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破庙顶部的缝隙洒落，刘耀文猛地睁开眼睛，胸口处传来一阵异样的刺痛。
他下意识地按住心口，却发现那种熟悉的灼烧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冰凉触感，就像宋亚轩的手指曾触碰过的地方。
"宋亚轩？"刘耀文低声呼唤，声音在空荡的庙宇中回荡。没有回应，只有几只受惊的蝙蝠扑棱棱飞过。
他撑起身子，这才注意到庙内的布局有些古怪。
四面的墙壁上隐约可见褪色的朱砂符文，排列成一个完整的圆形，将整个庙宇包围其中。供桌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处于圆心。
"这是……"刘耀文眯起眼睛，手指轻触墙上的符文。
刚一接触，指尖就传来一阵刺痛，仿佛被无数细小的针扎中。他猛地缩回手，发现指腹已经渗出血珠。
"锁魂阵。"
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刘耀文转头，看到宋亚轩半透明的身影出现在供桌旁，脸色比昨晚更加苍白。
"你白天也能现身？"刘耀文惊讶地问。
宋亚轩摇摇头，身影忽明忽暗："勉强可以……但坚持不了多久。"
他指向墙上的符文，"这是锁魂阵，一种极其阴毒的阵法，专门用来禁锢特定魂魄，使其不得超生。"
刘耀文心头一震。
他这几年在翻阅过的古籍中读到过这种阵法，需要以活人鲜血为引，配合特定的生辰八字才能施展。
最可怕的是，被困的魂魄会永远重复死亡时的痛苦记忆。
"所以这就是你每隔四十九天就会梦见宋家灭门夜的原因？"刘耀文问道，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
宋亚轩的身影晃动了一下，似乎连维持形态都很吃力："不仅如此……这座庙本身就是个牢笼。"
"我试过无数次离开，但每次走到庙门处就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回来。"
刘耀文仔细观察着庙内的布局，突然注意到供桌下方有一块与众不同的地砖。
他走到供桌前，蹲下身，目光锁定那块颜色偏暗、边缘微微翘起的地砖。
他伸出手，小心地抠动砖角，费了一番力才将其掀起。一股腐朽的阴气瞬间从下方涌出，带着血腥味和潮湿霉烂的泥土气，扑面而来。
砖下是一层复杂的符文阵眼，纹路精细密集，以朱砂和墨线绘成，其中央赫然是一枚早已风干却仍隐隐透红的指骨。
刘耀文眉头紧皱，低声道：“这不是普通的锁魂阵……这是血骨镇魂术，附着阵眼的不是活人血，是死者骨。”
宋亚轩的脸色顿时变了，声音低沉：“是我的。”
“什么？”刘耀文抬起头。
宋亚轩的身影靠近了几步，目光凝重地望向那节指骨：“是我死后的一节指骨，被人封进阵心，用来将我束缚在这座庙里。”
“是谁要封我？！”
刘耀文没有立刻回应，而是俯身检查阵眼四周的符文节点。他在符纸和灵具上经验尚浅，但对于灵阵的结构却颇有直觉。
“想要破阵……”他咬了咬牙，“得先断开四个主线节点，再毁掉阵心。这块骨头一动，整座阵法才会松动。”
宋亚轩望着他：“你能做到吗？”
“我可以试试。”刘耀文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罕见的坚定。
他从随身的布囊中取出那张最后的符纸，又从衣内摸出一个细小的铜镜，这是他当年从某个山庙遗址里捡来的，似乎能短暂反弹灵力。
他将符纸分成四份，写上改良过的破阵咒，又从供桌上取下残香灰，用灰做引，铺设小型制衡阵。
宋亚轩看着他一系列动作，眼中神色渐变。他意识到这个看起来游荡流浪、时常身负重伤的青年，远比他想象的要厉害得多。
“开始了。”刘耀文低声说，双指并拢在心口划过，将自身灵力逼出一缕，灌入铜镜。
镜面泛起一圈涟漪，接着四处布下的符咒一一亮起，在庙内交织成一道淡淡的光网。
“魂归本体，咒断无形，封链破开，邪力自毁——”他咬破指尖，将血点入阵心。
阵法剧烈震动。
庙宇四壁上那些褪色的符文竟逐渐泛起血光，仿佛被某种力量唤醒般，挣扎、扭曲、不甘地蠕动。整座破庙也随之摇晃，屋瓦颤动，尘土簌簌落下。
宋亚轩身体剧烈颤抖，他死死盯着地上的骨节。
“现在！”刘耀文大喝一声，将铜镜猛地对准阵心，符纸自燃，灵火瞬间灼烧在那节指骨之上。
“砰——！”
一声闷响，供桌应声碎裂，中央的阵眼爆出一团灰白的光，庙中所有符咒的血光随之熄灭。
随后，是一片死寂。
空气仿佛静止了几秒钟。
