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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卯正时分,天还未亮,寒气透过缝隙钻入房里。

阿叶推开门,一声‘起身’惊醒通铺上四个衣不解带身影。经过昨日风波,谁又能深眠?幸而刘娘子二人当值未归,屋内尚显宽松。

崔芷默然整理铺盖,动作从容有序。楚桂娘一边捆着包袱,一边忍不住偷眼打量,眼前这个沉默的少女,与昨日那个言辞犀利的阿穗,判若两人。

“阿穗。”她凑近低语,带着几分讨好:“昨日……多谢你。”

崔芷手上不停,只轻轻‘嗯’了一声。

得了回应,楚桂娘立即打开了话匣子:

“那两个恶婢欺软怕硬!你没见她们后来那模样……”她捂嘴轻笑,随即又忧心忡忡:“不过……她们会不会到管事那儿告状?”

一旁孙五娘与柳荷也紧张望来。

“她们不敢。”崔芷抬眼,语气平静:“以下辱上,妄议主家是非,哪个管事都容不得。”

这话说得笃定,三人一时怔住,恍然意识到这个同伴或许比她们更懂其中规矩。

这时阿叶在外又催一声,四人不敢耽搁,忙鱼贯而出。

晨雾未散,青石板上凝着寒露。她们穿过几重院落,匆匆来到昨日那圆脸妇人跟前。

李月兰目光在四人面上一转,最后在崔芷脸上稍作停留。那眼神里的审视之意又重了几分,面上却依旧看不出喜怒。

“既进了府,便须恪守府里规矩,各司其职。”李月兰语调平平,带着江南口音的官话听来格外刻板:

“楚桂娘,你生得健硕,往浆洗房去。孙五娘、柳荷,你二人随花匠打理后园,清除枯枝败叶。”

三人低声应了。

她这才转向崔芷:“阿穗,你瞧着还算细致。外书房并相连的廊庑窗棂,乃至铺地的毡毯,往后都归你洒扫揩拭。”

“那是郎君们读书清谈,会见外客的所在,务必时时留心。低头做事,莫要东张西望,更不可发出声响,若有半点差池,决不轻饶!”

崔芷闻言心头一动,外书房已近府中机要之地,将她这新来的粗使婢子派到此处,是机缘巧合还是昨日那场风波的余波?

她面上不漏痕迹,只依着学来的规矩,垂首敛目,怯生生应了声:“是,奴记下了。”

李月兰大手一挥遣散众人,当即有仆妇上前引路。楚桂娘临去投来忧心一瞥:照她看来,浆洗房虽苦,却不必终日提心吊胆;书房重地,往来皆是贵人,稍有不慎便是祸事。

崔芷无暇多想,领了木盆抹布,穿过厚重门廊,眼前出现一座独立的青瓦院落。但见飞檐翘角,翠竹掩映,四下只闻雀鸟啁啾。

她依一位老仆妇指点,将木盆放置廊角,拧干抹布,从最远的窗棂起一寸寸拭起。

老仆妇在旁看了片刻,见她始终俯身垂目,动作虽生涩却极为专注,便点了点头,悄无声息地去了。

崔芷心无旁骛,依样劳作。待天光大亮,窗棂拭过大半,院外也传来膳堂的动静,她随众人默默用了粟粥酱菜,碗筷洗净归位后,方才独自返回。

再入庭院更觉清寂,连鸟鸣也稀疏了。她正拧干布巾欲擦廊柱,书房紧闭的窗扉内,却隐隐传出了人语声。

一个北地口音道:“王兄,洛阳……已是人间炼狱。宫室焚毁,十室九空,我离城时,亲眼见胡骑在铜驼街上纵马……”

另一沉稳声音轻叹一声:“仲朗受苦了,能安然南来,便是万幸。”

忽有一清润年轻声音插话:“世叔自广陵来,可曾见过徐州刺史张延?听闻他近来屡立战功,风头正盛。”

张延!

崔芷搭在窗棂上的手,指节骤然收紧。

北地声音顿时含愤:“哼,此獠小人得志!若非他去年心存观望,战意不坚,齐王何至于身陷重围,力战殉国?他今日麾下之兵,大半是我洛阳好儿郎的骸骨堆出来!如今他倒成了朝廷倚重的要臣。”

话至此处,他语气转而悲痛:

“倒是秘书丞崔公……那才叫忠烈!听闻城破后,他不愿事胡,撞墙殉国,死前犹在骂贼……此等气节,何其壮哉!”

沉稳声音默然片刻,方道:

“崔公高义,令人敬仰。只是……眼下朝廷立足未稳,对于张延等手握重兵的北将,丞相日前还说,当以羁縻安抚为主……”

朝廷……竟还要倚重他!

轻描淡写的‘羁縻’二字,如同一把钝刀,在崔芷心上反复切割。

她父亲头破血流殉国,忠烈之名是换来一句空泛的敬仰,而那丑恶小人,却加官进爵,安享权势!

