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街上行人稀疏，校门口前已经挤满了秩序井然的“工蚁”们，垂着头哈欠连天涌入校园。
裴纪真挤到两人中间，面带不善地警告不速之客离远点。
但连景笑意不减，厚着脸皮一寸都不挪，隔着他就这样和许乐朝说话。
许乐朝感觉他俩之间像有看不见的噼里啪啦火花在作响，但还是选择性忽视，毕竟接下来的日子他们三个大概率都要这么一起上学，天天管多麻烦。
连景自然聊到昨天她写的那几道题，夸赞她很厉害。
许乐朝顿时不好意思，连忙摆手说没有。
“今天有空给我讲一遍你的解题过程吗？”连景莞尔，顺着这个话题继续问。
许乐朝愣怔一瞬，自然是应下：“嗯，课间有空都可以的。”
两人相谈甚欢，裴纪真被晾成空气墙，满脸冰霜率先走进教室。
大家本来对此还见怪不怪，毕竟裴大少爷吃错药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一觉醒来就刷新这么一个不高兴出来还是挺罕见的。
往常有许乐朝在一旁调节，裴纪真都保持不理不睬，相安无事的状态，除非是因为有谁不小心惹到他。
高三大课间已经不安排跑操，许乐朝打算利用这段时间给连景讲完那几道题。
她和陈北音换了座位，连景转过来把卷子摊到桌上。
许乐朝循着对方圈出来的地方一一讲解，连景不愧是能超越裴纪真的空降年一，悟性极高，一点就通。
原本以为这么多题会花费整个课间，许乐朝抬头看挂钟，发现剩余的时间还能再写几道上节物理课留下的作业。
她坐回自己的位子。
只不过，她刚刚就卡在一题一直没写完，笔尖顿在粗糙的纸页上留下墨点，冥思苦想得不出后续。
连景把散落在桌上的试卷整理好，见状顺势问：“我已经写完了，需要帮忙吗？”
许乐朝本来还想着要不要去问裴纪真，闻言迟疑了一下才回答：“那……麻烦了。”
“礼尚往来而已。”
许乐朝看见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拿起自己的书，扫视几眼就重新转到她的方向放下，从她想不通的地方开始讲解。
许乐朝连忙集中精神听。
连景或许很适合当老师，他语气温和，原本抽象的问题三两下就梳理开讲得直观明了。
许乐朝恍然大悟道谢，拿起铅笔在自己不明白的地方寥寥写了句注解，想等会自己独立再解一遍。
做完这些，许乐朝余光扫过前面的位子，才发现裴纪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陈北音接过连景传过来的试卷，见她左看右看不禁提醒：“下节是体育课，裴纪真可能先去体育馆了吧。”
许乐朝往桌上贴着的课表一看，这才想起来。
她一拍脑袋，随手拿了本厚书压住陈北音放过来的卷子，急急忙忙就要往教室外走。
“你急什么，还有一会才上课！”高三被安排到一楼教室，体育馆也离得不远，陈北音纳闷问。
“天气太热了。”许乐朝丢下一句让人摸不着头的回答。
“所以呢，不应该在有空调的教室里躲懒多一会吗？”陈北音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许乐朝皱着一张脸在烈日直晒的校园中穿行，她抬手挡在眼前，四处张望寻找裴纪真的身影。
最后发现对方正站在升旗台附近，另一块告示栏前——那里贴着这次开学考的成绩总榜。
她快步走过去，没好气问：“制冷空调，站这干嘛呢？”
裴纪真听到熟悉的声音吓一跳，他慌忙收回自己脸上难看的表情，祈祷对方没有看见，闷闷回了句：“没什么。”
许乐朝不信，顺着他原本看的方向看去，心下终于了然。
她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不由分说拉着裴纪真往阴凉处走。
不知道多久没有牵过裴纪真的手了，她脑中突然闪过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裴纪真真的是制冷冰箱吧，为什么在太阳底下暴晒这么久，手心还是冰凉的？
裴纪真措不及防，被拉得踉跄两步。
面对传递过来的温热触感，喉头未说出的话像被灌了太多甜腻的蜜堵住，他垂眸看着两人相握的手，眼睫颤动。
直到许乐朝松开半晌，他才回过神来。
许乐朝本来还想等他自己开口，可见他又一副默不作声闭口不谈的样子，简直头大。
她直截了当问：“你很在意这次的成绩吗？”
裴纪真在她面前从未撒过谎，好半会才勉强回答：“……嗯。”
果然。
许乐朝乘胜追击：“因为连景超过你成为这次的年纪第一，对吗？”
裴纪真不得不承认，把心中钻得他千疮百孔的蛀虫抓出来捧给面前一脸担忧的人看：“……对。”
他干脆把心中部分想法一股脑倒出来：“我和老师要了成绩表，发现只在物理上和连景差了零点五分……”
裴纪真心跳剧烈，怕对方还读出他话中其他隐秘的含义。
他目不转睛看着许乐朝，不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表情变化，看着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里也只倒映着他的脸。
