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下学期的风带着点躁动的暖意,吹得行知一中的梧桐叶簌簌作响。开学已经三周,叶千屿发现班里的气氛悄悄变了——以前提到陆妄之就绕道走的同学,现在敢在他睡觉时递过作业让他帮忙划重点;以前总说“陆妄之打架超凶”的传言,渐渐被“他数学好像很厉害”的讨论取代。
早读课的铃声刚落,叶千屿就看到陆妄之打着哈欠走进教室,黑色连帽衫的帽子扣在头上,遮住了半张脸。他把书包往桌肚里一塞,往桌上一趴,动作行云流水,不到三秒就没了动静,像只找地方晒太阳的猫。
“又睡?”叶千屿戳了戳他的后背,“今天第一节课是物理,你确定要睡?”
陆妄之闷在胳膊里哼了一声,没抬头,只是伸手在桌肚里摸了摸,摸到个东西往叶千屿面前一推——是袋还温热的牛奶。“给你的。”声音含糊不清,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叶千屿看着那袋牛奶,心里有点无奈又有点甜。这家伙明明自己作息混乱,却总记得提醒他吃早餐。他把牛奶塞进桌肚,拿出物理课本,刚翻开,就听到前排传来低低的议论声。
“你看陆妄之,又睡了……”
“但上次我物理题不会,他三两下就给我讲明白了,比老师讲的还清楚。”
“真的假的?我还以为他只会打架呢。”
“之前看他跟叶千屿凑一起写题,好像真的挺厉害……”
叶千屿的嘴角忍不住悄悄上扬。他转头看了眼趴在桌上的陆妄之,帽子边缘露出的发梢被阳光染成浅金色,肩膀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看起来毫无攻击性,和“可怕”两个字完全不沾边。
每次的物理课总是充满粉笔灰的味道。老师在讲台上画着复杂的受力分析图,嘴里念叨着“这个摩擦力你们得注意,别跟重力搞混了”,忽然话锋一转,看向后排:“陆妄之,起来回答下这个问题。”
全班瞬间安静下来,都等着看陆妄之出糗。叶千屿悄悄碰了碰他的胳膊,陆妄之却慢悠悠地抬起头,帽子滑到后脑勺,露出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他揉了揉眼睛,扫了眼黑板上的题,声音平淡:“3牛,方向水平向左。”
老师推了推眼镜,点点头:“对,坐下吧。下次别趴着了,仰着睡舒服点。”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低笑,陆妄之面无表情地重新趴下,只是这次没戴帽子,叶千屿能看到他耳尖悄悄泛了点红。
下课铃一响,陆妄之几乎是弹射起来,抓起书包就往外走。叶千屿知道他又要逃课,皱了皱眉:“这节是主任的课,你又要去哪?”
“有点事。”陆妄之的声音有点含糊,“放学等我。”说完就一阵风似的冲出了教室,留下叶千屿对着他的背影叹气。
露清源凑过来,撞了撞叶千屿的胳膊:“你说陆妄之总逃课去干嘛?不会真去打架吧?”
“不知道。”叶千屿摇摇头,心里却有点担心。他问过陆妄之几次,对方总是含糊其辞,只说“不是坏事”。
“我觉得不像。”露清源摸着下巴分析,“上次我看到他从校外的书店出来,手里还拿着本大学物理教材,看得比谁都认真。”
叶千屿愣了一下:“大学物理?”
“是啊,”露清源点头,“估计是觉得高中的太简单了吧。”
叶千屿看着陆妄之空荡荡的座位,忽然想起他抽屉里那本写满批注的高数习题册,想起他解物理题时比标准答案还简洁的思路。这家伙好像藏着很多秘密,像本永远翻不完的书,总能让人发现新的惊喜。
下午的历史课堪称陆妄之的专属午睡时间。历史老师是个戴眼镜的老太太,讲起课来慢条斯理,像催眠曲。叶千屿听得认真,忽然感觉胳膊被轻轻碰了一下。他转头,看到陆妄之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正趴在桌上,用课本挡着脸,只露出双眼睛看着他。
“干嘛?”叶千屿用气声问。
陆妄之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叶千屿摊开手心一看,是颗包装精致的巧克力,上面印着外语字母。“刚在外面买的,据说挺甜。”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讨好。
叶千屿的心跳漏了一拍,悄悄把巧克力塞进笔袋,瞪了他一眼:“上课呢。”
陆妄之低笑一声,没再说话,重新把头埋进胳膊里,只是这次没完全趴下,留了条缝看着叶千屿的侧脸。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发梢上,像撒了把金粉,叶千屿被看得有点不自在,脸颊悄悄红了。
历史老师在讲台上讲着“辛亥革命的历史意义”,忽然停下来,推了推眼镜:“后排那位同学,别总盯着你同桌看,看黑板。”
全班的目光“唰”地一下集中到陆妄之身上。他却面不改色地抬起头,看着历史老师:“老师,您刚才说‘三民主义’的局限性,能不能再讲一遍?”
