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靖王府的书房却亮如白昼。
沈知雪将那只绣着诡异符号的陈旧香囊置于灯下，与那枚黑色令牌并排放在一起。
“果然是他们。”萧墨渊的声音冷得像冰，指尖重重地点在香囊那扭曲的符号上，“竟敢将信号直接送到王府，是在示威，还是想重新将你拉拢回去？”
沈知雪面色沉静，眼中却寒芒闪烁：“更像是试探。试探我是否还受控制，试探王府的防卫，也试探……你的态度，他们似乎有些着急了。”
“着急？”萧墨渊冷笑，“是因为北境之事未竟全功，还是因为……我们快要触碰到他们的核心了？”他的目光转向那只装有“解药”的玉瓶，“正好，本王也想看看，究竟是谁更沉不住气。”
计划照旧进行。
翌日，萧墨渊再次秘密入宫。
据他回来后所言，皇帝萧景宸在听完整个计划后，沉默了许久。那张苍白而威仪的脸上掠过复杂的神色，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和一丝决然的颔首。
为了揪出藏在身边的毒蛇，清除社稷隐患，他愿意配合服用这“虎狼之药”，承受随之而来的风险。
当日下午，宫中便隐约传出消息，称陛下服用了一剂由靖亲王寻来的民间古方后，精神似有好转，傍晚时分竟能在内侍搀扶下于寝殿外略作走动。
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虽轻，却足以引起暗处之人的警觉。
靖王府的书房内，气氛却愈发紧绷。
萧墨渊派出的、秘密监视尚衣监、司设监以及几位有嫌疑的近侍太监的眼线，如同暗夜中的蜘蛛，无声地张开了网。
第一日，风平浪静。皇帝的“气色”似乎确实好了些许，甚至还多进了半碗粥。
第二日，依旧平静。但监视司设监负责皇帝寝殿熏香的小太监回报，称负责管理陛下日常用香的老太监崔内侍，今日似乎有些心神不宁，午后曾独自一人在香料库房呆了许久。
“崔内侍……”萧墨渊看着呈报上来的名字，眼神冰冷，“他是宫里的老人了，伺候过先帝，平日里最是谨慎低调，竟也有问题？”
“往往越是看起来不起眼的老实人，藏得越深。”沈知雪淡淡道，“继续盯着，他若真有问题，眼见陛下好转，必会与上线联系或再次动手。”
果然，到了第三日清晨，天还未亮，负责监视崔内侍的暗卫便传来急报。
崔内侍于凌晨时分，借口检查明日祭祀用香，再次潜入香料库房，行为鬼祟！且在他离开后，暗卫潜入检查，发现陛下日常所用龙涎香饼有被细微动过的痕迹，角落还残留了一小撮极难察觉的、与原有香粉色泽略有差异的粉末！
“抓！”萧墨渊毫不犹豫地下令。
然而，就在命令发出的同时，另一路监视皇帝寝宫近侍的暗卫也发回紧急消息。
今日清晨负责为陛下更衣的小太监福顺，在整理陛下昨日换下的中衣时，手法极快地偷偷将一小块似乎浸过药水的布片，塞入了衣物夹层之中！
竟是双线并行！熏香与衣物，同时动了手脚！
“全部拿下！要活口！”萧墨渊猛地起身，眼中杀机迸现。
靖王府的力量如同精准的机器瞬间启动。
皇宫之内，虽不能明火执仗，但早已布置好的暗卫如同鬼魅般同时出手。
崔内侍刚从香料库房出来，还没走出多远，便被两名伪装成巡逻侍卫的暗卫“请”到了僻静之处。
而那个小太监福顺，则是在交接衣物时，被突然出现的內侍省管事太监以“偷盗宫物”为由，直接捂住嘴拖走。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几乎未惊动任何人。
一个时辰后，靖王府地下的一间密室内。
崔内侍和福顺被分别捆绑着，跪在地上，面如死灰，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萧墨渊负手而立，面沉似水，周身散发的威压让密室内的空气几乎凝固。
沈知雪站在稍后的阴影里，冷静地观察着两人。
“说吧。”萧墨渊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砸在两人心头，“是谁指使你们谋害陛下？说了，可留全尸，不说……”他后面的话没有出口，但那冰冷的杀意已说明一切。
福顺年纪小，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奴才……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啊！是……是崔公公让奴才这么做的！他说……说只要把这布片塞进陛下衣服里，就能让奴才调去油水多的差事……奴才真的不知道那是毒啊！”
崔内侍闻言，猛地抬头，浑浊的老眼里闪过绝望和怨毒，嘶声道：“你……你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你自己心里清楚！”萧墨渊目光如刀，射向崔内侍，“崔福海，先帝待你不薄，如今陛下亦未曾亏待于你，为何要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你的同党还有谁？上线是谁？！”
崔内侍身体剧震，嘴唇哆嗦着，却死死咬着牙，不肯开口。
沈知雪缓缓从阴影中走出，手中拿着从那件中衣里取出的布片，放在鼻尖轻轻一嗅，又走到崔内侍面前，将他身上搜出的那包可疑香粉也拿了起来。
“‘缠丝’之毒，本身无色无味，但需用‘引梦兰’的花汁浸泡过的布片作为药引，才能更好地通过肌肤渗入体内。而熏香中的这一味……”
她捻起一点那异色香粉，“若是没猜错，应是南疆特有的‘幻心草’磨成的粉，少量使用可安神，但若与‘引梦兰’相遇，则会加剧‘缠丝’的毒性。两者分开查验，几乎无害，唯有合用，才是真正的夺命锁链。好精巧的手段。”
她的话如同最后的审判，击溃了崔内侍的心理防线。他瘫软在地，老泪纵横，喃喃道：“完了……全完了……”
