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认真看去，似乎就只是普通的海上白雾而已。
疑惑的种子莫名在谌榆心里埋下。
谌榆回头，握紧手机，走向大门。
小火在谌榆肩头蹦蹦跳跳，它喜欢这里的气息。
“502……”
谌榆抬抬头，确定就是这里。
春和学院人不多，宿舍是条件比较好的二人间。
谌榆来到时，舍友应该已经到了，房间里亮着灯。
他打开门，与坐在床上的高大男人面面相觑。
男人身形如松，明亮的灯光映得他轮廓锋利、气势迫人，眉眼却透着冷意。
空气仿佛一瞬间被冻结，两人都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有小火歪歪脑袋，小小地“叽”了一声。
小火软软的冠羽蹭到谌榆的脸颊，他回过神来。
谌榆垂下眼，长长的睫毛颤了颤，避开对方仿佛含着无数情感的双眼。
“……你养了宠物？”男人突兀地开口，声音哑着。
“嗯。”谌榆声音冷冰冰的，透着疏离。
接着又没了下文。谌榆不想和他说什么，男人不知道该和谌榆说什么。
还是小火先开了口，它对着陌生男人气势汹汹：“我才不是宠物！我是小火，是妈……谌榆最好的朋友！”
又有点委屈地看着谌榆：“是吧？”
谌榆这次坚定地点了点头：“是伙伴。”
刚刚见到这人心神不宁，对他说的话也没有思考，只是随口应和。没想到会误伤到一只倒霉小鸟。
谌榆没有想到，他和陆伯玉有一天会再次重逢。
再一次地在学校重逢。
“伯玉哥！”门外的人看起来跟陆伯玉很熟，敲门声只是随便响了几声走个过场，就猛地把门推开。
“我们去外面……”夏与冰活泼的声音戛然而止。
谌榆闭眼，今天是不是有点太不吉利了，不想见的人扎堆出现。
“谌榆哥，好久不见……”夏与冰讪讪开口，一边说一边对陆伯玉挤挤眼，想要单独把他叫出去。
陆伯玉站起身，他自知他们两个不招谌榆待见。
……是的，他应该也是讨厌我的。陆伯玉心中酸涩。
他不认为当年那件事是他做错了，但他也的确想过为此“失去”谌榆是否不值当。
两人带上门，夏与冰叽叽喳喳的欢悦声音和陆伯玉时不时的回应都渐渐走远。
宿舍里只剩谌榆和小火。
小火感受得到，谌榆心情不好。
它扑扇着翅膀从肩头飞下，落进谌榆手中，一把卧倒，试图用毛茸茸的身体温暖谌榆的心。
谌榆没说话，抱着小鸟仰躺在床上，还空着的手捏了捏眉心。
他实在不想遇到这两人。
陆伯玉……是他高中时期最好的朋友。
在那件事没发生之前他一直这样认为。
高中时的谌榆，比现在要阴郁得多，也比现在要锋利得多。
他早在高压的家庭中学会了一身打架的本领，冷眼看人时，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让人无端发凉。
学校里的消息总是传得飞快，开学不久，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那个漂亮得惊人的高一新生，父亲自杀、母亲失踪。
各种各样的目光落在谌榆身上，怜悯、好奇、轻蔑。谌榆从不在意他们。
长得漂亮又家庭不幸的男生总会被混小子盯上，但没人敢招惹谌榆，因为他打起架来真的不要命。
理所当然的，他没什么朋友。
除了陆伯玉。
两人性子都冷，相处起来却莫名的和谐。
不需要太多话语，两个人总是默契地心领神会对方的心思。
陆伯玉是真正的，谌榆高中时期唯一交心的朋友。
而夏与冰，他从小和陆伯玉一起长大，青春洋溢，总是像小太阳一样温暖身边人。
这太阳却独不照谌榆。
因为陆伯玉的缘故，谌榆算是“爱屋及乌”，对夏与冰时总会比对其他的人更柔和几分。
但谌榆却总是能从夏与冰身上感受到一些微妙的敌意。
比如，曾经陆伯玉想带谌榆去参观博物馆，夏与冰知道后要跟着一起，两人当然不会拒绝。参观展品时，夏与冰只顾着滔滔不绝讲述幼时他和陆伯玉一起来时的趣事，期间就算陆伯玉想把谌榆带入话题，也总会被打断。
又或者是，高中化学实验课，谌榆和陆伯玉被分到一组做实验，但陆伯玉总会被夏与冰挽着胳膊带走，“你们都那么聪明了，根本用不着组队，你快来帮帮我这个真正的学渣呀！”
谌榆静静地冷眼旁观，他大概能理解夏与冰的心思，是因为看到好朋友有了其他朋友，所以占有欲作祟？
谌榆并不认为这会影响自己和陆伯玉的友谊，他看得出来陆伯玉的为难，因此更不在意这些小小的刁难。
直到某次期末考，夏与冰竟然奇怪地没来考试。
谌榆帮着陆伯玉去找他，最终在一个被从外面上锁的杂物间找到了他。
夏与冰躺在陆伯玉怀里泪流满面，难过地质问谌榆：“你为什么要把我锁在这里？”
谌榆没想到，夏与冰那些在他看来只是些许微妙敌意的情绪，竟然能滋长到这般地步。
他眉眼一如既往的冷淡：“我没做过这种事。”
