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宅庄严古朴,城主府崭新大气,两座宅邸紧挨着,完全不同的风格如鸿沟一样,隔开建于不同时期的它们。
当然,它们也不是毫无共同点的。至少城主府也是庄严肃穆的,一如它现在的主人。
秦书婳从秦宅大门前,走到同街的城主府门前。刚踏进城主府的门槛,她便发现里面的守卫,比往常森严戒备许多。
这种情况通常是有大人物来访。
秦书婳毫无知晓的兴趣,她无视侯管事和护卫们纷纷投来的热切探究目光,顶着这幅颇有些狼狈的样子,直接前往秦风华处理事务的书房。
只是她还没走几步,便瞧见秦风华正气势汹汹地朝门口走来。
娘的目光一眼锁定她,温和端庄的脸上盛满怒容,稳健端庄的步调,也变成怒气冲冲的快步走。
眨眼间,娘走到她跟前,手掌抬起劲风呼过。
“啪!”
巴掌结结实实地落到她的脸上,响亮的巴掌声随之响起。
护卫和下人们探究的目光凝住,所有人都被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惊到,庭院里一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秦书婳被这结实的一巴掌,打得头侧偏过去,耳朵一阵嗡鸣,脸瞬间麻木刺痛,几乎立刻红了一片。
秦风华穿着一身淡蓝色衣裙,发型打理得一丝不苟,本该是气质端庄的,此刻却怒瞪着秦书婳,面上因为生气憋得通红。
她胸口一起一伏深呼吸着,不知是刚刚走得太急还是被气的。
秦书婳缓缓正回脸面朝秦风华,安安静静地微垂下眼,盯着秦风华身前的地面,用无动于衷的姿态直面秦风华的怒火冲天。
在一众属下面前被下面子,秦书婳好像无所觉一样,毫不在意。
倒是那些在现场的护卫、家丁们,个个低着头慌忙找事做,生怕看到太多不该看的。
秦风华先前听到属下的汇报,不用询问便笃定,这十来日秦书婳一定去了冥界。
她等不及秦书婳找过来,带着满腔怒火自己出来,如今看到秦书婳死倔的样子,秦风华更是火冒三丈。
她厉声质问:“你这是什么态度?一连消失十多天,如今回来倒是在我面前摆起脸色来了?”
秦书婳缓缓抬眼,看向怒火正盛的秦风华。
为不被察觉踪迹,一连消失十多日她确实没留下过任何话,这一巴掌她受着。
面对秦风华一上来就只有质问,她平静道:“您如此激动是担心我吗,还是生气我触犯族规?”
“你枉顾族规跑到不该去的地方,我不该生气吗?”
秦风华眸若寒冰,冷冷地盯着她。介于多人在场,秦风华说得隐晦。
若是平常,秦书婳知晓秦风华更在乎的是族规,或许会冷笑出声,嘲笑自己,为什么又问秦风华这种明知道答案的问题。
只是现在,可能先前潜出冥界花费太多力气了吧。
她连扯出一些冷笑都觉得累。
秦书婳和秦风华相对而立,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几乎令空气凝住。一些下人见势头不妙当即离开,没办法回避的,则纷纷站得离战场远些。
秦风华眉头皱紧,唇抿直成一条线,头上步摇还因为刚刚巴掌扇得用力,上面的流苏“簌簌”抖动着。
小时候的秦书婳,最怕秦风华这样沉着脸,风雨欲来的模样。
现在她身量比秦风华还要高出一些,看着秦风华或是怒火中烧,或是歇斯底里的样子,都觉得可怖的形象变得矮小了。
“祈儿,不要怪你娘好吗,外祖母求求你,她只剩你一个亲人了……”
临出冥界之前,外祖母再次劝秦书婳不要怨恨娘的话,还犹在她耳边一句句回响。
这句话几乎与外祖母离世时说的,一模一样。
阿叙离开了,外祖母与她阴阳相隔,如今仅剩一个与她有血缘关系的娘在世间,她或许是该对娘多些包容的。
至少,这是外祖母所期望的。
秦书婳双手置于身前,行了标准一礼,“是我的过错,您不必和我一般见识气坏身体,按族规责罚我便可。”
秦书婳突然的认错让秦风华要说的话一下子哽住,好像一拳挥在棉花上,怒气不上不下的,憋得慌。
然而,似乎不管秦书婳是怎样的反应,秦风华好像都能揪出她的错,认错太快了也不满意。
“你对族规就是这样轻视的态度?”
秦书婳直起身,盯着秦风华,“我并没有这样认为。”
秦风华找回了一些理智,只是仍旧不打算轻易揭过此事,“所以你知道这样不对,还明知故犯,这不是轻视族规是什么?”
“在您眼里,族规和家族传承就这么重要?重要到不允许有一丝例外?”
秦书婳真心的疑惑,当年娘对规矩的判定标准可不是这样的,人的变化怎么会这么大?
