伴楚皓雅上。
虽然楚皓雅拒绝了他想要投资电影项目的想法,让导演选择支持度最高的投资人,得到最大的创造自由度,白泽昭依然让项目组的每一个人都对他十分脸熟。
白泽昭几乎风雨无阻地到项目组探班或是接楚皓雅下班,楚皓雅在一开始委婉拒绝无果后,便也放弃了挣扎,但一旦剧组问起白泽昭的身份,楚皓雅对外的回答依旧是朋友。
在同事们揶揄的目光和白泽昭偶尔失落的神情中,楚皓雅却始终没有改变过说辞。
楚皓雅偶尔看着深夜加班后等在楼下的车辆,看见和她的同事们分发零食的白泽昭,看着摆在面前精致美味的外卖,她也会想,白泽昭对她是真的很用心,她也会被动摇,如果选择白泽昭是不是也会过得很幸福呢?也会有可能爱上他呢?毕竟自己曾经也心动过。
但楚皓雅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她内心的动摇,哪怕是刘歆榆问起,她也只是说自己还没做好恋爱的准备。
刘歆榆没有见过楚皓雅和白泽昭曾经最为心动的那个阶段,她遇见楚皓雅时,楚皓雅偶尔还会为白泽昭突然的转变情绪低落,所以她对白泽昭的印象是高中时代伤透楚皓雅心的帅哥。
但刘歆榆最近被白泽昭锲而不舍的努力打动了,至少他对楚皓雅的感情是带着几分难得的真心。更重要的是,刘歆榆希望楚皓雅能够走出过去,除了事业以外,真正地开启新的人生。所以刘歆榆也会在无数次无法推脱掉白泽昭的小礼物后,偶尔向他透露楚皓雅现在的喜好。
楚皓雅再一次自己工位上的包装袋时,她轻轻摇头,那不过是自己昨晚顺嘴提到的网红店。楚皓雅感叹着他们兄弟俩不愧是一家人,做事风格都一样。她拿出里面的可露丽,品尝着口腔里甜蜜湿润的口感,被白泽昭热烈的情意包裹,但她的心情却没有变得轻快起来。
楚皓雅将包装袋扔进楼梯间的垃圾桶时,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长呼一口气,转身投入工作中,不再困扰于任何感情上的难题。
大洋彼岸,一家名为康岸的医药技术公司发布了研究成果,引起医疗领域热烈讨论。康岸自人类开始癌症研究以来,第一次提出了可以针对所有类型癌症的治疗方案。
康岸给出的治疗方案是利用智能检测和追踪技术在人体内投放微型机器人,携带药物监控和调整人体细胞。经过监控后无法恢复的,由机器人通过智能分析和医生给出的方案进行精准手术,完成癌症区域的重构,最精细的方案甚至可以进入细胞内部进行诱导还原和击破,避免以往治疗方式的严重副作用和损伤。
这个治疗方案正在进行临床试验,但当前试验效果已经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期。
康岸的创始人是一个来自华国的年轻人,在报道里他只对采访的记者说:“他希望康岸能同它的名字般,治愈大众帮助大家抵达健康的彼岸。”
康岸通过投资理财收入、公司的智能系统建设业务和陆陆续续发布的智能医疗技术,支撑起癌症治疗技术的研发费用。因此康岸在智能医疗领域拥有更先进的技术和独立的研发思路,已经在医疗领域崭露头角,这次发布的方案实现了医药技术的迭代革新,让它一跃成为医疗领域最炙手可热的合作方。
白泽昭看到康岸的新闻出现在科技新闻头条时,满意地微笑着,他给哥哥发去了祝福短信:“恭喜你,哥,你成功了。”
康岸的创始人——孔嘉宣,在狂轰乱炸的信息中迅速回复了他亲爱的弟弟:“谢谢,阿昭,接下来我想把工作重心放回国内了,让国内的患者先体验到我们的治疗方案。”
白泽昭看见他表达出的回国想法后,不由得蹙起了眉,他给孔嘉宣发去了劝说:“哥,你要回国做什么?我可以帮你去安排,但你们的研发中心和合作医院都在澳洲,现在回来并不是好时机。”
孔嘉宣听见他话语中的不支持,没等他继续劝说,便温和地退让着说道:“你说得有道理,那就麻烦阿昭了。”
他们的通话迅速结束,白泽昭心中升起一股不安。他打开了电脑中的监控画面,却见孔嘉宣的视角里,在他们结束通话后便取消了机票,他又见孔嘉宣处理了几份文件后,才放下心中疑虑,关闭了监控。
白泽昭并不担心孔嘉宣会将公司重心瞬间迁移回国,由澳洲机构投资的研发中心和合作医院是孔嘉宣研发的基础,在国内还没有能够提供这些条件的私人合作方,但他还是担心孔嘉宣回来会动摇楚皓雅的心意,他不允许有任何风险产生。
楚皓雅的信息打断了白泽昭的思虑,白泽昭惊喜地看着楚皓雅发来的邀约,将一切都抛在脑后。
这是楚皓雅第一次主动约白泽昭吃饭,她说这段时间她想了很久,有些事他们应该要说清楚了。
白泽昭这段时间能够感受到楚皓雅偶尔投来带有愧疚和动摇的眼神,那就是他的机会。但他还不确定,他在等待着楚皓雅随时给予他审判。
这一刻终于到来。
在白泽昭激动地为了明天见面而做足准备时,他关掉的监控软件后台里,属于孔嘉宣的画面一直在黑暗和始终不曾变化的书架画面中反复切换,像是时间静止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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