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的清晨,带着点湿润的凉。迟衍醒得早,天刚蒙蒙亮,窗外的蓝花楹树影在窗帘上投下模糊的轮廓,像幅晕染开的水墨画。他没什么睡意,起身走到窗边,拉开一条缝,微凉的风灌进来,带着蓝花楹淡淡的、若有似无的香气。
他在客厅坐了会儿,看了眼墙上的钟,才六点多。迟因法昨晚睡得沉,房间里没什么动静。迟衍轻手轻脚地换了鞋,拿上车钥匙出了门。小区外的早市已经热闹起来,吆喝声、自行车铃铛声混在一起,烟火气十足。他没什么具体想买的,只是沿着街道慢慢走,阳光透过蓝花楹的枝叶洒下来,在地上碎成一片片金箔。
迟因法是被手机震动吵醒的,迷迷糊糊摸过手机,屏幕上是迟衍的消息:【去买菜了,醒了给我打电话。】
他一下子清醒过来,回了条:【别买啦,哥,我想出去吃。】
几乎是秒回:【好。】
迟因法掀开被子,趿拉着拖鞋跑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往下看。迟衍正从小区门口走进来,手里提着个帆布袋子,晨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步伐不紧不慢,像融进了这昆明的清晨里。
他飞快地洗漱换好衣服,等迟衍进门时,他已经在玄关换鞋了。“哥,走吧!”迟因法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清晨的阳光。
迟衍“嗯”了一声,把袋子放在玄关柜上,“想去哪吃?”
“去阿哲的咖啡店!”迟因法说着,已经拉着迟衍的手腕往外走。
迟衍的手腕被他攥得有点紧,温热的触感透过皮肤传过来,他下意识地想挣开,却被迟因法握得更牢了些。“那是咖啡店,不是餐厅。”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没关系哥,阿哲能做的!”迟因法扭头冲他笑,眼睛弯成了月牙,然后又瞅了一眼跟在后面的俞哲,“对吧阿哲?”
俞哲刚醒,被迟因法吵醒的,说是要帮他表白。本来咖啡店下午1点才开门的,今天被迫营业了。俞哲就跟在两个人后面,闻言点点头,又推了推眼镜:“嗯,可以。”说完,就率先往自己的小咖啡店走去。
迟衍没再说什么,任由迟因法拉着他往前走。昆明的街道很干净,两旁的蓝花楹开得正好,紫蓝色的花瓣簌簌落在肩头,迟因法偶尔伸手去接,像接住了一片梦幻的云。
到了俞哲的咖啡店,小小的店面,门口挂着风铃,风一吹,叮叮当当地响。俞哲熟门熟路地进了厨房,留下迟衍和迟因法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迟因法看着迟衍,又看向窗外。街道上车水马龙,蓝花楹的枝叶在风里轻轻晃动,筛下细碎的光。“哥,我记得你户口早就不是我们家的了是吗。”他状似不经意地开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杯壁。
迟衍正看着菜单,闻言抬了下眼皮,“没上过,一直不是。”
迟因法猛地转过头,眼睛里像突然点燃了一束光,亮得惊人:“真的?!”
“嗯。”迟衍的声音很轻,目光又落回菜单上,指尖在“卡布基诺”四个字上顿了顿。
迟因法一激动,声音都大了些:“所以,我只是叫你哥哥,你从来不是我哥。换句话来说……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法律关系,对吗?”
