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外的天地归于沉寂。
山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所有阵法结点在刘耀文被“侵染”的瞬间爆发异动。灵力逆涌,法则紊乱,仿佛整座封印都在抵抗这场“融合”。
而刘耀文,就像一盏破碎的灯芯。
凶魂之力太强,他根本无法彻底控制。
他做不到完全镇压,只能死死将那邪意封在识海一隅,不让其扩散一步。
他的身躯开始异变。
青筋暴起、骨骼泛黑、手掌隐隐生出暗纹,灵识时常恍惚,连眼珠都逐渐染上一层赤红。
但他没有倒下。
硬生生靠意志,在死亡边缘撑住了七天七夜。
“你不是说……你不会死么……”
宋亚轩看着被层层灵符封印在净灵台中的人,哑着嗓子说。
刘耀文靠坐在阵心,双手被镇魂锁锁住,浑身遍布符咒。他抬眼望向宋亚轩,眼神依旧澄澈,只是那清明里压着浓重的疲惫。
此处是宋府后山的一处隐秘洞穴。
“我没死啊,阿行。”他咧嘴笑了笑,声音嘶哑,“只是现在……有点难熬……”
宋御雪闭目叹息。
“他体内的凶魂未彻底融合,也未被完全镇压。”他语气沉沉,“一旦失控,不止他……连这阵法,也会被反噬。”
这就是“以身镇魂”的残酷代价。
没有成败,只有每日在死与疯之间的挣扎。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灵气和符咒燃烧的味道,墙壁上刻满古老阵法符文,隐隐闪烁着淡淡的光芒。
宋乘风静静地站在一旁,手中托着一块玉符,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但眼底却藏着难以掩饰的怒意和焦虑。
他轻声念动咒语,掌心的玉符发出幽蓝的光芒,与围绕刘耀文的镇魂阵法交织融合,努力压制那翻涌的煞气。
“刘道长的身体虽已被凶魂侵蚀,但只要镇压得当,便能拖延阵法破裂的时间。”
宋乘风的声音平静如水,却在内心翻涌着狂风暴雨。
该死……
明明计划好的,等凶魂彻底解封那一刻,他便用奉命符将凶魂引入体内。可谁知凶魂刚冲破枷锁,即将飞出井外的那一刻被刘耀文这个道士封入了体内?!
该死……
该死!
宋乘风心头怒火几欲燃烧,他知道真相若泄露,自己必将成为众矢之的,昔日的温文尔雅形象也将顷刻破灭。
他必须忍住,必须装出一副镇定从容的模样。
“刘道长,之后几日我来助你抑住煞气。”
刘耀文忍住身体上的剧痛,气若游丝回复道:“好。”
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宋亚轩听了将头扭到一旁,似是不忍心看他这副模样。
之后,宋乘风日日都来。
刘耀文靠在净灵台上,脸色依旧苍白,但在宋乘风的持续镇压下,体内那股凶魂的躁动终于有所缓和。
他的呼吸平稳下来,虽仍夹杂着痛苦,却不再如之前那般暴烈。
宋亚轩每天都会来探望,细心地为他换药,低声讲些轻松的话语,尽力让刘耀文分散痛苦。
看着曾经坚强无比的师兄如今如此虚弱,宋亚轩也心痛难忍,每次见到他都是一副带泪的模样。
刘耀文觉得好笑,快要习惯了凶魂带来的撕扯般的剧痛,抽空还能调侃宋亚轩是个哭包,三岁小孩都没他哭的多。
宋亚轩生气,但也舍不得凶他。
宋乘风则一如既往地每日施法,玉符的幽蓝光芒像护盾般环绕着刘耀文,压制那难以驯服的煞气。
每当阵法波动,他便会立刻调整符阵,确保封印不被突破。
然而,凶魂的力量毕竟强大,不时在特定天气变化时显现异常。
尤其是阴雨连绵的日子,或者风暴将至的时刻,刘耀文便会突然痛苦发作,全身肌肤紧绷,骨节剧烈抽搐,似被无形的利刃割裂。
但天已入秋,云陵山秋季雨水稀少,空气也逐渐干燥,刘耀文的发作次数有所减少,身体似乎略微得到了缓解。
净灵台的青石地面被刘耀文抓出五道深沟。
随着秋意渐浓,山林染霜,云陵的夜愈发冷了。刘耀文已渐渐能将那股邪意压制在意识深处。
尘封多日的镇阵符纹已被褪去,净灵台前,刘耀文缓缓迈出一步。
尽管步伐仍显虚弱,他的背脊却依旧挺直,宛如铁骨未折的古木。
宋亚轩站在山道下,看见他出来,眼圈瞬间泛红,却努力咧嘴笑道:“你终于舍得出来了,净灵台都快被你坐穿了。”
说罢将手里他暂为保管的铜铃重新塞回刘耀文的衣袖里,却被后者抓住了手。
刘耀文轻咳一声,眼神却极温柔:“我是不放心你啊,听说你最近连夜修炼,阵法都画到饭里了?”
宋亚轩撇撇嘴,没否认,手也没松。
宋御雪也在山脚等候,见刘耀文步履略稳,才冷声开口:“你现在的身体,灵脉与识海俱损,若再妄动灵力,轻则吐血,重则魂散。往后,一律不得擅自行事,听见了?”