巨大的不公感与悲愤瞬间冲垮心防,她只觉一阵眩晕耳鸣,身形微晃,踉跄着向后跌去。

脊背重重抵在冰凉的廊柱上,她仰起头,热泪终是难以抑制,顺着惨白的脸颊潸然落下。

就在她心神激荡之际,书房门吱呀一声从内开启。

崔芷本能地缩进廊柱阴影,垂头侍立。两名宽袍文士先后走出,低声交谈着从她面前经过,未曾瞥见这个瑟缩在角落的婢女。

最后走出的年轻郎君约莫十七八岁,身着月白直裰,丰神俊朗,他独立阶前,望着庭中翠竹若有所思。

崔芷将头垂得更低,暗自祈祷他赶紧离去。

那郎君目光无意扫过廊下,掠过水盆和那个竭力缩小身影的婢女。

许是方才议事沉重,又或是那截低垂的脖颈过于纤细,他鬼使神差地驻足:

“新来的?叫什么名字?”

崔芷心头一紧,用浓重北地口音怯生生回道:“是……奴叫阿穗。”

那道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带着世家子弟天然的审视。

“嗯。”他淡淡应了声,转身踏下石阶离去。

待脚步声消失院门外,崔芷这才松了口气,靠着廊柱微微喘息,心绪翻涌。

那郎君为何独独停下问她?

是见她眼生?

还是……她方才失态,落入他的眼中?

无数个念头闪过,但无论原因为何,此后在这书房之地,她须得万分谨慎。

这一日劳作,在高度紧张与心神不宁中度过。

当崔芷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丙字号房时,夜色已深。

其余三人早已归来,楚桂娘正揉着酸痛的手臂和孙五娘抱怨辛劳,见她进门,立即迎上来:

“阿穗,你回来了!书房那边怎么样?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崔芷摇了摇头。

这时,虚掩的房门响了几声。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楚桂娘警惕地看向门口,刘娘子与阿容铺位仍旧空着,不知是活没干完,还是刻意避开。

门外站着的,竟是那个圆脸管事李月兰。

她依旧板着脸,目光比清晨那会儿多了几分冷意,直直地看向崔芷。

“阿穗,随我来一趟。”

楚桂娘等人噤若寒蝉,惊疑不定地瞥向崔芷,眼神里充满了同情与恐惧,刚得罪了旧仆,转头就被管事亲自来找,绝非好事。

崔芷心头亦是一紧,面上却不敢显露,只低眉顺眼地应了声是,默默跟上李月兰的脚步。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行走在浓浓的夜色中,所去方向并非管事们日常理事之处,反而越显偏僻。

最终,在一处无人往来的游廊尽头,李月兰停下脚步。

“昨日丙字号房,听说很是热闹?”

她转过身,将崔芷上下打量一番,语气平淡却暗藏机锋。

崔芷垂首,用怯懦夹杂着几分惶恐的口音回道:“回管事,奴婢……奴婢们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冲撞了刘娘子二位姐姐,奴婢知错。”

“冲撞?”李月兰哼笑一声,将信将疑,“我怎么听说,是有人伶牙俐齿,搬弄主家是非?”

崔芷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将头埋得更低: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只是听两位姐姐言语间提及主家,怕姐姐们一时失言惹祸,才……才多嘴提醒了一句,并无他意。”

她的姿态放得极低,语气却在不经意间,将搬弄是非的源头推回刘娘子二人身上。

“好一张巧嘴。”李月兰闻言,语调平平,不带丝毫的波澜:

“这才入府一日,就懂得为主家着想了?你这份忠心,来得倒是快。”

崔芷心凉半截,知道要遭。

果然,李月兰话锋陡转,声音骤沉:“但府中规矩,第一条便是本分!奴仆的本分是听话、干活、管好自己的眼和嘴!没让你去听,更不用你去评判旁人说了什么,会不会惹祸!”

她两步逼近崔芷前面,居高临下:“评判对错,是主家的事!轮不到你一个粗使奴婢越俎代庖。今日你能借此由头堵旁人的嘴,明日就敢假传主家的意思!自作聪明,是府里最容不下的祸根!”

这顶自作聪明的帽子,远比指责她斗嘴来得致命。它彻底抹去了崔芷昨日行为中任何可能的正当性,将其直接定性对秩序的挑战与僭越。

崔芷当即匍匐在地,肩背紧绷,不敢再分辨半句。

见她顺从,李月兰语气稍缓,下了决断:

“念你初犯,尚且畏惧,这次便不重罚,但规矩不能废。即日起,除日常劳役外,加罚洒扫后园一个月,让你清清楚楚地记住,什么该做什么不该碰。若再让我发现你有半点不安分……”

后面她没说完,但话里的警告意味十足。

“回去罢!往后专心做分内事,只听管事吩咐。记住了?”

“是……奴婢谨记。”

崔芷叩首谢过,这才慢慢起身,垂首趋步往来处去。

待走到杂役居所,夜风一吹,她才惊觉中衣已被冷汗浸湿,紧贴着肌肤,寒冷刺骨。

洒扫后园一个月,是实实在在的惩罚。可想预见,待刘娘子二人得知她不仅没讨到好,反受重罚后,气焰只会更加旺盛。

奴婢的生活,远比她想象的更加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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