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的寒假还是没有被偷工减料的正常版本，但每个人的精力都仿佛在放假那天彻底被掏空个一干二净。
书包重的像背着百斤的巨石去造埃及金字塔，怀里还得抱着堆起来看不到脸的卷子。
因为要分班，每个人都得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完，等着开学回来搬到别的班级。
庆幸的是这次作业没有多少，就算很多，但等进了新的学期新的班级，新老师也不会仔细去检查。
尤散暮他们和王可阳约了放假第三天吃饭，第四天就要回家，所以这趁着这两天要收拾一下行李。
尤散雾在楼下超市买零食，打算给尤散暮带到高铁上吃，尤散暮懒得动，就在楼上整理东西。
他手中拿着一本厚重的课本，在尤散雾的房间里晕头转向。
房间里堆积着一摞摞书籍、文件和笔记本，他一边翻动着，一边想着要如何摆放才能不遗漏任何东西，然后把需要的东西拿出来，放进箱子。
打开衣柜，里面没放多少衣物，尤散雾自从回来后没怎么买过衣服，挂起来的就是全部了。
尤散暮随手挑了几件厚衣服拿出来，回家不够了可以穿他的。
突然，尤散暮的目光停留在了衣柜深处的一角，那儿有个小巧的盒子，应该是尤散雾带回来的，却又感觉放在衣柜有一段时间了，说不定是放在那里又从来没碰过。
他皱了皱眉，总觉得那盒子有些眼熟。
尤散暮放下手中的衣服，伸手将盒子从角落里取了出来。盒子不大，外面覆着一层简单的布料，略显陈旧。他不由自主地轻轻拂去布料上的灰尘，心中一阵莫名的预感。
打开盒子的那一刻，他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条红色玛瑙项链，玛瑙石在灯光下散发出微弱的光泽，与他脖子上佩戴的那条一模一样。
几乎是下意识的去检查脖子上的东西，发现几乎成为自己一部分项链就在自己脖子上好好戴着，而这崭新的没有被佩戴过的一条，显然是尤散雾的。
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十四岁生日的那个冬天，是尤散雾亲自跑来给他桌子里塞了这么一条项链，自己却没有出来跟他见一面。
他之所以在那天没有收到对方的任何消息，很可能是因为当时尤散雾在飞机上，根本没来得及发。
而到现在尤散雾也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看着他一直把玩这颗玛瑙石，还会好奇问一个：“谁送的？”
似乎完全没有想告诉他的意思。
他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落在盒子里那条全新、未曾佩戴过的玛瑙项链上，眼中泛起一层淡淡的困惑。
为什么那天，尤散雾不亲自跟他见面，反而选择以这种方式送给他一条项链？是因为某种无法言说的原因不能见他，还是说不想见他？
第一年送了项链，那第二年呢？有没有回来看他？
现在为什么又不愿告诉他这条项链是自己送的？
难道从一开始，尤散雾就……
尤散暮不敢多想，手指轻轻地合上了盒子，静静地将它放回衣柜原位。
他没跟尤散雾提项链的事情，只是整个人变得心不在焉，想事情的时候也不再捏着自己的那颗玛瑙石。
床头的台灯似是电量不足，本就昏黄的光线变得低暗模糊，尤散雾用手指蹭了蹭尤散暮的脸，唤回了后者的思绪。
“想什么呢？”
尤散暮愣了愣，说了个谎：“想明天跟王可阳他们说什么。”
“小方也要去，可能是……想通了吧，但我总觉得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
尤散雾笑了笑，把枕头靠在床头上，又卸了一半的力气靠在尤散暮身上，玩笑道：“他们会理解的，就算不理解，也会假装理解。”
尤散暮没说话，心思仍有些飘忽。他看着自己的手掌，故意不去触碰项链让他有种难以忽视的缺失感。
他握了握拳，像是要把那个未解的疑问隐藏起来。
尤散雾的肩膀微微动了动，侧过头半眯着眼看他：“真没在想别的？”
尤散暮侧过脸，不让自己和他对视，“还能想什么。”
尤散雾盯了他一会儿，也没再追问，反而伸了个懒腰，把尤散暮整个人搂进怀里，“那睡觉吧，明天起得早。”
尤散暮一夜没睡好，第二天早上起床时，眼底还带着淡淡的青色。
尤散雾倒是精神不错，边刷牙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懒懒地问：“几点去？”
“十一点。”尤散暮的嗓音有点哑，“他们定的地方远，早点出发。”
王可阳约的餐厅在市中心，位置不难找，但正值假期，商场人流量大，路上免不了有些堵车。
等他们到的时候，王可阳已经在包间里等着了，身边还坐着方陌然。
看到他们俩进来，王可阳率先扬了扬手：“快过来！菜点好了，就等你们了。”
方陌然难得没戴耳机，坐在椅子上，手里转着一根筷子，见他们进来，状似特意在找话题：“路上堵吗？”
尤散暮拉开椅子坐下，点头：“还行，没想象中那么严重。”