刘耀文神色沉静:“明白。”
那一日之后,他便搬回了宋府居所,仍旧被严密守护在结界之中。
而宋亚轩的修行也愈发刻苦,每日清晨便起身修炼剑诀、咒术与封魂阵法,夜深还潜入藏书阁翻阅**。
宋府西阁灯火如豆,夜风携着霜气吹入檐下,却吹不散书案上的一页页残卷。
宋亚轩裹着外袍,伏案而坐,眼下是一本泛黄的古册,封面残破,只余一个“禁”字清晰可辨。
“魂融诀”。
以本魂为引,溶解外邪,借阵炼化,永断因果。
代价是魂魄消散,永不入轮回。
这书是刘耀文五年前从西岭带来的,刘耀文一直不让他翻看,原来上面记载的都是些损耗魂力甚至以命换命的禁术。
夜深露冷,宋亚轩却丝毫没有察觉寒意。他在书阁一笔一划地描摹着阵图,手指早已僵硬,但眼神却透着近乎偏执的专注。
他不是不怕死。
只是在一次次看着刘耀文挣扎在凶魂边缘,痛到几乎撕裂骨血、却又强撑着不让旁人担忧的时候,那种无法伸手的无力感,才是真正要把他逼疯的东西。
“魂融诀”不是救命之法,而是赴死之术。
他知道的。
它会剥离施术者的全部魂识,用来炼化目标邪魂。代价是,自我湮灭,永堕寂寥。
他不是天赋最高的那个,也一定不会是师门最器重的那个。
即使他从没见过师父。
但他知道自己至少还有个用处。
替刘耀文,承担一点点他肩上那些沉重得快压断的东西。
只要他成功,刘耀文就不必每日挣扎在疯与痛之间,不必再夜夜强撑意志,不必再靠镇魂锁活生生把邪念锁进自己脑海里。
那他死一回,又如何?
????
刘耀文从净灵台出来已近月余,体内的凶魂虽被暂时压制,却会在阴雨、天雷之夜隐隐作乱。
宋御雪曾言,他如今的灵脉宛如被烈火灼烧过的断弦,只靠着阵法与意志勉力维持,稍有动荡,便可能彻底溃散。
刘耀文对此心知肚明,因此一贯谨慎。
但宋亚轩不同。
他日日看着刘耀文痛苦发作,看着他咬牙忍过每一次血染口唇的夜晚,看着他在镇魂锁下的挣扎、在凶魂低语中强撑理智——
那种感觉,比死还折磨。
于是,某天晚上,终于会画阵图的宋亚轩偷偷在后山布下禁阵,每夜趁众人熟睡之时修炼,压抑灵力波动,将每一道咒印强行刻入识海。
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他必须赶在刘耀文彻底失控之前完成术法。
刘耀文察觉后山灵气有异常涌动。他一掌震碎护魂咒阵,飞身而至,正撞见宋亚轩盘膝于阵中,血迹斑斑,咬牙默念咒文——
魂融诀阵式已然开启,魂力开始燃烧。
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术法。
那一刻,刘耀文彻底失控。
他猛地破阵而入,灵识震荡,将宋亚轩强行拉出阵眼,而后便是那声怒吼——
“你在做什么?!”
禁阵被他一掌震碎。
法阵残光四溅,魂力在空气中炸裂出几道尖锐的涟漪,惊动了整座后山的灵脉流动。
刘耀文站在那团散落的灵光中央,眼神冷得近乎骇人。
“宋亚轩。”他的声音低哑却如山岳压顶,字字如雷,“你再说一遍你在做什么?”
宋亚轩抬起头,嘴角还有未擦净的血,眼神却没有一丝退意:“我在学‘魂融诀’。”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刘耀文几乎吼出来,怒火在胸腔炸裂,连眼尾都布满了血丝。他一步步逼近,压抑到极致的灵识像一头濒怒的野兽,带着从地底翻腾而起的杀意与惧意。
宋亚轩却没有退。
他只是站在那里,像多年前第一次执剑站到刘耀文面前那样,安静而倔强。
“我知道。”他轻声说,“我查过所有残卷,它会毁掉我的神魂,让我永世不得超生。”
“你知道你还敢用?!!”
刘耀文几乎气得发抖,他一把抓住宋亚轩的衣领,把人拎起来:“你是疯了吗?我命都快没了,不是让你接着搭命的!!”
“不是为了你,我不会学。”
宋亚轩的声音很轻,却让刘耀文的怒火彻底失控。
“所以你以为这就是爱?!以命换命?!你用这种方式让我活着,你到底想让我感激你,还是……一辈子背负你的命?!啊?!”
他的手在颤。
整个人几乎失去了冷静,声音哑得像破碎的锋刃:“我不值你死。哪怕我死,也不许你这么做。”
宋亚轩的眼睛有些红:“那你以身封魂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会不会痛?!你有没有想过我天天盯着你吐血发狂是什么感觉?!”
刘耀文怔住了,愣了一瞬。
宋亚轩仰着脸,终于也吼了出来:“我心里像在火里烤、刀上剐,每天睡不着,看着你一点点变得不像人,看着你眼神发红、骨头变黑,我怕你哪天就不醒了!我怕你变成……你自己都不认得的怪物!”
“我怕你痛,怕你死,怕你不认得我了!”
“所以我才……才……”
他的声音终于哽住。
刘耀文看着他,看着他哭着说完最后一个字,胸口却像被锤了重重一拳,连喘息都觉得难。
空气仿佛凝固。
片刻后,他猛地松开了宋亚轩,转身,背影死死绷住。
“融魂后你就会消失。”
“你再敢碰一次那禁术……”他咬牙,声音沉得几乎不像人,“我宁愿废了你。”
“你不许死,宋亚轩。”
“你死了,我连活着的意义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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