迟衍拿着菜单的手微微一僵,指尖的薄茧蹭过纸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他没料到迟因法会这么激动,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麻,又有点涩。沉默了几秒,他才低声回答:“嗯,对。”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窗外的风还在吹,风铃还在响,可两人之间却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俞哲的脚步声从厨房传来,打破了这份沉默,他把两份牛排放在桌上,“好了,快吃吧,再不吃该凉了。”
迟因法没说话,低下头默默切着牛排,银质的刀叉碰到瓷盘,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切得很认真,眼睛却悄悄瞟向对面的迟衍。迟衍没怎么动,只是拿着刀,一下下,很慢地划着牛排,动作有些僵硬。
迟因法最终还是抬头,轻声问:“哥,你怎么不吃。”
“太烫了。”迟衍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
迟因法心里嘀咕:骗人,都快凉透了。但他没揭穿,只是把自己盘子里切好的一小块牛排,用叉子递到迟衍嘴边,“那哥你尝尝这块,我吹凉了。”
迟衍的睫毛颤了颤,没看那块牛排,也没看迟因法,只是把刀放下,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迟因法收回叉子,有些失落,但很快又打起精神。等迟衍准备站起来往卫生间走的时候,迟因法几乎是本能地,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
温热的触感再次传来,迟衍的身体瞬间僵住,像被施了定身咒。
“哥,别躲着我了好不好?”迟因法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手指紧紧攥着他的手腕,像是怕一松手,这人就又要消失。
迟衍试图挣开,声音里带了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疲惫和僵硬:“迟因法,我没有。”
“哥,你骗人。”迟因法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敲在迟衍心上。他看着迟衍,眼神执拗又认真,然后,他没再拉着迟衍的手腕,而是轻轻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
“哥,你感受到了吗?”迟因法的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动着,一下,又一下,“我的心脏在为你跳动。”
迟衍的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温热的、有力的搏动,像一面小鼓,敲得他心慌意乱。他想抽回手,却被迟因法按得更紧了些。“迟因法,别闹了行吗?”他的声音有些发紧。
迟因法不听,他微微倾身,轻轻抱住了迟衍。怀里的人身体很僵硬,像块冰,可迟因法却觉得,这冰里好像藏着一点他能焐热的温度。“哥,我喜欢你,不是一时心动,是从很久以前就开始的欣赏,是想和你一直在一起的喜欢。”他的声音闷闷的,透过布料传进迟衍耳朵里。
迟衍轻轻往后退了退,想拉开距离,“这是俞哲的店不是家,迟因法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迟因法打断了,“俞哲锁门了。”
迟衍愣了一下,侧头看向厨房的方向,果然,那里静悄悄的,连俞哲的影子都没有。他没再说话,只是身体依旧紧绷着。
迟因法慢慢松开了手,退后一步,和他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他看着迟衍,眼神里的光像昆明的太阳一样,热烈又执着:“哥,考虑我一次,好不好?”
迟衍看着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迟因法,你认真的。”
“对,我认真的。”迟因法的语气无比坚定,“从很久之前就是了。”
“我是你哥……”迟衍的声音很轻,带着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挣扎。
“也是我一直一直喜欢的人。”迟因法打断他,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哥,这不是秘密了,你也别再骗自己了。”
迟衍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他不是不喜欢迟因法,那份藏在心底多年的感情,像蓝花楹的根,早已在他心里盘根错节,只是他一直不敢去面对,不敢去承认。
迟因法看着他沉默的样子,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转身,从吧台后面拿出一束早就准备好的花——是蓝花楹,很衬这条街,蓝色的花瓣被精心地包在白色的纸里,像一片浓缩的星空。他把花递到迟衍面前,眼睛里闪着光,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如果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就同意我追你,好不好?”
迟衍看着那束蓝花楹,又看着迟因法亮得惊人的眼睛,心里那道一直紧绷着的弦,好像在这一刻,轻轻断了。他愣了半天,脑子里一片空白,最后,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里吐出一个字:“好。”
迟因法几乎是瞬间就激动起来,眼睛弯成了两个小月亮,脸上的笑容像炸开的烟花。他没再说什么,转身就往卫生间跑,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
卫生间里,迟因法对着镜子,用力抹了把脸,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下去。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亮得惊人,心脏还在“怦怦”地跳,像要跳出胸腔。
“成了!”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无声地喊了一句,然后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迟衍还站在原地,手里拿着那束蓝花楹,花瓣被他的指尖轻轻碰着,有些发蔫,却依旧有着紫蓝色的梦幻。他的眼神落在那束花上,很专注,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俞哲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厨房旁边的小门溜了出来,冲迟因法挤了挤眼睛,然后悄咪咪地走到迟衍身边,压低声音:“哥,你可得对因法好点,这小子,为了今天,紧张得昨晚都没怎么睡。”
迟衍的指尖顿了顿,没说话,只是把那束蓝花楹往旁边挪了挪,像是怕碰坏了。
迟因法走过来,正好听到俞哲的话,脸“唰”地一下就红了,他瞪了俞哲一眼,然后跑到迟衍身边,仰着头看他:“哥,我们等下去翠湖好不好?听说今天有蓝花楹展。”
迟衍低头看他,阳光落在迟因法的发顶,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他的眼睛里全是期待,像个讨要糖果的孩子。迟衍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痒,又有点暖。他沉默了几秒,然后轻轻“嗯”了一声。
“耶!”迟因法兴奋地跳了一下,然后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那……那我们现在就走?”
