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舟把信投进楼下的邮筒时，天已经擦黑。暮色像一块厚重的幕布，缓缓笼罩住整座城市，路灯次第亮起，昏黄的光线在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极了他此刻被拉扯的心情。
回到家，他把那份事故补充报告摊在书桌上，逐字逐句地读。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记忆深处那些被强行封锁的片段——沈父当年坐在办公室里，手指敲着桌面，语气冰冷地说“要么你自己滚，要么让沈砚知道他引以为傲的设计，是用劣质材料堆起来的”；事故发生后，他冲到医院，却被保安拦在门外，只听到里面传来沈砚焦急的呼喊……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是林晚的电话。
“行舟，我查到一些东西。”林晚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当年负责旧厂房材料检测的采购部经理，在事故后三个月就辞职了，现在人在国外。还有，沈父最近在忙着推进旧厂房的改造项目，动作很快，像是在赶时间掩盖什么。”
顾行舟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能联系上那个采购经理吗？”
“很难，他像是彻底消失了，连家人都不知道他的具体地址。”林晚顿了顿，又说，“还有件事，沈砚刚才又问我你的情况了，他说你今天情绪不对，让我多盯着点。行舟，你真的打算告诉他真相了？”
顾行舟看向窗外，远处的霓虹闪烁，却照不进他心底的阴霾。他沉默了几秒，语气坚定：“嗯，该说的，总要面对。”
挂了电话，他把报告收进抽屉，刚起身，就听到门铃响了。这次他没有犹豫，走到门口，透过猫眼，看到的却是林晚的脸。
打开门，林晚拎着一个保温袋走进来，把袋子放在茶几上：“刚路过你家楼下的面馆，给你带了碗你爱吃的牛肉面，快趁热吃。”
顾行舟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面，眼眶微微发热。三年来，林晚一直是他最坚实的后盾，无论他做什么决定，都无条件支持。
“谢谢。”他拿起筷子，却没什么胃口，只是机械地往嘴里扒拉着面条。
林晚坐在他旁边，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叹了口气：“别硬撑了，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其实沈砚他……”
“他怎么了？”顾行舟停下筷子，抬头看向林晚。
“他这三年也不好过。”林晚的声音放轻了些，“你走后，他和他爸大吵了一架，他一直不信是你做的，到处找你，还偷偷调查事故的事，只是一直没找到证据。这次找你合作拍旧厂房，也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让你回来，把当年的事说清楚。”
顾行舟的心猛地一揪，原来沈砚一直都在找他，一直都在相信他。他放下筷子，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顾行舟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顾先生，好久不见。”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沈父的助理。
顾行舟的身体瞬间绷紧：“有事吗？”
“沈总想请你明天上午十点去公司一趟，聊聊旧厂房改造项目的事。”助理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沈总说，有些事，还是当面说清楚比较好，别影响了沈砚。”
顾行舟心里一沉，他知道，沈父这是在威胁他。可他不能退缩，明天，或许就是揭开所有真相的第一步。
“好，我会去。”他挂断电话，看向林晚，“明天上午十点，我要去沈氏集团见沈父。”
林晚的脸色变了：“你疯了？他就是个老狐狸，你去了肯定会吃亏！”
“我必须去。”顾行舟的眼神很坚定，“我要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也想从他嘴里套出更多关于事故的细节。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
林晚知道他的脾气，一旦决定的事，就不会轻易改变。她只好点点头：“那你小心点，我明天陪你一起去。”
第二天上午，顾行舟和林晚准时出现在沈氏集团楼下。看着眼前这座高耸入云的大楼，顾行舟的心里五味杂陈——三年前，他曾无数次幻想过和沈砚一起，在这里拥有属于他们的设计工作室，可现在，这里却成了他必须面对的战场。
走进沈父的办公室，沈父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见他们进来，抬头看了一眼，语气平淡：“坐吧。”
顾行舟和林晚在沙发上坐下，助理给他们倒了杯水，然后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沈父翻动文件的声音，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过了一会儿，沈父放下文件，看向顾行舟，眼神锐利：“顾先生，你回来多久了？为什么要和沈砚走得这么近？”
“我回来做什么，和谁走得近，好像和沈总没什么关系。”顾行舟的语气很平静，没有丝毫畏惧。
沈父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嘲讽：“没关系？当年你不告而别，把烂摊子丢给沈砚，现在又回来纠缠他，你觉得没关系？”
“当年的事，不是你说的那样。”顾行舟握紧了拳头，“是你篡改了材料检测报告，把责任推到我身上，还威胁我离开，说怕影响到沈砚！”
沈父的脸色沉了下来：“顾先生，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就别在这里血口喷人！”
“证据总会找到的。”顾行舟的眼神很坚定，“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我不会再逃避了，也不会再让你伤害沈砚。当年的真相，我一定会查清楚，还给所有人一个公道！”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沈砚站在门口，脸色苍白。他刚才在门外，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爸，你真的做了那种事？”沈砚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敢相信地看着沈父。
沈父没想到沈砚会突然出现，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沈砚，你怎么来了？谁让你进来的？”
“我要是不来，是不是还要被你蒙在鼓里多久？”沈砚一步步走进来，目光落在顾行舟身上，眼底满是愧疚与心疼，“行舟，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爸他……”
顾行舟看着沈砚，心里的委屈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沈砚，当年我不是故意要走的，是你爸威胁我，说如果我不走，就把你牵扯进来，让你身败名裂！我没办法，只能选择离开！”
沈砚的身体晃了晃，他看着沈父，又看向顾行舟，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所以……所以当年的事故，真的是你爸一手策划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父的脸色铁青，却还在强装镇定：“沈砚，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他就是在挑拨我们父子关系！”
“我没有胡说！”顾行舟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之前收到的威胁短信，“这是你派人发给我的，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退缩吗？不可能！”
沈砚看着那条短信，又看向沈父，彻底失望了。他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痛心：“爸，我真没想到，你会为了利益，做出这种违背良心的事。你不仅伤害了行舟，也伤害了我，伤害了我们之间的父子情！”
说完，沈砚转身看向顾行舟，眼神坚定：“行舟，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从现在起，我和你一起，把当年的真相查清楚，不管对方是谁，我都不会再退让！”
顾行舟看着沈砚，眼眶泛红。三年来的等待与坚持，终于在这一刻有了回应。他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好。”
沈父看着眼前的一幕，气得浑身发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知道，他和沈砚之间的裂痕，已经再也无法弥补了。而顾行舟和沈砚的联手，也意味着他当年的那些阴谋，即将被彻底揭开。
走出沈氏集团的大楼，阳光洒在身上，温暖而耀眼。顾行舟和沈砚并肩走着，没有说话，却有一种默契在两人之间悄然滋生。他们知道，接下来的路不会好走，沈父肯定会不择手段地阻拦他们，那个消失的采购经理也还没找到，但他们不再害怕，因为这一次，他们是一起面对。
顾行舟忽然想起昨天寄出去的那封信，他看向沈砚，嘴角微微上扬：“沈砚，我给你寄了一封信，过几天应该会到。”
沈砚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眼底的阴霾散去，只剩下温柔：“好，我等着。”
远处的天空，云层渐渐散开，露出了一片湛蓝。
或许，他们的未来，也会像这天空一样，历经风雨后，终将迎来晴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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