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细雨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
刘耀文身负小鬼撕咬留下的创魂重伤,元气大损,浑身无力,步履蹒跚,难以支撑自己继续前行。
他勉强寻到一处破败庙宇,借着昏暗的灯光蜷缩在墙角,疲惫地闭上眼睛,试图从疼痛和疲惫中获得片刻喘息。
他睡得极不安分。
庙宇中好似透露着不正常的阴森,睡梦中再次闪过困扰他多年的画面,额头不自觉冒出了许多冷汗。
深夜十分,一阵冷风掠过,刘耀文瞬间坐起,却因为伤势太重猛地吐出一口黑血。
他顾不得身体的苦痛,警惕地环顾四周,手已经按在了最后一张符纸上。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个声音,不是鬼魂那种嘶哑刺耳的噪音,而是清冷悦耳的人声。
"擅自闯入别人的地盘,连声招呼都不打吗?"
刘耀文猛地转身,看到一个白衣少年坐在祠堂正中的供桌上,晃荡着双腿。月光透过破败的屋顶洒在他身上,却没有在地上投下任何影子。
"你能看见我?"白衣少年歪着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变成了玩味的笑意,"有意思。"
刘耀文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少年腰间的一块玉佩上——那是一块残缺不全的血玉,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能看出质地非凡。
"宋亚轩,字慢行。"白衣少年突然说,"你呢,不请自来的客人?"
"回风。"他简短地回答,同时悄悄打量着这个与众不同的鬼魂。
宋亚轩看起来几乎与活人无异,除了那过分苍白的肤色和虚幻的质感。更奇怪的是,刘耀文体内的那股灼热感在靠近他时竟然减轻了。
"回风……"宋亚轩轻声重复着,突然从供桌上飘下来,瞬间来到刘耀文面前,“这是你的字吧,那你的名字呢?”
“刘……刘耀文。”
宋亚轩将他的名字重复了一遍,突然又凑近他,"你身上有魂香的味道。"
刘耀文后退一步:"什么魂香?"
"别装傻。"宋亚轩的表情突然变得危险,原本清秀的面容扭曲起来,嘴角裂开到耳根,露出黑洞洞的口腔,"用来封镇阴厉的魂香竟然会用在一个普通人身上。"
刘耀文感到一阵刺痛从胸口蔓延开来,他知道那是体内的"东西"又开始躁动了。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直视宋亚轩可怖的面容:"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路过。"
宋亚轩突然恢复了正常模样,若有所思地绕着刘耀文转圈:"有趣,真有趣。一个能看见我的人类,体内还寄宿着某种……强大的存在。"
他停在刘耀文面前,"你不是普通人,刘耀文。你是谁?或者说,你是什么?"
刘耀文靠着墙缓缓滑坐在地上,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这次发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他能感觉到那股力量正在蚕食他的生命力。
宋亚轩用虚幻的手指抵住了刘耀文的眉心,输入的灵力竟再次让刘耀文体内的躁动平息下来。
"你……能帮我?"他艰难地问道。
宋亚轩蹲下身,与刘耀文平视:"也许吧。但我为什么要帮一个擅闯我地盘的陌生人呢?"
"你想要什么?"刘耀文直视着宋亚轩的眼睛,尽管视线已经开始模糊。
宋亚轩的表情变得严肃:"我要真相。关于我是怎么死的,关于宋家为什么会被灭门。"
刘耀文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小布袋,那里只剩下最后一张皱巴巴的符纸。他抬头看着眼前这个自称宋亚轩的白衣少年,或者说,白衣鬼魂。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刘耀文谨慎地问道,声音因疼痛而嘶哑,"这座破庙对你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宋亚轩飘到半空中,虚幻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透明。他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我不记得了。"他最终说道,声音轻得像一缕烟,"我的记忆……像被撕碎的纸片,怎么拼都拼不完整。"
他飘到刘耀文身边坐下,这个动作让刘耀文体内的灼热感又减轻了几分。宋亚轩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若有所思地看了刘耀文一眼。
"我只记得一些片段。"宋亚轩继续说道,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腰间那块残缺的血玉,"很多很多的血,尖叫声。还有……"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痛苦,"一个看不清脸的人,站在血泊中……"
刘耀文心头一震。
这个画面在他自己的噩梦中也曾反复出现。
"你……经常做这样的梦?"刘耀文小心翼翼地问。
宋亚轩点点头,长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每隔四十九天就会梦见一次,就像...某种轮回。"
他忽然转向刘耀文,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奇怪的是,每次梦醒后,我都会不由自主地回到这座庙里。"
刘耀文环顾四周,这才注意到庙内虽然破败,却异常干净,仿佛有人……或者说有鬼……定期打扫。供桌上甚至摆着新鲜的野果,虽然已经干瘪,但绝不会超过三天。
"你在这里住了多久?"刘耀文问道。
宋亚轩飘到供桌上方,虚幻的手指划过积满灰尘的牌位:"记不清了。十年?二十年?"