下一瞬，宋亚轩的身影忽然剧烈颤动，像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上被强行剥离。
他跪倒在地，抱着头，发出一声极轻的呻吟，半虚半实的魂体终于凝实了一些。
刘耀文上前低声问道：“你怎么样？”
宋亚轩缓缓睁开眼，眼底不再空荡，而是隐约浮现出些许颜色。他的声音虚弱却平稳：“感觉还不错……”
那一刻，庙门外的清晨微风轻轻吹入，将庙内残留的阴气一丝丝拂散。
宋亚轩站起身，神色安静。他低头看了看手心，竟发现自己的指尖感受到了风。
“你帮我破了阵。”他说。
刘耀文淡淡地看他一眼：“毕竟要是找宋家灭门的线索，你困在这里会有很多局限。”
“那我们现在去哪？”
刘耀文看向远处：“曾经宋家所在之处，云陵山。”
宋亚轩的目光随着刘耀文所指的方向缓缓移去。
片刻沉默后，他轻声应道：“……好。”
破庙中残破的窗棂在风中吱呀作响，阳光从云层间勉强洒落，照亮两人脚下的灰尘与残瓦。曾是锁魂囚笼的庙宇，此刻安静得近乎空旷。
宋亚轩转身看了这座困住他多年的地方最后一眼，面无表情，却也仿佛从中解脱。
“走吧。”他说。
两人踏出庙门。
庙外荒野丛生，湿润的泥地沾满了落叶，昨夜的雨水尚未完全干透，鞋底踩下去会带出水渍与泥泞。
刘耀文一边走，一边理着袖中带出的布卷，目光低垂，看不清神情。
他一直没有问宋亚轩是谁下的阵法，也没有问那枚指骨为什么会在这里。
布阵需要死者的生辰八字，还需死者的尸骨……能有如此准备的人，恐怕是宋亚轩熟悉之人。
甚至……是他的家人。
“你记得宋家灭门那晚的事吗？”他终于问。
宋亚轩却摇了摇头：“不是不记得，而是……记忆残缺不全，也很混乱。”
“像有人故意封了你的魂魄？”刘耀文低声说。
宋亚轩再次摇头：“不像。”
“像是……哪里有所残缺。”
一路无言，直到穿过一片低矮的竹林，前方便出现了一道通往山林的官道。尽管久无人行，但青石板道仍大体完好，雨后泛着冷色的光。
“这里往东，便是云陵山脚。”刘耀文说。
宋亚轩站住了脚步，脸色微变，轻轻闭上眼。他的感知比刘耀文更为敏锐，一种久违的、熟悉的气息从那山的方向传来，带着血的味道，也带着灰烬、泥土和旧时记忆的碎片。
刘耀文站在宋家废墟前，望着那道半塌的山门。
门柱上，"宋氏"二字斑驳褪色，却仍能辨认。他伸手触碰那些深深的抓痕，指腹下传来粗糙的触感，像是凝固的血与绝望。
"四十年了。"身旁的白衣鬼魂轻声说，"血还没散干净。"
宋亚轩飘在他身侧，目光落在自己的脖颈处，那里有一道极细的痕，像是被利刃割过。刘耀文瞥了一眼，喉咙发紧。
"你记得是谁做的？"他问。
宋亚轩摇头，唇角勾起一抹淡笑："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天月亮很红，像血一样。"
林间忽然传来枯叶窸窣的声响，
一个只剩半边脑袋的老鬼从阴影里钻出，左眼窟窿里蠕动着蛆虫，右眼却清明如活人。他盯着两人看了半晌，突然咧嘴笑了："生魂？死魄？罕见，真罕见。"
“像是当年那对结了命契的道侣，走得太近了……太近了……”
刘耀文的手按上腰间的匕首，却被宋亚轩拦住。白衣鬼魂上前一步，袖中滑落一枚青玉坠子。
"认得这个吗？"他问。
老鬼的独眼骤然收缩，腐烂的面容扭曲起来："宋……宋家的索命鬼来了！"他转身欲逃，却被宋亚轩一把扣住手腕。
接触的瞬间，老鬼浑身剧震，眼神涣散："那晚……红眼睛的人杀进来……小公子明明能逃……却自己撞上剑锋……"
他突然指向刘耀文："就像你现在这样——"
刘耀文这才发现，自己的视野边缘正泛着血色。他闭眼默念清心咒，再睁眼时，听见老鬼喃喃道："他说……'快醒醒'。"
模糊的画面闪过——血泊中的少年，睁着眼，一遍一遍地重复："师兄……求你醒醒……"
刘耀文努力稳住心神，“这老鬼在这里存在了许多年，可能是宋家守魂，为何现在疯疯癫癫的？”
宋亚轩想要走近一些探查老鬼的神识，后者却像见了什么怪物一样转身就跑。
刘耀文提剑追上他，那老鬼便哆嗦着不敢动弹。
宋亚轩再次探出灵力，竟发觉这老鬼半魂半魄早已被煞气污染，所以才如此浑噩。
宋亚轩松开手，将玉坠丢给老鬼，坠子落地化作青火。
“去吧。”
“为宋家守了这么多年的魂，现在宋家早就覆灭了，你也该走了。”
老鬼露出解脱般的笑容："小公子……你坟前的山茶，开得真好啊……"
风停时，废墟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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