“说！”萧墨渊厉声逼问。
“是……是……”崔内侍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声音嘶哑破碎，“是……一个戴着白色面具的人……他……他抓了老奴在宫外的孙子……若不听令，就要……就要……”他泣不成声。
白色面具！又是那个阴鸷替身！
“如何联系？下一次指令何时下达？”萧墨渊步步紧逼。
“不……不固定……通常……是每隔三五日，会有人将指令……塞到老奴在宫外老宅门前的石狮底座下……”崔内侍彻底崩溃，全部盘托而出。
几乎同时，旁边负责审讯福顺的侍卫也来回禀，福顺的动机类似，是被抓住了偷盗宫物的把柄，威胁利诱之下才被拉下水，联系方式是藏在御花园某处假山石缝中的纸条。
线索终于清晰！虽然依旧未能直接指向玄玦，但抓住了这两个下毒的执行者，切断了毒源，更重要的是，掌握了他们与上线联系的方式！
“看好他们！没有本王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触！”萧墨渊下令，随即看向沈知雪，眼中终于燃起一丝破开迷雾的锐光，“接下来，该我们主动出击了。”
他立刻做出部署：派人严密监控崔内侍老宅的石狮和御花园的假山石缝，张网以待，准备抓捕前来传递指令或查探情况的下线。
然而，一连两日，两个联络点都毫无动静。
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切断了联系。
“果然狡猾。”萧墨渊并不气馁，“既然他们不动，那我们就逼他们动。”
他再次进宫面圣，与皇帝密谈许久。
翌日，一个更令人震惊的消息如同野火般在宫中隐秘传开。
陛下病情突然反复，呕血昏厥，太医署所有太医被急召入宫会诊，宫中气氛一时紧张到了极点！
这自然是萧墨渊与皇帝商定的计策，假作“解药”失效且毒性反扑，制造出下毒即将成功的假象，逼幕后之人急于确认成果，或者……进行最后的收网！
果然，当夜子时，负责监控御花园假山石缝的暗卫，终于发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低等杂役服饰的太监，他极其警惕地绕了好几圈，确认无人跟踪后，才飞快地将手伸进石缝中，似乎想取出或放入什么东西。
就在他得手欲走的瞬间，数名暗卫从天而降，瞬间将其制服，堵嘴捆绑，拖入暗处。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从他身上并未搜出任何指令或情报，他似乎只是奉命前来确认石缝中是否有福顺留下的消息。
显然，对方依旧谨慎，并未派出核心人员。
但这一次，暗卫在那杂役太监的指甲缝里，发现了一点点极细微的、亮紫色的泥垢。
“亮紫色泥垢？”沈知雪听到秦风的回报，立刻起身，“可是带着点腥气，且不易清洗？”
秦风讶异：“姑娘如何得知？确实如此，那厮一路上都在试图抠掉指甲里的泥。”
沈知雪眼中精光一闪，看向萧墨渊：“是‘紫魇’常用的追踪标记！这种特制的紫泥，沾上后数日内颜色不褪，且带有特殊气味，只有他们内部的人才能分辨。此人必是‘紫魇’成员！他出现在宫中，说明玄玦对宫内的掌控，比我们想的更深！”
就在此时，书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朱影的声音响起：“王爷！监视崔内侍老宅的兄弟传来急报！半刻钟前，有一形迹可疑的货郎在石狮附近徘徊，并未放置任何东西，却似乎从底座下取走了什么！我们的人正在跟踪！”
“不要打草惊蛇！跟紧他，查出他的落脚点和上线！”萧墨渊立刻下令。
线索终于开始汇聚！宫内的杂役太监指向“紫魇”，宫外的货郎则可能通向更高的层级！
漫长的等待开始了，时间一点点流逝，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直到天际泛起鱼肚白，朱影才带着一身露水返回，脸上带着疲惫与兴奋交织的神色。
“王爷！跟踪到了！那货郎极其狡猾，换了三次装束，绕了大半个京城，最终进了南城‘永济粮铺’的后院！我们的人暗中查探，那粮铺看似普通，但后院守卫森严，且有密室通道！更重要的是……”朱影喘了口气，“我们的人在粮铺外围蹲守时，发现了一个意外情况！”
“什么情况？”萧墨渊追问。
“约莫一个时辰前，有一辆运送潲水的马车从角门离开粮铺。跟踪的兄弟本未在意，但那马车行至一处僻静巷口时，车上竟跳下一个人，迅速消失在巷弄中。看其身形步伐，绝非普通役夫！我们的人分身乏术，未能跟上，但记住了那辆马车的去向——是往西城‘百花胡同’的方向！”
“百花胡同？”萧墨渊眉头紧锁，“那里多是些戏班子、杂耍艺人聚居之所，鱼龙混杂……”
沈知雪却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百花胡同……王爷可还记得，我们最初查到的、那个给春儿家中送钱、声音低哑戴斗笠的男人？”
萧墨渊瞬间反应过来：“你是说……玄玦本人，或者那个替身，可能就藏在百花胡同？！”
所有线索似乎在这一刻串联了起来！
永济粮铺是“紫魇”的一个据点，而百花胡同，则可能藏着真正的首脑！
“立刻加派人手，秘密包围永济粮铺和百花胡同所有出口！严密监控，但绝不可轻举妄动！”萧墨渊压下心中的激动，命令冷静而迅速，“同时，查那辆潲水车最终去了百花胡同哪一处院子！”
“是！”朱影领命，再次匆匆离去。
天色大亮，新一轮的博弈已然展开。
萧墨渊与沈知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决然。
蛰伏已久的毒蛇，终于要露出它的七寸了。
猎杀时刻，即将来临。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