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码头区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江水不安分的、低沉的回响,以及那一道道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来自那些瘫软在地、或勉强支撑着武器的袭击者们。
幽绿的光柱已然消散殆尽,但它撕裂夜空、贯通天地的骇人景象,以及那随之弥漫开来的、古老而威严的气息,却如同灼烧后的印记,深深烙在了每一个目睹者的视网膜和灵魂深处。
他们的目光,惊恐万状地聚焦在江心那两道身影上。
尤其是那个悬浮于水面之上、墨发无风自动的身影。
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周身没有任何夸张的能量波动,却仿佛自成一方天地,所有的光线、声音乃至空气,都在他身周变得驯服而静谧。
那是一种超越了力量层次的、生命本质上的绝对压迫感,让人本能地想要跪伏,想要逃离,却又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宋今也半跪在沈清洄稍后的水面上,冰冷的江水浸透了他的衣衫,带来刺骨的寒意,但他却奇异般地感觉不到太多不适。
右臂被能量武器灼伤的剧痛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暖洋洋的麻痒,仿佛血肉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重生愈合。
他粗重地喘息着,胸腔剧烈起伏,贪婪地呼吸着劫后余生的空气。
他的目光,却死死锁定在前方那个背影上。
墨色的长袍勾勒出挺拔修长的身形,看似与人类无异,但那种源自亘古的苍茫与冰冷,却清晰地昭示着他非人的本质。
是他……将他从寂灭江底那绝望的深渊中拉起。
是他……赋予了这具残破身躯新的生机。
宋今也的指尖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极致震撼、茫然、以及某种被强行点燃的、晦暗不明的狂热。
沈清洄淡漠的目光,如同无形的冰棱,缓缓扫过岸边那些僵立的袭击者。
他的视线没有在任何一个人身上过多停留,仿佛他们与周围的集装箱、冰冷的器械并无不同,皆是微不足道的尘埃。
然而,就是这漠然的一瞥,却让为首的那个袭击者头目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死亡威胁!
他戴着战术面具,但裸露出的皮肤瞬间失去所有血色,冷汗如瀑般涌出,浸透了内里的作战服。
他想要嘶吼,想要命令手下开火,哪怕只是徒劳的挣扎,但声带却像是被冻结了,只能发出“咯咯”的、无意义的轻响。
他手中的高能步枪枪口微微颤抖,却重若千钧,根本无法抬起分毫。
沈清洄什么也没做。
他甚至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杀意。
但那源于生命层次的无形碾压,比任何狰狞的威胁都更为可怖。
终于,那令人窒息的死寂被一声极度恐惧的、破了音的尖叫打破。一个心理承受能力较弱的袭击者彻底崩溃,丢下武器,转身就连滚带爬地想要逃跑!
这声尖叫如同一个信号。
沈清洄几不可察地、微微蹙了一下眉。
似乎厌烦了这蝼蚁的聒噪与失仪。
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那个逃跑者才刚冲出两步,他脚下的影子仿佛活了过来,如同沼泽般变得粘稠漆黑,数条由纯粹幽暗能量构成的、似蛇非蛇的触手猛地从中窜出,瞬间缠绕上他的四肢脖颈!
“呃……嗬……”逃跑者的惨叫戛然而止,被拖入那片骤然扩散的阴影之中,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便彻底消失了踪影。
阴影随之恢复原状,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快得令人头皮发麻。
剩下的袭击者们瞳孔骤缩,无尽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最后一丝反抗的念头被彻底碾碎,只剩下最原始的、面对天敌般的恐惧。
宋今也目睹了这一切,心脏猛地一缩。
他不是没见过死亡,游走于灰色地带,血腥与暴力并非遥不可及。
但沈清洄的方式……那种绝对的、近乎自然的、不带任何情绪的抹杀,却带给他一种截然不同的冲击。
这不是战斗,甚至不是杀戮。
这只是……清理。
如同拂去衣角的一点微尘。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左臂那已然平息、却仍残留着一丝温热的胎记。
这就是……神祇的力量?这就是……他所归属的……“主人”?