“那你的意思是我诬陷你吗……明明是你今天早上给我发消息让我来这，我才会来的。我还在想是不是你需要我的帮助，就算今天是期末考，我也过来了……”夏与冰眼泪止不住地流，胸腔起伏，看起来委屈极了，“伯玉哥，你看。”
夏与冰举起手机，聊天页面真如他所说，是“谌榆”主动约他出来。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就因为我和伯玉哥一起长大，你就要这样报复我吗？这个杂货间连信号都没有，我想求救都没办法……想要爬窗出去还崴到了脚，伯玉哥，好痛……”夏与冰脚踝肿得老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谌榆不常用手机，手机连密码锁都没设，平时就大咧咧地随手放在宿舍里。
这一点在场的三人都知道。
漏洞百出的表演，拙劣到谌榆不想解释什么。
可偏偏好像还真有人信了，陆伯玉抱起夏与冰，一言不发，带他往医务室走。
谌榆错愕地站在原地，半晌才轻轻笑了笑。
他转身离开，轻柔得没带起半点灰尘。
事后当然发现，这是个“误会”。
说是隔壁班的小混混看谌榆和夏与冰不顺眼，故意这样做的。
陆伯玉有去找谌榆解释，他说，当时情况复杂，他只是想着先带夏与冰去医务室。
谌榆站在对面静静地听着。
“说完了吗？”他忽地拍了拍陆伯玉的脸，凑近他，声音轻飘飘的，“恶心。”
这两个人敢恶心他，他就要恶心回来。
陆伯玉自尊心那样强，从此再也没主动搭过话。
至于夏与冰，倒是也主动找过他，说是要道歉。谌榆跟他本就不算熟，连去都没去。
谌榆偶尔想到这件事，竟然莫名地感叹，他认为夏与冰手段低劣明显，但的确有用。
夏与冰算准了，谌榆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
尤其是对他交付了信任的人，一丝一毫的怀疑都会令他选择远离。
时间过去了好久，七年？或者八年？谌榆已经渐忘了这两人的存在，偏偏他们两人又再次出现了。依然是成双成对。
只是谌榆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会跟人约架的锋利性子了。
只要两人不招惹他，他自然会选择性忽视他们。
“妈妈别气！以后我帮你揍他们！”小火讨厌这两个妈妈不喜欢的人！
谌榆关于过去的思绪被小火打断。他从包里拿出晶核，喂到小火嘴边，眼底又浮现出些许笑意，“好，等小火吃饱帮我揍他们。”
小火奋发图强，喙啄晶核啄得更快了！
***
陆伯玉回来时，谌榆已经睡了。
他其实早早地就和夏与冰分开了，但一直没回来，只是在外面闲走了很久。
陆伯玉轻手轻脚地打开门。
他的床位在左手边，谌榆床位在右手边。
他本该往左边去，脚步却停滞片刻，忽然调转方向朝谌榆走去。
陆伯玉站在床边静静看着谌榆。
他和从前一样漂亮。
不，甚至比从前还要好看。
他不再像从前那样满身是刺，而是更柔和、更让人想要亲近，睡着时这种特质愈发明显。
棕黑的发丝凌乱而柔软地垂在枕头上，皮肤在黑暗中散发着羊脂玉一样的光泽。眼、鼻、嘴，陆伯玉的目光一寸寸描绘着谌榆，像是要把他的脸刻在心里。
陆伯玉心中苦涩。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句“恶心”。
最开始时，他为之愤怒、难过。他想不明白，就因为那样一件小事，谌榆竟然这样评价自己。
他和谌榆赌气，不见就不见，谁还要上赶着被骂吗？
可是时间一久，他竟然真的想念起来。想念谌榆带着笑意的双眼，想念他微扬的嘴角，想念被他信任着的感觉。
陆伯玉试着再去“偶遇”过谌榆，但对方经过他时连眼都不斜一下，像是根本没看见这个人。
谌榆收起了那份对陆伯玉珍贵的柔软后，陆伯玉就只能和其他人一样，看着他独来独往、冷淡疏离。
高中毕业后的许多年里，他无数次梦到谌榆，梦到他们仍然是好朋友，梦到他们……
陆伯玉缓缓蹲下身，伸出手指，想碰碰谌榆的发丝。
却被谌榆扣住了手腕。
小榆拿的是遭背叛后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剧本，陆伯玉拿的是酸涩文学剧本，两个人没在一个片场[吃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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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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