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上任的第一天,季伊以“谋杀前任南宫主管”的罪名臭名昭著。
今日在井边将她捞起的那位侍卫也寻不得人,没有人能证明她的清白。
她想也是,一位终于得以告别官职的状元郎,怎么会有人相信他平白无故的便投了井。
还偏偏是在荒芜破败的小院,偏偏是一口疑似被杀害的贵妃身亡之井。
别说跳那楚河,就是扒了皮反复揉搓也洗不清了。
锒铛入狱倒还不至于,毕竟事情还未查明,且季伊作为国之功臣季将军的独女,在一切尚未可明之时,皇帝还不敢拿她如何。但她依然被禁足了,软禁在那收拾好的小院内。
小桃不在身边,不大的小院内十数名侍卫严密监控,季伊有些哭笑不得,百无聊赖地趴在窗前望天。
屋内点着几盏油灯,透过半敞的窗口,无星无月,连一片云彩都不能瞧见。偶有几只夜莺飞过,也不做停留,耳边传来细碎的虫鸣声,浮躁涌上心头,她转身进屋。
此刻既然什么都无法做,那也只能收拾收拾带来的行李了。
最初认为此行仅仅半月左右就得以回到家中,所以带着的行李不多,三套换洗的衣裳、一盒子首饰、一包银针、还有些常用的药品。
收拾起来也格外轻松,不消片刻便打理好了。
这段时间事故接连着事故,忙得不可开交,暂且被软禁才得以片刻安宁,总算是有时间好好梳理一下手中的线索了。
她庆幸自己从未相信过将军府的任何一个人,否则她必定会将那些线索留在府内。
她将窗户轻轻盖上,侍卫回头看了她一眼,时辰已晚见她或许是要睡下,便没有多说什么。
季伊吹灭多余的油灯,端着一根小小的蜡烛走向床榻,有细微的声响传来,她余光瞥去窗上的皮纸倒影出一个紧贴着的身影。
轻叹一口气,她蹑手蹑脚的从箱子下端的暗格中摸出小小的红木匣子,回头观察一眼那倒影见他没有什么反应,才放心的走回床榻。
将那红烛放置在床榻边缘,将窗幔放下,季伊才勉强安下心来,将木匣打开。手指反复摩挲过母亲绝笔信的信纸,叹息着,想陈公公那模棱两可的态度和怪异举止,母亲口中之人不言而喻……
一小片带着暗纹的布料坠落,她脑中突然一惊,从始至终她都先入为主的认为害得父母身亡的人应当是皇帝。
镇北将军府无论是在北边还是在全国的影响都高于皇城,有言道“得民心者得天下”,而她的父母便是军权与民心兼得之人,而那日陈公公又来的太过于迅速,导致她认为这件事情一直以来就是有预谋的,是皇帝忌惮父亲谋反,所以才寻得办法将父亲除去。
这一切都很像皇帝的作风,留得没什么威胁的母亲在世上。
但,季夫人余安,作为荣昌国近百年来唯一一位参与科考并且夺得状元之位的女人,又岂是宵小之辈?
荣昌国人人皆知,余安作为尚书房教书先生,上晓人文地理,下通兵法谋略,而这位传奇一般的女人,并不是因为虚无缥缈的爱情才嫁入镇北将军府的。
那时扶桑国带着周边诸国围剿荣昌国,作为主力军的扶桑国位于最北边,扶桑国人善武,先皇思虑忧久,甚至于想向扶桑国俯首称臣,以换得国之安宁。
【镇北将军府的来源】
依然是那大殿,天阴沉沉的,整个大殿内明明点着十数盏油灯,却依旧让人觉得压抑地喘不上气来。
先帝坐在那高台上,强作威仪,但他那颤抖的手指和怎么也扬不起的眉毛,一一阐述着他的慌乱。
殿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众将军唯唯诺诺的站在最前排,无不低着头,瞟着先帝的表情,生怕自己被派至北疆。
这一战,必败。
许久,先帝好似下定了决心,握紧了拳头,艰难的咽了口唾沫,道:“朕不愿见百姓民不聊生,也不愿见朕的将士们尸横遍野。所以——”他刻意拉长了语调,引得众大臣纷纷抬头,“朕要御驾亲征!”
“万万不可啊,陛下!”
“陛下三思啊!”
