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伊俯首案前,小桃在一旁不断为她搬着成堆的史书。
既然无法寻得什么物件作为线索,也只能试图从成堆的史书里追寻出什么了。
“哎……”
季伊长叹一口气。
院内已从一片清明化作了混沌,她揉揉酸胀的眼眶,无力地趴在桌前。忙活了一天,或许是荣宴有意掩去一些过往,所以谁都能清楚其中有蹊跷,却没有办法考证了解。她很是气馁。
小桃适时为她送来一块浸透的丝绸,季伊接过敷在面上,仰头闭眼享受着。
“真是为难小姐了,若是有个宫里的老人肯为小姐答疑解惑,小姐也便不会那么痛苦了。”小桃轻叹,为她铺着被褥。
季伊抚摸着手心已经愈合的疤痕,思绪飘远。是啊,若是有个人肯告诉她那就万事大吉了。
哎?貌似是有这么一个人的,或许会念着和母亲的交情告诉她些什么。
想罢,她揭开覆面的丝绸,猛地站起身。小桃正细心为她打理床铺,被惊得直拍胸脯,叹言:“小姐?就要歇下了吗?”
季伊很是开心,眉毛不自觉的上挑,好看的星目也弯成了小月牙,努力抑制自己上扬的嘴角,抿唇,那愉悦却自然流露:“嗯,明日让下人备些从家里带来的茶叶,我们去拜访一位老先生。”
小桃伶俐,懂事地不追问,为她更衣。
季伊难掩心口的躁动,一夜兴奋,瞧着床榻上交错的木梁,伴着小桃均匀的呼吸声,捱到天明。
小桃渐渐苏醒,正蹑手蹑脚地从床榻上起身,季伊便突然坐起,她惊叫出声,惊动了院子里的侍卫。
“无事,瞧见一只耗子,退下吧。”季伊出声,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这才制住了窗纸上透出来的焦急人影。
小桃平定心绪,接连被惊吓两次,她甚至怀疑若是再这般下去,她便很快便会和北殿里那些妃子一样,半醒半疯了。
“哦……”她仍心神未定,木讷回应。
季伊轻笑,揉揉眼底的乌青:“去备礼品吧,其余让春华秋果进来打理就好了,重要的事交给她们我不放心。”
“好。”小桃才缓过来,随意将秀发束起,慢慢推开门。
春华秋果不待她出去便涌入,为季伊梳妆打扮。
思考片刻,没有穿着官袍,这趟是为了套近乎的,所以穿着素净些更能让人放下戒备心。
提上小桃备好的茶叶,她才觉得疲惫涌上脑中。
然,未踏出南宫大门,就被一位不速之客拦下了。
季伊无限后悔——就应该弄死这狗男人的。
桑源身着紫色官袍,官帽上苏帘晃动,她不讨厌宦官,但却莫名讨厌这样一副打扮的桑源。明明盯着一张棱角分明的帅脸,却让人提不起丝毫兴趣。
季伊嫌弃:“啧……你想做什么?”
桑源腆着脸凑上前:“带我一起呗。”
“不要。”
“为什么?”
“我去见长辈你去做什么?”
桑源挠头:“哎?我以为你要去揭发我,既然如此,将军早些出发吧。”
“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再把揭发这类词挂嘴边,我就砍了你的脑袋呈给皇帝邀功。”
桑源莫名感觉脖子一凉,抖了个激灵,摇摇头缩回南宫。
小桃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忍俊不禁:“小姐,他还当真是有趣。”
“我倒觉着愚蠢。”
御医殿坐落在四宫的中间,无论何方小主需要,都能很快赶到。
一路上许多侍卫宫女路过,季伊未穿官服,大概是以为她是新收的妃子,窃窃私语不断。
季伊浑不在意。
只是她不惹事,事便找上她。
一位身着金丝织成的霓裳羽衣、头戴粉色步摇的女人伴着一群宫女一路嬉笑打闹迎面而来。那女人气质不凡,甚至身边宫女衣服的料子也与寻常宫女好上不少。
小桃低头瞧瞧自己身上这件,转头望向季伊,在她耳边低语:“小姐,我也想要那样的衣裳。”
季伊没忍住多瞧了两眼,回道:“好,我也觉着这衣裳不好看,要不在南宫你便如在北交一样随意吧,我也不是很在意这些。”
“当真?”小桃不可置信。
季伊点点头,小桃轻笑,满意地扬唇。
然……
这再正常不过的举动在那女子的眼里却别有意味。
首先,见着她堂堂贵妃、余将军府的千金不行礼就罢了,还敢对着她指指点点,调笑出声。
无疑是对她的权力明晃晃的挑衅。
两方交汇,余贵妃一个不善的眼神流露,她的贴身宫女立刻会意,将季伊和小桃拦下。
那宫女趾高气昂道:“站住!你是那个宫的秀女?见到我们余贵妃为何不跪?”
