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是怎么来的?”
曾经又一次瞥到柳叙右手疤痕的时候,她是这样问柳叙的。
当时她也斟酌过,柳叙有时会看着自己的右手,眼底流露出一些淡淡的忧伤,那个疤痕定然给柳叙留下过不好的回忆。
那会他们已经非常熟悉,也互相明白彼此心意,有这样的前提她才问出口。
她现在还记得柳叙当时的沉默。
“如果你不想说,那就当我刚刚没有问。”她怕提及柳叙的伤心事。
那时候她已经知道柳叙的身份,柳叙是任夏国前太子,她知道柳叙父皇去世前,也就是柳叙十岁之前,他过着锦衣玉食,爹娘疼爱,且被寄予厚望的生活。
可如果一直富足顺遂,那柳叙手上的疤痕怎么来?
柳叙视线落到她身上,目光触及她的担忧,反倒是无奈轻笑。
柳叙牵住她的手,“没有不能说的,我也没有不能提及的伤心事,我只是在想,该怎么给你转述好些。”
柳叙短暂的沉默之后,简洁清晰地给她说了,他幼时被挟持一事。
他五岁测出绝世灵根,没过多久便被他父皇的仇家捉住当人质,灵根被挖,手筋被挑断。右手腕上的两道疤痕,一道是手筋被切断时留下的,另一道是歹徒没留神滑到的。
后来柳叙被救回,也用上好的药来救治,只是歹徒刀上染毒,伤口比较难愈合,疤痕便被留了下来。
当时听完柳叙的讲述,她很是震惊。
绝世灵根难得一遇,柳叙这样的资质若是跟随修真强者修炼,定会获得一番造诣,结果却是被歹徒生生挖去灵根!
五岁的孩童被粗暴挖去灵根,该是怎样的疼痛?
这还是被柳叙简化过的讲述,他叙述时神情也是淡淡的,她听着就已经疼惜不已。
后来她去任夏国办差事,有特地打听柳叙相关的事。
任夏国新帝是柳叙的皇叔,那会早已下悬赏令追杀柳叙这个前太子,她能打听到的经过,是仅有五岁的柳叙被人抓住折磨好几日,被挖去灵根之后,歹徒想挑断柳叙的手筋脚筋,让柳叙彻底成为废人。
好在救援没有太晚,左手和双脚保住。
那时候柳叙年纪尚幼,手腕细小,歹徒没收住力,险些将柳叙的整个小臂割去。
幸亏任夏国皇帝疼爱太子,寻遍名医才将柳叙的手接上。神医医术尚可,柳叙的右手日常简单使用无碍,却是没办法再拿重物和提刀练剑了。
也难怪她见柳叙用武器都用左手。
“你很厉害,后来你能修炼武道,成为武林高手,真的很厉害。”当时她真心实意夸奖。
她主修阴阳之力,修真道和武道也有涉及。
年幼灵根被挖去,对身体的伤害极大,失去灵根后选择修武道,该是怎样的意志,才能让柳叙修炼出后来的深厚内力?
她没有故意宽慰,是真心实意觉得柳叙很厉害,意志坚定。
“你也是个不经夸的,还是说你跟我相处久了,也变得不受控制地害羞?”回忆当时柳叙被她夸得面红耳赤的神态,她嘴角勉强扬起抹笑。
她俯身轻吻他的伤疤,如第一次清晰见到柳叙手腕的伤疤一样,渴望着亲吻能跨越时间,覆盖柳叙曾经的伤痛。
就算他现在,再也不会感觉到伤口的疼了……
她把手帕放回水盆,扶起柳叙为他换上新衣。
她让柳叙靠在琉璃棺边缘,为他梳发,为他进行加冠仪式。
她手持玉笏,指尖拂过冠上松鹤纹,“首加淄布,如月之恒,如日之升,愿尔百病不侵。“
细麻布冠压上柳叙发顶,檐角铜铃发出轻响。
清脆悠扬。
第二顶白鹿皮弁缀着十二枚玛瑙珠,她将丝绦细细系紧,“再加皮弁,椿萱并茂,棠棣同馨,愿尔常得喜乐。“
她端详着柳叙棱角分明的锋利五官,看着他闭合着眼,了无生机的样子,喉咙不可抑制的发紧。
最后一顶镶着青玉蟠桃纹的玄色礼冠,压上柳叙发顶。
第三句祝福,是她早早准备好的,最想祝愿柳叙的话。
她深吸一口气,极力吐字清晰道:“三加爵弁,如南山寿,如北海波,愿尔长享遐龄……”
祝词念完,她整个人犹如脱力一般,肩膀微颤地拥住柳叙。
心口极力被她忽视的抽痛,再次涌上来,想要在柳叙面前维持的笑容,已经怎么都露不出来了。
这些祝词原本是她对柳叙最朴实的祈愿,希望在柳叙生辰礼时亲口对他说的。愿他平安喜乐,健康长寿,最终却是空期许一场,什么都没换来!