最后，他说：“朝朝，我很不甘心。”
裴纪真其实性格挺要强，小时候明明许乐朝说过要是又被打了可以找她帮忙处理伤口，可裴纪真就是逞强闷头不说，直到捂着的伤口被她掀开主动发现。
所以许乐朝听了这番话，自然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没想到裴纪真竟然这么在意这次的成绩，或许是因为卢阿姨久违动手了吧，连忙轻声安慰他：“没事的裴纪真，只是一次考试而已，你好好努力，下次肯定能超过他。”
说着还举起手做出鼓励状。
裴纪真好像被她的动作逗笑，微微弯起唇说：“嗯。”
终于哄好这个制冷冰箱，许乐朝如释重负，又开始数落：“我都跟你说了要注意伤口，天气这么热你一出汗，汗水流进伤口里怎么办？”
裴纪真解释：“等会上体育课也一样会被晒，而且你知道我不怎么出汗。”
竟然还会狡辩了，许乐朝瞪他一眼：“我和陈北音聊天的时候你不是听到了吗，以后改成在室内体育馆上课了，里面还有冷气好不好！”
一中对高三生的安排极其人性化，全方面优待。
裴纪真一副“是这样吗”的表情：“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许乐朝心情好不跟他计较，催促他快点一起去体育馆，马上就要上课了。
两人刚好卡点到，顺利混入人群中。
在裴纪真旁边的人瞟到他竟然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内心一咯噔，心想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还是他白日见鬼了。
老师让他们报完数，佛系表示做完热身运动就可以自由活动，想回教室的随意之后不会再重新点名。
大家一片欢呼，老师微小的劝阻声被完全淹没。
陈北音一边在队伍里浑水摸鱼，一边和许乐朝咬耳朵八卦：“朝朝，你不是很早就出来了吗，怎么踩点到的？”
许乐朝还读不懂她那点小心思吗，无奈道：“你都猜到了，干嘛还问我。”
陈北音只是单纯想逗她，一本正经说：“没有啊，只是看见你和裴纪真一起进来，有点好奇而已嘛。”
说完，她眨巴眨巴眼睛表示无辜。
“停停停，”许乐朝真是怕了她，“我去当训犬大师了，你满意吗？”
陈北音差点爆笑出声，她低头闷声笑了好半会才缓过来：“咳咳……好满意，好一个训犬大师，本领高强啊。”
许乐朝不理她了，别开脸。
陈北音知道什么叫点到为止，不贫嘴了，刚好热身结束顺嘴问一句：“我们要不要打会羽毛球再回去？”
许乐朝思索一下摇头：“不了吧，不是刚发一张卷子，剩余的时间可以写完。”
陈北音流下面条泪，真心实意感受到了高三的到来：“对哦，那还是算了。”
两人结伴回教室，裴纪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自然而然走到许乐朝另一边跟上。
倒是连景那边，因为性格好与男生们迅速混熟，正凑一块打羽毛球。
许乐朝听到背后一阵喧闹声，好奇往后瞥。
原来是大家说说笑笑间，一个男生不小心撞到了连景的右手，他连忙道歉连景笑着说没事。
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而已，许乐朝收回视线，不太在意。
许乐朝感觉自己今天刷数学卷的手感格外好，比以往预期的还要快上一点。
她看向学习委员投屏的答案开始校对，没有一道错题，完美结束。
许乐朝伸了个懒腰，发现还有一会才下课，见陈北音还在继续写，于是小声问自己要去小卖铺，要不要顺便帮她带点什么。
陈北音大惊：“不是吧，你就写完了？快去买杯冰镇柠檬茶安慰我受伤的心灵。”
说完利落地把饭卡塞进她手里，继续沉浸在题目当中。
许乐朝哭笑不得，刚要走，就见裴纪真转过身来，理由不言而喻。
她皱眉，指着外面示意裴纪真好好待着。
裴纪真只好作罢，又把自己的饭卡也递过去：“和你一样的。”
许乐朝接过，比了个OK的手势。
刚走出教室，一群男生有说有笑擦肩而过，有的手里还拿着自带的羽毛球拍。
校园内寂静，虽然吹来的是让人不悦的热风，但刚耗费完不少脑细胞，许乐朝还是觉得难得放松了一会。
走到小卖铺附近，她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连景站在洗手台前，不停搓洗着自己的右手。皮肤早已发红，但他没有停下机械性的动作，任由水流继续冲过。
许乐朝在这个方向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发现对方不笑的时候原来嘴角是往下垂的。
察觉对方心情似乎不佳，她正犹豫要不要绕路走，没注意不小心踩在了一个易拉罐上。
“嘎吱”一声，在安静的空间里极为明显。
许乐朝身形一僵，内心吐槽到底是哪个缺德货乱扔垃圾，抬头就撞上了连景那双晦暗不明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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