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先是将大宝子带去换了衣服,又喂了一通糕点零食,随后便带着他去宫里玩耍了。
邪神作祟,植物枯萎,花园里自然没什么花朵了。连青翠的叶子都很难看到,到处都是光秃秃的树木,和无精打采的枯黄草叶。
连宫人们也神情厌厌的,大家脸上都挂着几许愁色,显是被地底的可恶邪神给折腾得太惨了。
白难寻心中有数,端起茶盏来浅浅抿了一口。
如今时节不好,平头百姓家中的粮食日渐短缺,朝廷虽已多次开仓赈粮,纾解灾情,但是效果不大。国库总有用尽的那一天。
老百姓虽然吃不饱,但皇宫中的吃喝用品,却总不至于短缺,虽说比不上往年奢侈,但还是极其的讲究精致。
王后将一盘精致的小点心推到白难寻面前,慈爱道,“寻儿,你怎么不吃这个?糯米桂花糕呀,你小时候最爱吃的。”
白难寻点了点头,却并没动手。
他的胃口一直以来都不算好,尤其是在长芦山那非人的地方呆了那么久。加上现在心情沉重,更没胃口了。
其实白难寻幼时很喜欢这个桂花糕,但负责照料的仙君却不许他吃甜食,一年能尝上一小块就不错了。不过有一次,仙君回了天庭,他偷偷溜回皇宫,吃了好多。临走时,王后还偷偷塞给了他一大包。
由于害怕被仙君发现,他一次性吃掉了一半,将小肚子撑得圆滚滚的,为了遮掩,还故意穿了宽松的衣服。仙君回来后虽然起疑,但最终还是被白难寻给糊弄了过去。他谎称自己长胖了。
他把剩下的一半糕点一个个揪出来,做成丸子,放在内衣的腰带里,足足绕腰围了三圈。每每只要想吃了,就借出恭的机会,跑出去吃一粒,再回来听仙君讲书。
他永远记得那个味道,在长芦山上时,也无比地想念。但只要一想到外面的百姓们都没吃的,他也就兴致缺缺。
王后察觉他神色有异,叹了口气,“寻儿,我听说,你父王在朝堂上没给你好脸色,你不要往心里去,他这些年,就是这样的脾气。”
白难寻平静道,“嗯,我知道的母后。”
“你知道?”
王后不解地看着他,眼前这个孩子,虽然模样不是她熟悉的样子,但却跟从前的白难寻有些相似,眉梢眼角的气质如出一辙。当时,姜留曾托梦给她,告诉她白难寻已经换了皮囊,不日就要回来了。
王后期待了许多天,好不容易把儿子盼回来,见到他的第一眼,她就确信,这就是自己的儿子,不管变成什么模样,都是她的孩子,永远也不会变。
白难寻道,“我能感觉到,父王对我有怨气。”
那种怨气并不是仅仅出于白难寻放跑人祭,耽误了国家大事。或许还因为,国主就是从心底不愿接纳这个儿子。因为他的归来,害死了国主最疼爱的小太子。自作主张放走人祭,更像是在笼络民心,没把国主放在眼里。
国主怎会给他好脸色呢?
王后也知道一点缘由,奈何她无法劝说国主。毕竟这些年,他们之间的夫妻情分,已经十分寡淡。
她便道,“是姜留下的毒手,要么怪姜留,要么就怪樱妃她儿子没有当太子的命,横竖都怪不到你头上。寻儿,你切莫自责。”顿了顿,又将一盘流心豆沙糕推到白难寻面前,说道,“快吃啊,寻儿,母后特意叫人做的,你这些年肯定吃了不少苦头。姜留那杀千刀的,不得好死,迟早遭雷劈的。咱们既然回来了,就别把他放在眼里了。”
她说得轻巧,白难寻却未必做得到。
邪神作祟一事,或许还要仰仗姜留呢。
白难寻,“母后,过几日,我或许还要回长芦山一趟。”
王后皱起了眉头,“你说什么?!好不容易回来了,还要回那个鬼地方?!你不怕姜留扣住你,不让你走啊?”
白难寻无奈道,“母后,我道行浅,靠我一个人可能没办法让全国的庄稼恢复生长,势必要求姜留的帮助不可。你放心,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不会再为难我了。”
王后知道事关重大,双手绞着手帕,面露愁容。
白难寻顾不得宽慰母亲了,又问道,“那位国师,究竟是什么来头?人头祭这个法子,就是他最先提出来的么?”
王后点点头,“嗯,是他提出来的,不过什么来头倒不清楚。当时你父王染上瘟疫,找遍了医官大夫,得道高人,都没人能治。国师就是那时出现的,他说只要在宫里就地活埋几个人,陛下的病就会好。”
白难寻拧起了眉头,“就地活埋?父王他当时没有犹豫吗?”
王后叹了口气,“谁会放过活命的机会?你父王立即就同意了。”
“埋的是什么人?”
“几个小宫人罢了。”
白难寻心情沉重。危急关头,用几个微不足道的宫人换一国之君,并不算什么值得口诛笔伐的事。但白难寻还是难以想象,一向仁人爱民的父王,竟然会答应得这么干脆。
那个国师,怎么看都不像是良善之辈。过两天,他要好好会会他。
端起茶盏来,正要抿一口,一个宫人惶急地跑了上来,“殿下,小宫女带大宝子去外面玩耍,双双摔下城墙去了!”