“先把东西吃完。”迟衍指了指桌上几乎没动的牛排,声音依旧很淡,却没了之前的疏离。
“哦,好!”迟因法立刻坐回座位,拿起刀叉,却发现自己紧张得连牛排都快切不好了。他偷偷看了眼迟衍,发现迟衍也在慢慢吃着,侧脸的线条在光线下柔和了不少。
吃完东西,俞哲很有眼色地没再当电灯泡,挥挥手让他们赶紧走。
出了咖啡店,昆明的阳光正好,暖洋洋地洒在身上。迟因法走在迟衍身边,偶尔会偷偷看他,看到迟衍手里拿着那束花,花瓣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心里就甜得像浸了蜜。
“哥,你喜欢吗?”迟因法忍不住问。
迟衍“嗯”了一声,“还行。”
“我特别喜欢!”迟因法笑得灿烂,“紫蓝色的,特别好看,像把天空揉碎了撒下来一样。”
迟衍没说话,只是侧头看了他一眼,阳光照在迟因法的脸上,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像盛满了星光。迟衍的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悄悄融化,那层包裹着他多年的坚硬外壳,似乎在这一刻,裂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
翠湖离得不远,两人慢慢走着,没什么话,却也不觉得尴尬。偶尔有风吹过,带来蓝花楹的香气,还有迟因法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混合在一起,意外地和谐。
到了翠湖边,很多人在欣赏荷花。湖边的荷花开得正盛,浅绿色的柳条垂下来,倒映在湖水里,像一幅流动的油画。
迟因法拉着迟衍的手,挤进人群里,兴奋地指着这边那边:“哥你看!那朵开得最好!还有那边,有人在拍照!”
迟衍被他拉着,穿梭在人群中,他不太喜欢这种热闹的地方,眉头微微皱着,但看着迟因法兴奋的样子,又慢慢舒展开来。他的手被迟因法握在掌心,温热的,带着点汗湿的潮气,却让他觉得很安稳。
走到一棵巨大的柳树下,迟因法停下脚步,仰着头看。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柳条洒下来,落在他的脸上,身上,像是给他镀上了一层浅绿色的光晕。
“哥,”迟因法转过身,看着迟衍,眼睛里的光比阳光还要亮,“你看,是不是很美?”
迟衍看着他,又看了看那满池的荷花,然后轻轻“嗯”了一声。
迟因法突然踮起脚尖,在迟衍的脸颊上飞快地亲了一下,然后像只偷腥的猫一样,红着脸往后退了两步,眼睛却紧紧盯着迟衍,带着点紧张和期待。
迟衍的身体瞬间僵住,脸颊上还留着迟因法唇瓣的柔软触感,温热的,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他心里漾开圈圈涟漪。他看着迟因法,眼神复杂,有惊讶,有慌乱,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周围人来人往,喧闹嘈杂,可在这一刻,迟衍的世界里,好像只剩下眼前这个脸红心跳、眼神亮晶晶的少年,和满树浅绿色的、温柔的柳条。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他微微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被亲过的脸颊,然后,极轻极轻地,勾了一下嘴角。
迟因法看到了,眼睛瞬间亮得像要燃烧起来。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迟衍心里的那道坎,没那么容易过去。但没关系,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等,慢慢焐热迟衍的心。
就像昆明的蓝花楹,每年都会准时盛开,把这座城市装点得温柔又梦幻。他相信,他和迟衍之间,也会像蓝花楹一样,在时光里,慢慢开出最美丽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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