历史老师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他会提问,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解。陆妄之听得认真,偶尔还会点头,那副乖巧的样子让全班同学都惊掉了下巴——这还是那个传说中目无尊长的陆妄之吗?
叶千屿也有点惊讶,直到陆妄之悄悄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刚从书店回来,听到你在小声念叨这个问题。”
叶千屿的心里忽然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他原来一直在听自己说话,哪怕是在他最不喜欢的历史课上。
放学时,叶千屿收拾书包,看到陆妄之正在往书包里塞东西,其中有本封面复杂的书,看起来像是大学教材。“你今天又去书店了?”叶千屿问。
“嗯,”陆妄之点头,“买了本电磁学的书,挺有意思。”
“逃课就为了这个?”叶千屿有点无奈。
“总比在教室里听历史老师念课文强。”陆妄之挑眉,“而且,我已经自学完高中的理科课程了。”
叶千屿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真的?”
“骗你干嘛。”陆妄之拿起他的物理作业本翻了翻,“这道题用积分做更简单,回头教你。”
叶千屿看着他自信的样子,忽然觉得那些“逃课”的行为好像没那么难接受了。他知道陆妄之不是不爱学习,只是不喜欢被束缚,像只向往天空的鸟,总得找到自己的飞行方式。
两人一起走出教室,看到付润博抱着一摞作业本从办公室出来,看到他们,推了推眼镜:“叶千屿,老胡让你去他办公室拿下周的竞赛资料。陆妄之,老胡也让你过去一趟。”
叶千屿心里咯噔一下:“老胡找他干嘛?”不会是因为逃课吧?
陆妄之却一脸坦然:“估计是问竞赛的事。”
叶千屿半信半疑地跟着付润博去了办公室,陆妄之则径直走向老胡的座位。
老胡正对着电脑打字,看到陆妄之进来,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陆妄之坐下,看着老胡。
“听说你最近总逃课?”老胡的语气很平淡,不像要批评人的样子。
“嗯。”陆妄之没否认,“觉得课堂进度太慢,去书店看了点别的书。”
老胡点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报名表:“全国中学生数学竞赛,下个月开始报名,我给你报上了。”
陆妄之愣了一下:“我没说要参加。”
“我知道你不想参加,但我觉得你该去试试。”老胡把报名表推到他面前,“你这脑子不用在正途上,可惜了。而且,”他顿了顿,看着陆妄之,“叶千屿也参加,你们俩正好做个伴。”
陆妄之的目光落在报名表上,沉默了几秒,拿起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老胡笑了:“这就对了。年轻人嘛,总得有点追求。对了,别总逃课了,想看书可以跟我说,我让图书馆给你找,总比在外面瞎逛强。”
“知道了,胡老师。”陆妄之拿起报名表,转身想走。
“等等,”老胡叫住他,“听说你历史课还提问了?进步不小啊。”
陆妄之的耳尖红了红,含糊地“嗯”了一声,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叶千屿拿着竞赛资料在走廊里等他,看到他出来,慌忙问:“老胡没骂你吧?”
“没有,”陆妄之晃了晃手里的报名表,“给我报了数学竞赛。”
叶千屿眼睛亮了亮:“太好了!我们又可以一起准备了!”
陆妄之看着他雀跃的样子,嘴角忍不住上扬:“不过,历史课太无聊,我可能还是会睡。”
“你敢!”叶千屿瞪他一眼,心里却甜滋滋的。
两人并肩往校门口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叶千屿忽然想起班里同学的议论,忍不住问:“你觉得……大家是不是觉得你没那么可怕了?”
陆妄之侧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点笑意:“不知道,也不在乎。”他顿了顿,伸手牵住叶千屿的手,“反正,你不怕我就行。”
叶千屿的心跳漏了一拍,用力点了点头:“我当然不怕。”
他看着陆妄之的侧脸,忽然觉得,那些关于“可怕”的传言,不过是没走近的人贴的标签。只有真正了解他的人才知道,这个总爱趴在桌上睡觉、偶尔逃逃课的少年,心里藏着怎样的温柔和坚持。
回到家,叶千屿把今天的事写在纸条上:“陆妄之报名参加物理竞赛了,他说历史课还是会睡,但我知道他其实有在听。大家好像慢慢发现,他没那么可怕了,就像我早就知道的那样。”
他把纸条放进铁盒子里,看着里面越来越多的字迹,忽然期待起物理竞赛来。他想和陆妄之一起站在赛场上,不是作为“可怕的陆妄之”和“学霸叶千屿”,而是作为并肩作战的伙伴,让所有人都看到他们的样子。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书桌上的物理竞赛资料上,像撒了层银粉。叶千屿拿起资料翻了翻,心里充满了期待。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会很忙,但只要有陆妄之在身边,再难的路,他也有勇气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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