然而,她的问话就像踩到秦风华应激点一样,秦风华刚平复一些的情绪又被激起。
“当然重要,绝不容许有例外!秦家世世代代努力才换来今日的成果,传承怎么不重要?你以为族规就是随便定的吗?遵守族规是我们秦家能长久治理日月城的关键。
“你可知你去一趟那处,会扰乱怎样的因果,这往后会给你带来灾祸的,你自己的安危都不能保证,让我如何放心将日月城交到你手里!”
秦风华会说出这些话,秦书婳一点也不惊讶,这些话听得她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忘记那段记忆的娘,可以坦然地将族规和职责置于个人情感之上,不会允许任何人,尤其是作为女儿的她,去挑战她作为城主的权威。
“您说得对,族规存在便有它的道理,但是我并不后悔我的决定。况且我作为阴阳师,本身已经随时处在危险之中了,我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危,您打算把日月城交到我手里,是应该不放心的。”
“你!”秦风华气急,深吸一口气,“你现在还在顶嘴?”
“不敢。”
“呵,不敢?我看你倒是挺敢的。”
“这些是我的真实想法。”
她这边话刚说完,秦风华不知何时抽出随时系腰间的牵引绳。
伴随着清晰响亮的破空声,那条专门捆绑邪祟的牵引绳,掀起劲风,狠狠一甩抽在一旁园艺架上。
随后“哗啦”几声,木架和上面的盆栽都倾倒而下,满地稀碎。
牵引绳残留的余力,把地面都破开一条深长的沟壑。
“真实想法?你在这事上面倒是实诚,所以我该为你欣慰吗?”
秦风华脸色很难看,被气得不轻。
她冷哼,沉声下令:“你先给我去祠堂跪着罚抄族规,过几日有消息来了,再去办一个差事。如果成了就将功赎过,若是败了……死在差事上也好过死于不知天高地厚!”
前半句秦风华拉长尾音,边说边紧盯她,而后半句说的倒是难听又直白。
“这一次你实在太过了,必须给你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秦风华又转头对管事交代,“侯管事,你安排人去盯着她。”
跪祠堂罚抄族规,这样的惩罚相较于曾经的处罚,算很轻的。
看来之后要她办的差事,确实不易。
去之前,秦书婳就知道是怎样的后果,她只俯身行一礼,坦然接受。
临离开前,她抬头深深地望了一眼站在原地,庄严肃穆的秦风华。
她一身淡蓝色衣裙,柳眉杏眼,长得端庄温柔,却是皱着眉满眼的怒火与不耐,气质像一只值守领地的孤狼,全身上下只有利爪没有弱点,令人不敢靠近。
她好像并不需要同伴站她的阵营,连她这个亲生女儿,她都推得远远的。
“怎么?还想辩解吗?”
秦风华眼神犀利地扫过来,一眼锁定她。
“没有,”秦书婳缓缓摇头,她忽视秦风华夹枪带棒的语气,“您就不好奇,问问我在那边都遇到了什么吗?”
关于外祖母的也没有吗?
闻言,秦风华犀利的目光稍稍定住。
静默片刻,犹疑从她脸上离去,她坚定坦然道:“阴阳相隔是既定事实,无论你在那边遇到什么,都与尚在阳间的我们无关。”
呵。
秦书婳露出几日来的第一个笑。
“是吗?”她的目光从始至终没从秦风华脸上移开,试图看出娘的回答是否出自真心。
娘脸上片刻的迟疑是有的,但还是一句担心和询问都没等来。关于她的,关于外祖母的,或是关于外祖父、阿叙他们的,一个都没有。
秦书婳,这是最后一次了……
最后一次对她抱有期待。
秦书婳收回目光,毫不留恋地转身,她边往外走边心下这样警醒自己。
城主府大院里很静,没有人阻拦她。
或许是不甘外祖母小心翼翼呵护着的,对娘那满到溢出的爱意被封藏,在踏出大门之前,她还是选择留下一句:
“外祖母还未转世,她担心你未来孤独,决定在冥界守到你们能重逢的那天。”
话语在沉寂的院子里扩散,清晰传入秦风华耳中,至于倾听者是怎么想的,秦书婳就不得而知了。
原本,秦书婳是没什么精力理会,城主府又到访了什么些人的。
只是她往外走,绕到回廊处时碰上一行人。
走在最前面的人,约莫三四十岁,一身黑黄色锦衣华服,手里拿着一把黑色折扇,自带几分威严气势。
打过几次交道,秦书婳一见着人就认出,此人是任夏国当今圣上,柳叙的皇叔。
她几乎不用想都知他此行目的。
自阿叙离世那日,从任夏国皇城赶到日月城,差不多就是这几日。
就算临近年节,不远万里,都要亲自来确认阿叙的死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关心疼爱这个侄儿呢。
秦书婳犀利冰冷的目光,扫了任夏国皇帝一眼,什么也没说,越过他们径直离开。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