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法光芒愈亮,风雪却愈凛冽。
宋亚轩坐于阵心,嘴角血迹未干,指尖微颤,却依旧一笔不落地维持灵纹稳定。
他已感到魂魄剧烈消耗,神识开始模糊,但他不敢停。他知道,一旦停下,便再无机会。
头顶雪落如絮,却未能染白他破碎的白衣。灵息震荡之间,连风都开始呜咽,仿佛在哭。
为他哭,也为即将到来的命运哀悼。
刘耀文就在这时现身。
他提着长剑,踏雪而来,双目血红如燃,灵息冰冷如死。凶魂之力在他身上翻涌,杀气冲霄,仿佛不辨人间生死,只为吞灭所有执念。
他的脚步缓慢,却带着压倒一切的毁灭之势。
“师兄。”
宋亚轩眼底映着他的身影,语气却安静得如同旧雪覆地。
他知道,这不是他的师兄。
但他也知道,那个真正的师兄,一定还在。
他没有后退,反而坚定地站在阵心,将最后一道咒纹收笔,融魂诀已然启动!
“以吾之魂,为引。”
“溶外邪,炼本魄。”
“断千因百果,封煞归寂灭。”
阵法骤然绽放光芒,血光与雪光交织在一处,原本残破的法阵在他的咒语中苏醒,宛如开天辟地之初,光与影交融的刹那。
宋亚轩站定,身形在灵息中微颤,脸色却无比坚定。
他知自己无力近凶魂之身,亦知自己命魄不强,根本不足以承受这种级别的魂术。
融魂诀不一定会成功,但他没有退路了。
眼见刘耀文手中长剑高举,杀意已决,宋亚轩骤然迈出一步,主动迎了上去——
就在那青铜剑破空斩落的刹那,他以身赴剑!
长剑贯喉的剧痛刹那降临,鲜血喷涌。
可他却猛地抬手,死死抓住刘耀文持剑的手腕,哪怕自己气息崩碎、唇角滴血,也强撑着对上那双血红的眼。
“……师兄……”他轻声说,“醒醒。”
说完这句,他催动命契残息,将自己的魂魄尽数灌入对方体内。
咒力炸开的一瞬,整座后山的雪都被震落!
刘耀文身躯一震,瞳孔骤缩,识海之中,那本已彻底吞噬一切的凶魂,竟在这一道熟悉的魂息触碰下,裂开了一丝缝隙。
宋亚轩的魂魄,借命契残线缠绕,逆流而入,强行与凶魂交融。
而他自己……血从脖颈止不住地流出,魂体破碎边缘已显。
但他还是咬牙不放。
“师兄……”他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你若还记得我,就……回来吧。”
青铜剑从喉口贯入,鲜血沿着刃锋滑下,浸透少年白衣。宋亚轩的身体无力地倒下,嘴唇微张,却再发不出一丝声音。
血落入雪地,染出一朵残艳的红莲。
刘耀文仿佛在梦里醒来,凶魂被撕裂的刹那,他夺回了身体。
他怔怔望着倒在他怀中的宋亚轩,心脉被撕裂般的剧痛瞬间席卷四肢百骸,他的指尖在颤抖,眼里盛满了无法承受的痛。
“阿行……为什么……”
他几乎是跪着落在宋亚轩身侧,胸腔起伏,像要撕裂整片夜空。
可宋亚轩的眼已阖上,唇角却还残留着一丝温柔的弧度——
仿佛在说:“你终于醒了。”
“……不行……”
“不不不……你不能死,阿行……”
“你不能死——”
刘耀文低声嘶哑,忽地咬破自己的指尖,将染血的指腹按在宋亚轩眉心,一笔一划、急促却坚定地描出封魂锁印:
“以吾魂为引,锁你魂魄……护你魂不散,魄不裂。”
“你不能死。”
“阿行……你不能死。”
刘耀文喃喃着,像是要把这句话嵌进魂里。
他的手还在发颤,却稳稳地按住宋亚轩冰冷的额头,血泪交织,封魂锁印在他指下光芒微颤,似有极微的气息,在这生死边缘,尚未彻底断绝。
他闭上眼,强行聚拢残魂,将自身残存未散的灵息一点点注入宋亚轩体内,哪怕是灼烧、撕裂,也毫不犹豫。
“我们还没……去过南城的落花桥。”
“你还没看过我种的金铃花开。”
“你说过春天之后,我们……一起走出宋府。”
血雪飘落,他喉头像被千针万刃噎住,一句句都带着灵魂裂缝般的痛。
刘耀文的意识逐渐模糊,呼吸也变得急促而沉重。他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魂魄在一点点流失,那是他为留住宋亚轩魂魄所付出的代价。
他无力地伏倒在冰冷的雪地上,眼前的世界渐渐黯淡下去。
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刻,刘耀文隐约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走近。
宋乘风眉头紧皱,脸上满是冷厉和责备。
“你们一个个都坏了我的好事……”宋乘风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锋刃,刺入刘耀文的耳膜。
刘耀文努力睁开眼,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记忆如同被厚重的迷雾笼罩,过往的一切逐渐远去,仿佛从未存在。
他的意识沉沦,最终彻底昏迷。
????