“哎……”季伊长叹一口气,不出门则已,一出门必定遇上些事,已经是不变的哲理了。哪怕从前在风雨山,一时兴起下山走走,也常遇上些盗贼行窃、追拿犯人之类的事,明明与她无关,却总稀里糊涂地被卷入。
厄运体质。
不行,师父的道馆指定有点说法,哪日去皇家的佛寺里上上香、去去晦气。
她如是想着。
那宫女却将她这动作当做了挑衅,抬手带起一阵热风,招呼向季伊的脸颊。
季伊反应很快,但力道不足她的一半,哪怕及时攥住了她的手腕,脸颊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小桃惊讶的捂住嘴,急忙冲上前一把将那宫女推倒。
季伊还未言语,倒是余贵妃先急了,冲她呐喊:“下贱胚子,我的人也敢动,信不信我回去告诉我爹。”
她还在回味着脸上的刺痛,余贵妃的宫女却将她团团围住,一个个毫不客气地瞧着她。
摔倒的宫女拧着眉从石板路上爬起,一脸痛苦揉着自己的腰身,很快挤出几滴泪来,躲到余贵妃身后,委屈屈指控:“娘娘,现在的小主真是好没规矩,一个下人都能打您的脸了,您一定要为奴婢做主啊!”
季伊突然生了兴趣,想瞧瞧这主仆几个能作出什么妖来,饶有意味地将小桃护在身后:“你可知我是谁?”
余贵妃抬眼,将堵在她面前的人墙剥开,她眉目如画,一张鹅蛋脸夹在涂满各种胭脂水粉的宫女当中也格外醒目,眉毛微挑,鲜艳的红唇勾起一抹挑衅的弧度,锋利的指尖试图挑起季伊的下巴。
季伊生的白净,细长的绢柳眉下一双水润的桃花眼,看向人时总给人一种清冷但又不拒人于千里之外之感,墨发用一只简单的桃木簪子半盘着,穿着烟绿色的纱裙,很养眼却令余贵妃生厌。
余贵妃最不喜这种自诩清高之徒,身在宫中,以地位、恩宠为尊,而她余贵妃,是当今圣上最为宠爱的妃子,除去每周固定去皇后屋里的日子,几乎夜夜留宿在她那。
加上她的母家,留守京城的余将军府,势力庞大,可谓是皇帝的心头重臣。
所以她在这后宫,就连皇后也不敢多为难。
余贵妃抬头,不正眼瞧她:“我管你是谁?见到我还不行礼,今日我就替嬷嬷教教你规矩。”
季伊叹息,为何宫里什么样的牛鬼蛇神都有?
“我乃镇北将军府独女,如今的季将军。”她不卑不亢,字字铿锵。
虽说皇帝和妃子和卫国的将军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但说到底也不该有什么交集。
但要论地位,用累累血骨拼出来的将军无论如何都比一个贵妃来得重要。
毫不夸张,若是没有季家,也便没有当今皇朝!
然,没听见还好,一听见这个名讳,余贵妃更是不屑了。
“我当是谁,原来是妹妹啊。”她用极尽温柔的语气说着,忽而语气一转,狠厉道,“果真是混了下贱血脉的东西,没规矩。”
这么扮演两个人格真的不会精神失常吗?季伊不解。她从不对自己的血脉有任何自卑,甚至以此为傲。
“小桃。”季伊懒得跟这种蠢货争辩,唤着小桃,“走了。”
“是。”小桃应下。
“不许走!”
余贵妃张开双臂,混着各种香料的气味扑面而来,季伊有些不适地捂住口鼻。
“给我下跪行礼。”她无理取闹。
季伊眉毛紧皱,实在不愿再与她有所交集,眸中厉色一闪,抬手重重的在她脸上扇了一记。
啪!
清脆的响声回荡在深红的院墙内。
季伊不待她们有所反应,拉着小桃的手径直离开。
她们的背影消失在那宫墙许久,余贵妃才从“自己被人打了”这样的事实中回过神来。
“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喊叫在天空中盘旋,惊起一滩飞鸟。
宫女们纷纷捂住了自己的双耳,低眸待余贵妃发作结束。
她脸上五个手指印清晰可见,泪早已从脸颊滑落,她恶狠狠的瞧着季伊离开的方向。
“小主,她太没规矩了,要不要告诉陈公公,让他禀报给皇上?”她的贴身侍女小心翼翼问着。
余贵妃长长的手指嵌进肉里,张嘴才发现她的嘴唇早已被自己咬破,丝丝殷红的血珠流出,她品尝到自己嘴里的腥甜,喉间梗塞。
无法对季伊发火,索性把气撒在了自己的下人身上。
“不需要你来教本宫做事,给我滚!”
贴身侍女悻悻低头,眼底划过一丝失落,默默退至最后。
余贵妃不管,指尖触摸着脸颊。
下贱东西,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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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跳梁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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