尤散雾坐在他旁边，笑着扫了一眼桌上的菜单：“点了什么好吃的？”
王可阳一脸自信：“放心，全是你们爱吃的。”
服务员很快上菜，热腾腾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几个人各自拿起筷子，先象征性地用饮料当酒碰了个杯，才慢悠悠地开始吃。
话题从寒假作业聊到各自的寒假安排，最后又绕回了即将到来的新学期。
“你们分到哪个班了？”王可阳好奇地问。
尤散暮淡淡道：“好像是一班。”
王可阳“啧”了一声：“挺好啊，都选了理科。”
方陌然闻言抬眸看了他们一眼，若有所思地轻声道：“我在二班，也是理科。”
尤散暮疑惑：“你不是一直都擅长文科吗？怎么选了理？”
方陌然抿了抿唇，偷偷瞟了兄弟两人一眼，把心里暗自做的决定压下：“没什么，感觉理科好找工作……”
尤散暮听出她这番话里的敷衍了，他莫名觉得方陌然选理科跟自己和尤散雾有关，但又觉得是自作多情了，不敢多问。
王可阳有些急：“啊？你们都选了理科谁管我啊？”
尤散雾笑了笑：“怎么，没人跟你玩了？”
王可阳夹了一块糖醋排骨，边咬边含糊地说：“是啊！而且你们两个人分到了一起，我们班这次直接被拆得七零八落的，谁也不知道能不能碰上熟人。”
“你不是本来就天天认识新朋友？还怕这些？”尤散暮淡淡看他一眼。
“这不一样。”王可阳叹气，“认识归认识，能处得来是另一回事。”
话题就这么聊着聊着过去了，气氛一直算是轻松的。
直到饭快吃完的时候，方陌然忽然放下筷子，声音平静却有些刻意地开口：“那件事……我想通了。”
空气静了一瞬。
尤散暮垂下眼眸，握着杯子的指尖顿了一下。
尤散雾拿着勺子的手停在半空，随后若无其事地落回碗里，舀了一口汤。
王可阳也愣了一秒，看他们的表情意识到了是什么事，随即抬头看向方陌然：“真……的？”
方陌然微微点头，神色平静：“嗯。”
尤散暮没说话，眸色微深，抿了一口杯里的茶，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杯壁。
尤散雾却忽然轻声笑了一下，语气轻松地打破了沉默：“那挺好。”
他低头喝了一口汤，没再多说什么。
方陌然看了他一眼，眼底情绪复杂，但最终也没再多问，只是默默地端起杯子，轻轻碰了碰王可阳的杯沿。
“敬新学期。”
“敬新学期。”
尤散暮低头轻轻地吐出一口气，仿佛刚刚那股压抑的情绪随着这句话散开了些许。
他拿起杯子，和他们一起碰了碰，低声道：“敬新学期。”
午饭结束后，几个人没有急着散场，而是随意在附近的商场逛了逛。
王可阳嚷嚷着要买游戏机，但被方陌然一句“你买了也没时间玩”堵得哑口无言，最后只是去便利店买了几瓶饮料。
尤散暮和尤散雾没什么想买的，随意跟在他们身后。
方陌然看了一眼时间，率先开口：“明天你们几点的高铁？”
“八点半。”尤散暮随口回道。
“嗯。”方陌然点了点头，“不早点回去收拾东西吗？”
王可阳咬着吸管，嘟囔道：“时间还早呢，再待一会儿。”
尤散雾看着手里的购物袋，笑着调侃道：“你不是嫌麻烦不爱逛街吗？”
“这不难得聚一回嘛。”王可阳哼哼道，“而且这次放假结束，我们估计就要开始忙了，鬼知道下次能聚齐是什么时候。”
他说得有些夸张，尤散暮却沉默了几秒，没反驳。
新学期分班之后，课程会更紧，所有人都要适应新的节奏。或许，真的不像以前那样轻松能见到了。
方陌然看了他们一眼，低声道：“高一后半学期而已，还没有到那种程度，半个月一次也是可以的。”
王可阳撇嘴：“希望吧。”
最终，还是尤散暮先开口：“我们还是得早点回去收拾一下。”
王可阳点点头：“行，那你们先去，我送小方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嗯。”尤散雾朝他们挥了挥手，“下次再约。”
走出商场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街道上霓虹灯亮起，映着人流浮动的影子。
尤散暮的心思却始终没能完全收回来。
直到回到家里，他才发现自己竟然连商场里买的东西是什么都没仔细看清，回过神来时，行李箱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
尤散雾正在阳台上接电话，语气不紧不慢，似乎是在和家里人确认高铁的时间。
尤散暮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去打扰，而是低头拉上行李箱的拉链。
电话很快结束，尤散雾走进来，顺手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明天早上六点起床，早点睡。”
尤散暮点点头，收拾好最后几样东西，把行李箱放到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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