刘耀文是在一片被风雪掩埋的废墟中醒来的。
天地寂静如死,冰冷的岩面遍布裂痕,残破的灵纹在他身下隐隐泛出烧焦的痕迹。
他睁开眼,视野模糊,只觉得浑身骨头像被拆开又拼回,连呼吸都带着钝痛。衣衫早已残破不堪,只有衣角隐约绣着几个模糊的字——“刘耀文”。
他不记得这是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名字。但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没有。
记忆仿佛被人连根拔起,大脑空白一片。
过去的人和事,哪怕只是模糊的影子,都无法触及。每当试图回想,头脑便像被利刃撕裂般疼痛,似乎有个地方在强行压制他想起什么。
更诡异的是,他醒来后不久,就察觉到了不属于“人”的东西。
起初是偶然。
他路过一间废弃院落,黄昏时分,墙后竟探出一张灰白的人脸,眼珠空洞,死死盯着他。他以为自己眼花,可下一瞬,那脸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连带整面墙都无声崩碎。
后来类似的情况越来越多。
他走夜路,身边会多出无声脚步。借宿小旅馆,破镜中会映出陌生的脸。他甚至能听见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低语,在耳边缠绕,如影随形。
他很快明白了一件事——他能看见“鬼”,那他应该就不是普通人。
没人教过他怎么对付这些东西,可身体似乎记得。
他会在被缠上时下意识掐诀驱邪,会在危急时灵力暴起,震退厉鬼。他的灵息强大到几乎脱离常理,却极不稳定,一旦失控,便足以惊动整条街巷。
“你是哪一派的?”
“你是不是养鬼为生?”
流浪中偶有修者问起他背景,可他始终沉默。
不是不答,而是他真的不知道。
刘耀文只知道,他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他身上有浓烈的“死气”,鬼灵见到他要么绕路,要么扑上来撕咬。
他的魂魄像被撕裂过,又被拼回去,有些地方缝合粗糙,有些地方仿佛缺了一角。他曾照镜子,看见镜中自己的魂影在边缘微微晃动,像随时可能散掉。
更让他不安的,是他梦里的景象。
他常梦见血,梦见雪。梦见自己跪在冰天雪地中,浑身是伤,抱着一个满身鲜血的人痛哭。那人模样模糊,记不清脸,但他知道,自己极爱、极痛、极悔。
梦里有人叫他“回风”。
他想这应该是他的字。
醒来时,泪水总湿透了发梢。
他曾想逃离这些梦,服下镇魂药,封闭识海,甚至试着将自己魂魄外隔。可梦依旧来,一次次撕开那道记忆的缝。
他也察觉自己身上一直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冷冷的,淡淡的。
他曾在药铺歇脚时被掌柜闻出来:“……你身上这味儿,是魂香吧?”
“魂香不是封魂用的吗?这玩意儿老贵了。”掌柜疑惑地看着他,“有人在你身上用了?”
刘耀文没回答。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只知道自己醒来时,胸口还有一枚封魂符的烧痕,灵息紊乱得仿佛刚从鬼门关爬出来。
“掌柜,现在是多少年?”
掌柜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什么可疑之人:“永和五十五年。”
这简单的回答却像冰冷的水泼在刘耀文心头,让他感到一阵无力。
究竟多少年过去了?多少往事被埋藏了?他无从知晓,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唯有这时间的名字像一根线索,勾勒着他与过去的距离。
之后的日子,他只能不停奔走。
不是为谋生,而是为了活下去。
他靠本能画符、结印,学会了遮掩气息、设结界,甚至能临时搭建小型的辟邪阵法。但再怎么努力,魂体裂痕依旧无法愈合,他越来越疲惫,越来越麻木。
他走过很多城,睡过很多荒地,甚至在一次梦魇发作后差点魂飞魄散。
就这样又过去了两个春秋。
某日正午,刘耀文沿着河岸缓缓前行,清冷的风吹拂着他的发梢。
看着河水倒映出来那张丝毫没有变化的脸庞,刘耀文心里不禁自嘲,自己果然是个怪物。
突然身后传来窸窣声,转身便见一只小鬼急速扑来。那小鬼面容扭曲,眼神冰冷,锋利的爪子在他肩膀狠狠一撕。
鲜血瞬间渗透衣衫,伤口深可见骨,却不带丝毫热度,反而如同被冰霜冻结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这创魂之伤不同于寻常的□□伤害,刘耀文能感受到那股无形的寒意直接侵蚀着他的灵力根基。伤口迟迟无法愈合,反复渗出幽冷的气息,仿佛灵魂被撕裂成碎片。
他的身体瞬间被耗尽元气,脸色惨白如纸,脚步踉跄,几乎支撑不住自己。
他靠着河岸的一块岩石,缓缓闭上眼,咬紧牙关忍受着这难以言喻的痛楚。
“不能倒下……不能倒下……”
心中只有这一句念头。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