沈清洄似乎对剩下的“尘埃”失去了兴趣。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了刚刚挣扎着站起的宋今也身上。
那双近在咫尺的墨绿色眼瞳,比在江底时看得更为清晰。
色泽深邃如万载寒潭,其内里缓缓流转的幽光,比最顶级的祖母绿更为纯粹,比蕴含星云的欧珀更为神秘。
它们美丽得令人窒息,却也冰冷得足以冻结灵魂。
四目相对的瞬间,宋今也感到呼吸一窒。
他几乎是本能地、强迫自己站稳,不愿在这位存在面前流露出过多的狼狈与怯懦。
“能走么。”沈清洄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并非询问,更像是一种陈述。
宋今也深吸一口气,压□□内翻腾的气血和依旧有些虚软的双腿,点了点头:“可以。”
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但语气却异常坚定。
沈清洄不再多言,转身,看似随意地一步迈出,身形便已轻盈地踏上了码头潮湿的水泥地面。
他所过之处,连地面上的积水都似乎变得沉静温顺。
宋今也紧跟其后,努力让自己的步伐显得稳一些。
经过那些僵立如雕塑的袭击者身边时,他能清晰地看到他们眼中几乎要溢出的恐惧,以及身体无法自控的细微颤抖。
这些人,不久前还掌控着他的生死,此刻却连动一下眼球都显得无比艰难。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宋今也心中滋生。
有快意,有后怕,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依附于强大力量而产生的微妙安全感,尽管这力量的源头本身或许比那些敌人更加危险。
就在两人即将穿过这群“雕塑”,步入码头更深的阴影中时,异变再起!
那名戴着战术面具的头目,眼中猛地闪过一抹极致的疯狂与不甘!
或许是被逼入绝境的狗急跳墙,或许是对任务失败的恐惧压倒了对神秘存在的畏惧,他竟不知以何种方式,短暂冲破了那无形的威压桎梏!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猛地抬起手中的重型能量手枪,并非对准沈清洄——那需要太大的勇气——而是对准了看似是弱点的宋今也!枪口能量急速汇聚,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小心!”宋今也瞳孔一缩,下意识地想要侧身躲避,但身体的状态远未恢复,动作慢了一拍!
然而,那蓄能完毕的光束并未能射出。
就在那头目扣下扳机的前一刹那,沈清洄甚至没有回头。
他只是随意地、向后轻轻挥了一下手袖,动作优雅得像是在拂开一片落叶。
嗡!
一股无形却磅礴的力量瞬间降临,如同万吨巨山轰然压落!
那头目连人带枪,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就在一瞬间被硬生生压垮、碾碎!
化作一地模糊的血肉与金属残渣,深深嵌入水泥地面,形成了一个令人触目惊心的浅坑!
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剩下的袭击者中,有人忍不住弯腰剧烈呕吐起来,更多的人则是面无人色,彻底失去了所有意识,瘫倒在地。
宋今也的动作僵在原地,距离那滩血肉残骸不过数步之遥。
飞溅的温热液体有几滴沾在了他的脸颊上,带着浓重的铁锈味。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
这一次,他看得清清楚楚。
依旧是没有丝毫烟火气,没有能量光效,只是轻描淡写的一个动作……甚至算不上动作。
毁灭,就在顷刻之间。
沈清洄这时才缓缓停下脚步,侧过半边脸,用那冰冷瑰丽的眼角余光瞥向宋今也,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嗡嗡叫的虫子: “跟上。”
“这里的污秽,令人不适。”
宋今也猛地回神,用力抹去脸上的血点,压下胃里的翻江倒海,快步跟了上去。
他不再去看身后的惨状,也不再去看那些幸存却已心智崩溃的袭击者。
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前方那个墨色的身影。
恐惧依旧存在,对绝对力量的敬畏根植于本能。
但与此同时,另一种情绪,如同被春雨滋润后疯狂滋生的藤蔓,紧紧缠绕上了他的心脏—— 那是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极度震撼与某种病态吸引力的……痴迷。
这就是神祇的力量。
这就是……他刚刚宣誓效忠、并掌控了他生命的……存在。
他的“神”。
而他……宋今也,一个痴迷于收集世间至美宝石的凡人,此刻近乎偏执地觉得——
这位名为沈清洄的神祇本身,就是他穷极一生所能遇到的、最完美、最强大、最值得拥有的……那颗“活着的”、“独一无二的”终极宝石。
这个念头让他血液隐隐发烫,左臂的胎记似乎也微微发热,与之共鸣。
他加快脚步,更近地跟在沈清洄身后,仿佛靠近光源的飞蛾。
两人一前一后,身影逐渐融入码头废墟与城市霓虹交界处的阴影之中。
远处,隐约传来了警笛呼啸的声音,正在快速接近。
属于他们的故事,这充斥着毁灭、瑰丽与未知羁绊的旅途,才刚刚开始。
而宋今也那悄然滋生的、妄图将神祇私有化的疯狂念头,又将把这刚刚脱离险境的两人,引向怎样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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