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光映在温令仪脸上,照亮她微蹙的眉头和紧抿的唇。
她早已将“星星”从黑名单里释放了出来,此刻指尖悬在冰冷的玻璃屏上方,反复点开又关闭与周见星的聊天对话框。
白色的输入框空荡荡,像一片无人踏足的雪地。
而她,不知道该在这片雪地上怎样留下第一行足迹。
她端着手机,思绪像被猫玩乱的毛线团,纠缠在一起,找不到线头。
想说的话太多,道歉、解释、悔恨、思念……每句都沉甸甸堵在胸口,却不知该如何转化成有序的文字。
她忍不住去想,信息发出去后,屏幕那头的周见星会是什么反应。
写洋洋洒洒的小作文控诉她?骂她?拉黑她?还是把她当空气一样直接忽略?
越是想要表达清楚想法,就越是怯懦,手指僵持着,连一个简单的字都打不出来。
好像不论如何遣词造句,都无法诉说她内心复杂的情感。
但错误是她犯下的,第一步必须由她来迈出。
无论如何,她需要勇敢这一次。
温令仪深吸一口气,像是要赴死一般,指尖终于落下。
水月画廊-温令仪:「周见星,我们不要分手了,好不好?」
她盯着这行字,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
能不能回到过去?
就像她们分开前那样,共享体温和心跳,让爱轮回。就算做不到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过,能不能给她一个弥补和挽救的机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屏幕顶端没有出现“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
那条信息仍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温令仪垂着眼,看着自己搁在腿上的手,无意识蜷缩起手指,又慢慢伸开。
屏幕光暗了下去,映出她有些失焦的瞳孔,始终等不到任何回应。
她再次点亮屏幕,咬着牙又发出一条。
水月画廊-温令仪:「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好吗?」
下一秒,一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猛地弹了出来。
周见星没有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甚至没有一句斥责,直接拉黑了她。
说不上伤心或者难过,温令仪感觉她就像是深海里的鱼类,周围一片冰冷压得她窒息。
最先爱的,爱冷了,她却还在沸腾。
她拨通了周见星的号码。手指按下拨号键时,却并没有太多的紧张和忐忑。
因为她心里已经预演过,周见星会像她当初那样,毫不留情挂断,然后将她的号码拖入黑名单。
那她为什么还要打这个电话?
就像,明知道中奖概率渺茫得近乎于无,却还是忍不住一次次购买彩票的人,总会抱着那千万分之一的侥幸,甚至会在想象中开始支配那笔可能属于自己的钱。
哪怕只有一丝微弱的可能,她都无法克制地去幻想,万一呢?
万一周见星对她,还残留着哪怕一丁点的心软?
但这幻想如同阳光下的泡沫,一触即破。
手机听筒里传来的等待音漫长而单调,每一声“嘟——”都敲打在温令仪紧绷的神经上。
在这漫长的等待里,她从最初的侥幸,演变为逐渐认清现实,再到最后,几乎已经能平静接受被拒接的结局。
就在她准备主动挂断,结束这自我折磨的徒劳之举时,等待音戛然而止。
电话,被接通了。
听筒里一片沉寂,只有细微的电流声证明着连接的存在。
对方没有开口,沉默像有实质的重量,压在温令仪的心脏上。
“周见星。”她轻声呼唤。
这三个字念出口的瞬间,温令仪的眼眶就不受控制地泛起了热意,薄红染上眼眶。
她的气息不稳,声音颤抖,因为喜悦,或者是不安?
“我错了。”她吸了口气,几乎是用气声挤出后面那句,“我还爱你。”
听筒那边依旧沉默得令人心慌,只有微弱的呼吸声透过电波传来,证明那边的人还在听。
“你听我解释好不好?”温令仪嘴皮子开始哆嗦,手心渗出薄汗。
电话真的接通了,反而让她措手不及,之前盘旋在脑海里的千言万语瞬间乱成一团麻。
她后悔刚才等待的空隙没有好好打一个腹稿。
“温太太,”周见星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隔着电流有些失真的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您不必向我解释什么。”
这个称呼……温令仪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已经放下了,”电话那头顿了顿,似乎轻轻吸了口气,又或许只是电流的杂音,“我们都,向前走吧。”
说完,不等温令仪有任何反应,听筒里便传来了干脆利落的忙音。
温令仪下意识重拨过去,这次,回应她的只有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告知所拨打的用户无法接通。
周见星的动作干脆利索,斩断了她所有迂回的可能。
一个人已经轻松地说要向前走了,另一个人却被死死地钉在了过去的原地,动弹不得。
温令仪握着手机,僵在原地,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人偶。
心里的雨还在下,留下蜿蜒的水痕,像极了周见星脸上无声滑落的泪。
明明泪水早已干涸,却印在她心里,怎么也擦不掉,忘不了。
她心里那簇燃烧的火焰,被周见星最后那句平静到冷酷的话彻底浇灭,就只余下一捧潮湿冰冷的灰烬,沉甸甸地堵在心口。
手机里的忙音早已停止,但那机械的女声似乎还在耳边回荡,像一把钝了的锯子,缓慢、反复地拉扯着她胸腔里最柔软的血肉,带来一阵阵绵长而深刻的闷痛。
周见星已经放下了。
这个认知带来的痛楚尖锐清晰,让温令仪几乎弯下腰去。
她又要怎么强撑着,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大概,周见星是真的已经走远了吧。
走到某个没有回忆的街角,走到某盏不会为谁停留的红绿灯下,只留下一个锋利的背影,切断了所有回头的可能。
原来遗憾,是这样的东西。
·
和周见星分手后,那个蓝色的、有着眨眼logo的社交软件就被温令仪干脆地卸载了。
她记得当时通知栏不断弹出消息提示,来自那个熟悉头像,但她一条都没有点开看过,只是烦躁地划掉,然后选择了卸载,像清理掉一段不愿回顾的黑历史。
此刻,一个近乎荒唐的念头冒了出来。
如果……如果用那个虚拟的身份和周见星对话,是不是就能卸下对方所有防备和顾虑?