他苦笑一声,"甚至可能更久。时间对鬼魂来说没有意义,尤其是像我这样的孤魂野鬼。"
像我这样的孤魂野鬼……
这句话触动了刘耀文。
那些游荡在人间的魂魄大多浑浑噩噩,没有自我意识。但宋亚轩不同,他不仅保有完整的记忆和人格,甚至还能与人交流。
"其他道士都看不见你?"刘耀文忍不住问道。
宋亚轩的表情突然变得阴郁:"他们看不见,也听不见。"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我试过无数次,站在他们面前大喊大叫,甚至动手打他们……但他们都毫无反应。"
他飘到刘耀文面前,近得几乎要贴在一起,"直到今天,直到遇见你。"
刘耀文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宋亚轩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微微的蓝光,像是两簇冷火。
这么近的距离,刘耀文能清晰地看到他苍白皮肤下若隐若现的青色血管,这不该是一个鬼魂应有的特征。
"为什么是我?"刘耀文低声问,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宋亚轩突然伸手,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刘耀文的眉心。一瞬间,刘耀文眼前闪过无数陌生又熟悉的画面——布满尸体的宅院、哭喊的人群、血泊中的白衣少年……
刘耀文猛地后退,额头渗出冷汗,那些画面太过真实,仿佛是他自己的记忆。
宋亚轩收回手,表情复杂:"你感觉到了什么?"
"血……"刘耀文喘着气说,"有人在喊一个名字……我听不清……"
宋亚轩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玩味的表情:"看来我们之间的联系比我想象的还要深。"
刘耀文突然意识到一件事:"等等,你说其他道士都看不见你……那你试过普通人吗?"
"当然试过。"宋亚轩飘到窗边,月光穿透他的身体洒在地上,"小孩、老人、男人、女人...甚至垂死之人,都看不见我。"
他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你是第一个,刘耀文。第一个能看见我、听见我、触碰我的人。"
这句话让刘耀文浑身发冷。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宋亚轩慢慢飘回来,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要么是你有问题,要么是我有问题...或者……"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刘耀文的脸颊,留下一串冰冷的触感,"我们两个都有问题。"
刘耀文没有拍开他的手,他甚至都不觉抗拒,转而问道:"你说宋家被灭门……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宋亚轩的表情立刻阴沉下来:"应该是永和十七年。"
刘耀文心头一震——那已经是四十年前了。
他突然对眼前的鬼魂产生了一丝同情。被困在死亡的那一刻,记忆残缺不全,无人可见,无人可诉……如此反复,已经过了四十年。
这或许是比魂飞魄散更残酷的惩罚。
"我会帮你。"刘耀文听见自己说,甚至有些惊讶于这个决定,"帮你找出真相……关于宋家灭门案,也关于……为什么只有我能看见你。"
宋亚轩的眼睛亮了起来,那种光芒让刘耀文想起夜空中突然划过的流星。
"作为交换。"刘耀文继续说道,"你要帮我控制体内的……那个东西。"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它最近越来越不安分了。"
宋亚轩飘到刘耀文面前,伸出虚幻的手:"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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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刺破云层时,刘耀文已经离开了那座阴森的祠堂。
他裹紧单薄的衣衫,拐进巷尾一家不起眼的旧书铺。
"找什么书?"柜台后的老者头也不抬,声音沙哑得像磨砂纸。
"地方志。"刘耀文简短地回答,目光扫过那些泛黄的书脊,"越老越好。"
老者终于抬眼,浑浊的眼球上下打量这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后头第三个架子,《澜亡旧志》,五十文。"
刘耀文摸出几枚铜钱放在柜台上,走向老者指示的位置。他的手指在书脊间游走,最后停在一本几乎要散架的线装书上。书皮已经褪色,但烫金的"澜亡旧志"四字仍依稀可辨。
他找了个角落席地而坐,小心翼翼地翻开脆弱的纸页。书页发出轻微的抗议声,仿佛在诉说岁月的无情。
翻到"世家录"一章时,一个熟悉的姓氏跃入眼帘——宋氏。
【宋氏,云陵隐脉。族人通阴阳,晓奇术,尤擅招魂引魄之法。永和十七年冬,阖门遭戮,老少妇孺皆殁,血浸阶石三日不褪。传闻宋家少主宋亚轩私通敌国,事泄被诛,然尸首无踪,疑为同党所窃。其宅焚毁,遗址今为狐兔所栖。】
纸页上的墨迹在伍回风眼前晃动。
宋亚轩没有说谎,宋家确实存在,也确实遭遇了灭门之祸。但"私通敌国"四字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头。
那个在祠堂里慵懒晃着腿的白衣少年,那个会因回忆而暴怒的怨魂,会是叛国的密谍?
"小伙子,要关店了。"老者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夜幕再次降临时,刘耀文回到了那座破败的祠堂。月光下,白衣少年依旧坐在供桌上,晃着双腿等他。
"查到了?"宋亚轩歪着头,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
刘耀文直视他的眼睛:"他们说你是叛国的密谍。"
宋亚轩的笑容僵在脸上,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供桌上的灰尘无风自动,形成细小的漩涡。
"叛国?"他的声音变得尖锐,"我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记得,倒先成了叛国贼?"
刘耀文没有退缩:"地方志是这么记载的。还说你的尸体被同党盗走,所以下落不明。"
宋亚轩突然从供桌上飘下来,瞬间逼近刘耀文。
"那你觉得呢?我像是个叛徒吗?"
刘耀文闻到了腐朽的气息,但他没有后退:"不像。"
“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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