闻言有如一个惊天炸雷响在耳边,白难寻霍地站了起来,拔腿就赶了出去。
王后也亦步亦趋地跟着,“寻儿,别急,慢点走。”
可他怎能不急?那可是两条人命!
宫人领着白难寻,一路穿廊过园,走出后宫,到了护宫城墙前。围观的宫人见白难寻来了,立即闪到一边,展现出两具趴在地上的,血肉模糊的尸体来。
白难寻只看了一眼,心便一寸寸凉下来,强忍悲伤,问道,“她们怎么摔下来的?”
宫人道,“这一带宫城无人值守,没人看见她们怎么摔下来的。”
白难寻仰头看了看三丈高的城墙,那上面有护栏,就这宫女的身高,也应该只比护栏高出一个头来,怎么可能连带着大宝子一起摔下来。
白难寻很难不往坏处想,可看姿势,也确实是像自己摔下来的。他又上到城墙上检查了一番,只见地上有些散落的糕点,护栏上有两个脚印,是宫女的大小。这么说,这宫女寻短见,故意抱着大宝子寻死了?
拳头紧了又紧,他的心,狠狠地抽痛起来。
昨日大宝子还吃饱喝足了,在他的脖子里撒娇,奶乎乎地说着他听不懂的话,可现在......
白难寻吸了吸鼻子,无奈地下了城墙去。
王后不敢看尸体,但知道照料大宝子的,是自己的贴身小宫女。她着实感到可惜,遂隔得远远的,说道,“好好查查这件事,把尸体掩埋了。”
“是。”
负责查这件事的,是王后身边的老嬷嬷,十分精明能干,在后宫中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小浪的人了。不过她查了许多天,走访了许多人,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当天那时,只有小宫女和大宝子在城墙上玩耍,很有可能就是这宫女自寻短见。
这件事便做罢了。
可白难寻不信,当时那小宫女见他第一眼,就殷切可爱得不行。因为很喜欢他这位太子,所以才自告奋勇照料大宝子。
他不信她会自寻短见。
可不信又能怎样呢?他现在有要事在身,注定不能马上追查真相,给她们一个公道了。
他习惯了独居,将宫里服侍的宫人都遣散了。
在乾坤袋里专注地翻找东西,宫里的杂物左一堆,右一堆,都是他从乾坤袋里倒出来的。在长芦山上这几年,他看了不少书,收集了不少的玩意儿。各种坛子,罐子,草药,丹丸。能带走的东西,他都带走了。
他要找到《后土圣经》,那上面记载了万物复苏术的心诀和施法步骤。
一通忙乱地翻找后,他没找到书,反而找到了一只草蚱蜢。他将这只草蚱蜢拿到眼前看了看,虽然略有疑惑,但唇角却不自觉地扬了起来。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
其实他并没学过如何织草蚱蜢,但那天进山采草药,无聊时,顺手摘了一只草就编了起来。
最后好像如有神助般,自然而然地编了一只活灵活现的草蚱蜢出来,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好像浮现出了一个人的脸。但具体是谁的脸,却又记不清了。
如今再次凝视这只草蚱蜢,好像隐隐听到了一些声音。
“它凶凶的,小小的,就叫它小寻!”
“才不是,我才是小寻!”
好像是从久远的时空传来,又好像是本就埋藏在记忆深处的东西。可那个人,到底是谁?
白难寻凝视良久,最终摇了摇头,他这些年总是莫名其妙地出现幻觉和幻听。还会自发幻想一些在他的人生中,从来不存在或没发生过的事情。
譬如村口的大水牛,成群的小鸡仔,漫山坡的青草和野花,春天躺在云朵下面,鼻子上横着一只狗尾巴草......除了这些,还有走过的石桥,漠北的风沙,江南的烟雨......
以及一个,站在他身边,却从来看不清脸的人。
白难寻打了个响指,草蚱蜢就飞了起来,停在他的窗户上。
他摇了摇头,又继续翻自己的书去了。
过了一会儿,终于把《后土圣经》这本书给找到了。他席地而坐,就地翻了起来。
其实他这几天已经看了很多书,妄图搞清楚那个地底的邪神叫什么名字,究竟住在地下哪一个方位,不过忙活了两三天,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找到。
几个有名有姓的大邪神都住在地上,从来没听说过有住在地底的,难不成是远古的瘟神么?
合上书籍后,他如是想到。
似乎只有这一个原因才能解释,为什么天庭不搭理他们的请求。除非那个瘟神真的是来自上古的大神,连天庭诸神也不敢轻易开罪的。
只是白难寻想不到这位瘟神究竟是何方神圣,能比早些年的魔祸大帝还厉害,直叫这些天庭的神仙们不敢开罪。
既然找到了可令万物复苏的法子,白难寻下一步要做的,便是找一株小草来试验一番了。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是很想先搞清楚邪神的来历。
那位国师既然提出用人头祭可以令邪神息怒,那多半清楚邪神的来历了。
不如去问问他。
想到这儿,他便起了身,独自去寻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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