周见星是不是就能对她,对那个曾经的“树洞”,说一些不会对“温令仪”说的话?
她重新下载了软件,用颤抖的手指输入账号密码。
登录成功,点开那个早已沉寂的、标注为“星星”的对话框。历史消息瞬间涌入眼帘。
星星:「姐姐,她跟我分手了……」
星星:「她说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
星星:「我难过得快要死掉了」
……
星星:「我再也不会喜欢她了」
……
星星:「姐姐,这个软件我以后都不用了」
星星:「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倾听」
星星:「祝你幸福」
星星:「再见啦!」
最后一条消息的时间停留在数月前,之后再无音讯。
系统提示对方账户已注销。
失落感席卷而来。连这最后一条迂回的路,也被彻底堵死了。
“星星”变得灰暗了,可是温令仪封闭的心被打开了,锁住的爱也溢了出来。
能不能……重新来过?
·
指尖在拨号界面徘徊良久,温令仪最终还是拨通了迅达维修的官方客服电话。
听筒里传来公式化的彩铃音乐。
“喂,您好,迅达维修,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客服小姐甜美的声音传来。
温令仪垂下眼睫,视线没有焦点地落在光洁的桌面上,睫毛轻微地颤动着。
她沉默了几秒,像是在做最后的心理建设,然后才开口。
“你好。这边是澜月湾A7栋,智能门锁出现了一些故障,麻烦你们派一位师傅上门检修一下。”她声音尽量保持平稳。
停顿片刻,她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桌面的边缘,补充道,语气听起来像是随口一提:“我记得你们这里有一位周师傅,叫周见星。她之前来帮我处理过问题,技术很好,服务也很耐心。”
“如果她方便的话,这次还是请她过来吧。”
·
周见星接到内线电话时,正窝在自己工位里,对着一本厚厚的智能家电维修指南蹙眉钻研。
听到前台张莉说澜月湾A7的温女士点名要她上门维修时,她捏着书页的手指猛地收紧,纸张边缘瞬间被攥出深深的折痕。
目光仍然落在那些密密麻麻的电路图和专业术语上,但那些字仿佛突然活了过来,变成一群杂乱无章的蚂蚁在她眼前胡乱爬动,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心情,像一锅放在大火上猝然加热的粥,刚刚因为温令仪那两条微信消息而沉底的难过和委屈被猛地搅动起来,翻滚沸腾。
那些她以为已经勉强结痂的伤口被人粗鲁地重新揭开。
紧接着那通短暂的电话,更像是一把勺子,将心底那些黏着的、不肯散去的思念全都搅了起来,混作一团。
都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急促得她心口发疼。
“小张。”周见星伸手,慢慢将那张被她捏皱的书页抚平,她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平静。
“麻烦你回复温太太,我这边手头有别的紧急预约,暂时抽不开身,请她联系其他师傅吧,或者公司另外安排一位技术好的师傅过去。”
电话那头的张莉愣了一下,声音拔高些许:“不行啊周工,这位温女士明确指定就要你过去。”
“你现在不方便的话,大概什么时候能空出来?我这边好跟客户协调一下时间。”
听筒里传来快速敲击键盘的声音。
“咦?奇怪了,系统显示你下午没有预约啊?而且我看之前澜月湾这位温女士的单子,不都是你接的吗?”
·
没过多久,周见星桌上的内部电话又响了,黄海富直接打来的,语气不善地让她去一趟办公室。
“小周,你怎么回事儿?”黄海富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指点着桌面,眉头拧着,“前台说,澜月湾那位重要的客户,温女士,点名要你□□,你给推了?”
他打量着周见星低垂的脑袋:“你是跟这位客户之间……有什么过节吗?”
“没有。”周见星的目光落在自己鞋尖上那点已经干涸发黑的机油污渍上,声音闷闷的。
“没有?”黄海富声音扬了起来,带着明显的不悦,“没有人家指定要你去你怎么不去?长本事了啊,开始挑客户了?”
“不是挑客户。”周见星的回答依旧简短,消极地抵抗。
“不是就给我老老实实过去!”黄海富揉揉太阳穴,有些头疼,“电话都直接打到我这里来了!像什么话!”
他的语气加重:“还有,以后客户电话必须接!要是再让我发现你漏接客户电话,一次扣五十!听见没有!”
刚才温令仪的电话直接打到了他的手机上。
语气倒是听不出喜怒,只是平静地询问为什么预约了周见星上门却没有回应,联系周见星本人也电话不通。
最后那句“我认识不少媒体朋友,贵司应该不会店大欺客吧?”说得轻描淡写,却让他后背莫名有点发凉。
“好的,老板。”周见星乖巧应下。
只是突然感觉右边那颗,之前因为爱吃甜食而蛀掉、后来补过的大臼齿,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她用舌尖小心地抵了抵那颗牙齿的填补物,低声应道:“我会过去的。”
追妻火葬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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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反向拉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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