话音刚落,眼前已跪倒了一大片大臣,一边试图阻止先帝荒唐的想法。
先帝抬手,相貌明明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说出的话却字字铿锵:“不必劝朕,若是此时朕便俯首称臣,以扶桑国老国主的性子必定起疑。
所以,朕会带一批老弱的将士出征,但你们放心,朕会冲在前线,若是朕一丧命,你们便递上降书表明,国主已死无心争斗。他们围剿荣昌国的目的,也只是收服荣昌国而已,为了民心所向,必定会收下降书,彼时你们便附庸于扶桑国之下吧。而那些与我一同出征的将士,从国库里拨一笔银子,无论存亡,都作为你们的抚恤金。”
那些跪地的大臣面面相觑,再也无一人反驳。
坐在大殿右侧的少年站起身,眼神坚定,一步步踏至高台边,单膝跪下与先帝目光对视。
不待少年开口,先帝率先说道:“维盛你不必劝我,此事我心意已决,就此决定了。”
私下里两人关系极好,在殿前季维盛也从来不须什么君臣之礼,今日这一出,先帝立刻就参悟出了他内心中的想法,将话说的决绝。
“陛下,臣不是要劝您。”季维盛目光没有片刻挪移,举手邀礼,“臣愿与陛下同赴此行。”
先帝的目光里些许动容,但仍拒绝:“朕说了,已然拍板决定,君无戏言,此时再无改变的可能。你就给我好生在宫里待着,有朝一日一定要替朕夺回这江山。”
“不可,季氏一脉自古便是君下忠诚,国不可一日无君,我季氏满门愿为陛下马首是瞻。”季维盛当仁不让。
“季家愿为陛下马首是瞻。”
季家男儿铁骨铮铮,在先帝决定御驾亲征时没有一位跪下劝阻,他们早已决定若是皇帝出征,他们必定跟随。
“噗嗤……”
非常不合时宜的笑声在气氛紧张的大殿内响起。
皇帝不悦的皱眉,循声望去。
穿着宽大的朝服的少女靠着大殿的金柱,百无聊赖的用手指挑着落下的一缕发丝,好似看了一场笑话一般,脸上的笑意掩都掩不去。
“余爱卿这是何意?”先帝不在愿与季维盛争辩下去,于是便就着此笑将话题展开。
余安见一道道视线向自己望来,才顾及形象的站直身子,躬身行礼:“陛下,您何必如此迅速的拍板呢?在我看来此事好解。”
余安是某知名将军府在外的私生女,中考状元以及入尚书府,都让那不肯将她认回族谱的知名将军府余府频频惹人非议。
但无人不为精彩绝艳、才貌双绝的她折服。她考中状元那日被皇帝殿试,甚至生了封妃的念想,却被她一口回绝。
皇帝虽有不快,但念及是个难能可贵的人才,毅然将她收入书院,由她教导的皇子个个知书达理,她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哦?爱卿有何解?”先帝饶有趣味的靠在龙椅上,手指有意无意的摩挲过扶手间篆刻的龙纹。
“陛下,您安坐皇城,由季将军带着我出征,我定还荣昌国一片安宁。”余安信誓旦旦的保证。
“打仗不是教书,不是你用着华丽的词汇空口白牙口若悬河,便能胜利的。”先帝挑眉。
“陛下稍安勿躁,待臣好好与您提议。”余安抬头见他没有打断的意思,又接着说,“其实此局易破,虽然我们面临着扶桑国、云启国、南月国以及司辰国的围剿,但他们的联盟并非坚不可破。
在臣看来,我们可以撺掇云启国的国主与我们里应外合,扶桑与云启的仇恨不是一年两年了,比之我们与扶桑的仇恨更加猛烈,且云启国这任君主是个英勇善战的女国主。
此番云启国甘愿与扶桑国共同围剿我们,不过是看中了我们国家金矿,若是我们主动分去四分于云启国,他们未必不会调转枪口,转身于我们共同对付扶桑。毕竟,我们战败,扶桑定不可能分四分于云启国。
而南月国与司辰国……呵!不过是摇摆不定的墙头草罢了,随便派哪位将军去,必定不可能败。
若是我们主动奉上黄金,再呈上战略部署,由我们的人打头阵,再由云启国由后包围了扶桑国,此局的胜算定然拉到六成往上。那云启国新任女国主是个野心极大之人,如此高的胜算,她定当不可能拒绝。”
先帝恍然大悟,殿内也传来各种议论声,显然是被他这大胆的想法给震惊到了。
倒是季维盛频频点头,一脸期望的盯着先帝的双眼。
“那你如何前往战场,据我所知你只是一介文官,身手应当不足以成为一任将军。”
余安眼神坚定的看着季维盛,转身跪下:“请陛下将我赐婚给季将军!我将会以将军夫人的名义随同将军出征!”
“维盛意下如何?”先帝问。
季维盛应下:“国难在前不谈儿女情长,无论如何,臣都依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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