“你说你不喜及冠礼的发饰,你稍稍忍耐一日,明日给你梳你喜欢的发……”
密室内的自言自语还在继续,只是每句都更加沙哑干涩。
……
仪式早早完成,秦书婳同前几日一样待在密室陪柳叙,如普通人家一样给柳叙过生辰。
午后,她被青芜小筑外的吵闹打扰。
她有在外面留下些阴阳之力,以便她及时知道外界情况。
离得近,她似乎感受到大门口吵吵嚷嚷的,留守在外面的护卫,似乎正打算进来跟她汇报事情。
为免生疑,她只得离开密室。
她往外走,刚好与进来要向她汇报的护卫碰上。
“怎么回事?”
护卫答道:“回少城主,任夏国燕王在门外,说是来为义子求琉璃棺。”
听罢,她眉心一跳,隐隐有不好预感。
“详细说说。”
求得琉璃棺后,当日她除了回秦宅取过些东西,其他时间都没离开过青芜小筑,不知任夏国燕王怎会突然来求琉璃棺?
听过护卫的汇报,她才得知,原来在她回日月城之前,任夏国燕王便派人来求过娘,希望能从娘手中拿到琉璃棺。
据了解,燕王义子被邪祟入体占了身子,邪祟吞噬其魂魄,后来邪祟虽被除,但燕王义子早已无力回天。
燕王没能如愿,这几日就亲自带人过来,娘没搭理他。
没多久燕王知道琉璃棺到她手上,恼羞成怒,四处散播柳叙和她的流言蜚语。
她来到门口,先看到的是远远站着乌泱泱的一堆人,人群中议论纷纷。她的目光触及人群中的两个人时稍加停留,随后不动声色地移开。
她站定,往人群中扫视一圈,人群可以说是瞬间噤声。
以为能靠围观群众施压的燕王,见秦书婳不过往人群中扫一眼,来看戏的人就放不出一个屁,瞬间气不打一处来。
“你就是日月城少城主?明明是本王先来求的琉璃棺,为何是你抢了去?”
任夏国燕王是柳叙的舅舅,承柳叙外祖父的爵位当外姓王爷,年纪约莫四十多岁,柳叙父皇在位时,被分了封地发配出去,远离政治中心。
后来柳叙的皇叔登基,倒是被燕王抓住机会巩固封地势力,练兵发展,隐隐有摆脱任夏国统治,占地为王的趋势。
日月城与任夏国相邻,正巧相邻的那块地方,有部分是燕王的封地。
秦书婳打量面前这个身着锦衣华服,面容普通,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与之相关的信息出现在她脑海。
都说外甥像舅,她觉着柳叙与燕王却是一点都不像。
她站定门前,坦然自若,“本就是我秦家的传家法器,谈何用抢?”
“那凡事都讲究一个先来后到,人命关天,秦少城主该是懂礼之人,不用本王过多赘述,本王的义子等着琉璃棺救命,还请秦少城主交出琉璃棺。”
嘴上说着请,话里话外都是步步紧逼,一点不辱没世人对他“狂妄自大,不讲道理”的评价。
凭什么觉得,他们秦家愿意把传家棺椁交给一个无关之人?
更何况那什么燕王义子,靠琉璃棺也救不活。
她斜睨一眼与燕王一同前来,气势汹汹的十多名护卫,语气冷然。
“燕王这是求人的态度?”
燕王倒是意外于秦书婳少年老成的应对态度,微眯起眼。
“你想要什么?只要你的要求合理,我燕王府也不会吝啬。”
“琉璃棺我是不会交出来的,燕王请回吧。”
她并不想多浪费口舌。
燕王很明显怒意起,咬牙切齿道:“你娘对我都不敢是这个态度,你倒是大胆!不怕本王对你们日月城发难吗?”
“呵,”秦书婳冷笑出声,“你说这话,我娘知道吗?”
对方无礼,她连最后装的那一分敬重都省了。
“既然有本事你尽管攻打过来,我倒是想看看,燕王府这几年偷练的私兵实力如何?至于现在,我没闲工夫跟你掰扯。”
落下此话,她不想浪费口舌,转身正欲回去。
燕王见状,伸手要扯她衣袖。站在他身后的十余名护卫跟着抽出刀,随时准备发难。
秦书婳侧身躲过,“燕王这是什么意思?”
“本王现在就要看看,你们够不够有狂的资本!”
跟燕王这话一起到来的,是他蓄起的掌力,蕴涵浑厚内力的一掌朝她面门袭来,掌风霸道狂猎。
她阴阳之力强盛,武力天赋一般,对付邪祟没问题,与人硬碰硬可能会吃亏。
柳叙担心她吃亏,在她修炼之余也硬拉着她练武力练内力,如今她轻功内力都不错,很轻易避开攻击。
给她施展阴阳之力的机会,面前这些人就不足为惧。
见少城主发力,被燕王怂恿来看热闹的群众本就站得远,现在更是一退再退。
秦书婳施展的阴阳之力精准笼罩燕王等人,不过片刻,倒下一片。
燕王府护卫们呲牙咧嘴,倒是燕王还有力气咒骂:
“秦书婳,你不知廉耻!未成婚就整日跟柳叙这个叛国狗贼勾勾搭搭,现在还为了他的尸体霸占琉璃棺,见死不救!柳叙他不得好死,你妄为阴阳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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